杨清河的心悬在喉咙口,他的手......他的手......
周坤又是一记压顶,赵烈旭痛苦的呻吟出声。
“不要!”杨清河尖叫。
那两声枪声惊得整个山头的鸟哗啦啦的群飞而去,翅膀扑朔的声音如阵阵狂风。
静候在外面的警员都心头一跳,武警中队队长做了个手势,齐齐逼近木屋。
周坤欲想起身,赵烈旭双腿钳制住他,一只手也能擒住他,他的力量是周坤的两倍,他几乎要握的他手腕断裂。
为了这一天,他所做的所有都是为了这一天,就像此刻,他能亲手逮捕他。
周坤眼中浮现出愤怒,他很少动怒,神情开始变得狰狞。
“看来你已经做好了选择。”
赵烈旭狠厉道:“从你犯罪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做好了选择。”
他的汗水,血水,融合在一起,深色的地面上浑浊不堪,两个人的衣衫都被染红。
周坤握拳,手肘发狠的顶他受伤的手臂,赵烈旭眉头深深皱着,周坤一拳打在他脸上,从他身上钻出,他快速爬起啦想去拿枪,赵烈旭抄起一边的榔头扔向他的膝盖。
周坤腿受了伤,跑不快,重物的突然击打让他双膝跪地。
赵烈旭一脚踹在他身上,周坤爬在地上,赵烈旭揪住他的衣领将人翻过来,猛地一拳打在他的脸上,男人钢铁般硬冷的拳头打的他瞬间口腔出血。
周坤猛咳几下,口腔里都是血腥味。
赵烈旭没有犹豫的,连着就是三拳,二十多年满腔的愤怒,都发泄在这三记拳头里,执念,仇恨,苦涩。
“如果我不是警察,周坤,我现在会杀了你。”他咬牙切齿道。
周坤忽然笑了起来,“这比我预想的有趣多了。不过没关系,我的计划谁也无法阻挡,既然你选择做一个失败品,那就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上,我所制定的规则里不会有你们的存在。”
杨清河突然脚上的定时器嘀嘀嘀的想起来,她后脑勺一凉,还剩一分半钟。
周坤不可能只在她身上安放了炸弹,他既然做好了死的准备,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快走!这里不会只有这一个炸弹,来不及的!赵烈旭!你给我走啊!”
她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清脆,只是她故意说得那么狠那么绝。
“赵队长!”
“赵队!”
武警和刑警赶来,立刻擒住周坤。
陈冀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你手怎么了!”
赵烈旭推开陈冀奔向杨清河,吼道:“拆弹人员在哪?”
杨清河看着浑身是血的他颤栗不已,仿佛流的是她的血,断的是她的胳膊,明知道这是陷阱,为什么不假思索的就跳进去!
“来不及了!求求你们,快走,求求你们!”
赵烈旭蹲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别害怕,我们一起走,嗯?我会带你走的,记得吗,我说过,等这次案件破了以后我们就结婚,新房已经装修的差不多了,是你喜欢的风格。”
杨清河咬着唇,潸然泪下,眼前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他在安慰她,也在安慰自己。
“清河......”他忽然哽咽,想说很多话张口时却无言,只有一声清河。
“快走,好不好?求求你们了......”她哀求着。
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是什么情形。
陈冀捂了捂嘴,微微吸鼻子,把命悬在裤腰带上的日子即使真在生死边缘也不会有多不舍和伤感,即使会对不住家人,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和眼前的情况不同。
眼睁睁看着时间流淌,眼睁睁挽救不了心爱的人。
没有什么比在眼前消失更让人悲伤。
每一个警察都仿佛没听到她的请求,他们一如既往的镇定。
滴滴滴滴滴——声音跳的更快了,不到一分钟。
周坤忽然双腿抽搐,他狂妄的笑着,身体肌肉又控制不住的痉挛,样子诡异而恐怖。
“一切都很完美!我的人生到此为止,正好。”
没几秒,周坤呼吸骤然停止。
“他提前服用了氰化钾!”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少,杨清河脑袋一片空白,她推开赵烈旭,吼道:“你们走不好!我求你们了!求你们了!”
她撕心裂肺的吼着,所有人目光沉着。
上头传来命令,“一队,二队撤退!立刻撤退!”
赵烈旭呼吸开始变得艰难,他发狠的拽住她的手,问道:“哪根?”
“赵队!撤退!”
“赵队!”
赵烈旭怒吼道:“闭嘴!”
这不是复杂的炸弹,但周坤生性狡猾,会不会反套路。
拆弹专家说:“蓝色。”
滴滴滴——还剩下二十秒。
赵烈旭夺过剪刀,“你们都开始撤退!”
“赵队长!”
“撤退!”
赵烈旭凝着杨清河,剪子对准蓝色的线,他说:“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咔擦——线断了,两个人皆是呼吸一滞。
杨清河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数字...数字停了。
下一秒,有什么更快的滴滴滴响起来,不是她身上的。
“还有别的!”
赵烈旭后背冒了一身冷汗,他搂过杨清河快速往外撤。
砰砰砰——轰——
从走廊离开的那一刹那整个木屋被炸毁,炸弹窜起的回声绵延千里,尘土被高高抛于空中,犹如一场沙尘暴。
溅起的石子打入河面,激起阵阵水花,木屋熊熊燃烧着,灰色的烟雾融进飞扬的尘土里,浑浊不堪。
爆炸的那一刻赵烈旭揽着她往前一跃,扑倒在地,他用手护着她的脑袋,整个身躯压在她上方,保护着她。
河岸凹凹凸凸的石子磨蹭她的后背,衣衫被划烂,火辣辣的疼,炸弹巨大的声响轰的耳朵短暂失聪,脑皮层在震荡,心脏像被震碎一般难受。
男人的身躯那么重,杨清河能真真实实感受到他的温度,他的力量。
彼此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声,无声的世界里,这是最美好的感觉。
杨清河睁开眼,她抚上他短硬的发。
赵烈旭支撑起自己,她的面孔近在咫尺,鲜活的,真实的,她的脸颊上沾了泥土和灰,看起来很狼狈。
“清河.....”
他张着唇,她依旧耳鸣,听不见,但是她知道他在叫她的名字。
夕阳逐渐隐没在山头,青山脚下起了几丝雾气,余晖穿过山林,穿过河流,穿过世间万物,落在他们身上。
他的眸子里映着夕阳的光,映着她。
她怔愣许久,忽然伸手搂住他,窝在他脖颈间嚎啕大哭,像个孩子一样,因为高兴而哭泣,因为悲伤而哭泣,因为害怕而哭泣。
像个正常人一样,情绪不再被压抑。
赵烈旭闭上眼,轻柔的安抚他。
你见过太阳吗?
我见过。
他是永恒不朽的存在,他是一切温暖的源头。
他是,她亦是。
.......
一个月后,市中心医院。
赵烈旭的手臂粉碎性骨折,背部被炸弹炸伤,局里给了假期休假,才躺了一个月他便决定回家养伤。
杨清河忙着新房的搬迁,和顾蓉轮流值班照顾他。
顾蓉扭不过他,没办法,和杨清河说了这事。
杨清河把手中的活一扔,一路气冲冲的奔到医院。
赵烈旭躺在床上正在看电子书籍,病房是四人间,对面两床是一对老夫妻,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孩。
那对老夫妻对杨清河格外喜爱,每次见她都要说一句小孙女来了。
她和他们的孙女一般大。
赵烈旭见她气鼓鼓的,放下手机,“怎么了?”
杨清河把包一扔,“谁允许你出院了?你看看你的手,你看看你的背,好了吗?医生的话都不听吗?”
赵烈旭好整似暇的看着她,他轻轻一笑,像只小母老虎。
杨清河:“还笑,我说不许就是不许,你好好在这儿躺着,要是我发现你提前出院我就把房子卖了,卷钱逃走!”
赵烈旭伸出右手,“过来。”
“干嘛?”
赵烈旭拉住她,将人往怀里拽,捋了捋她的细发,低头在她耳边哑声道:“我已经很久没亲过你了。”
杨清河被他温热的气息熏的耳朵红烫。
对床的老爷爷说:“小赵啊,你就听你媳妇儿的话,人都是血肉之躯,身体不养好,老了要吃亏。”
杨清河推开他,“听到没,吴爷爷是过来人,你听着点。”
“你是我媳妇儿吗?”他打趣她。
杨清河作势要揍他,嬉闹间,病房里被推进一位病人。
病人的老婆嘀嘀咕咕道:“你怎么那么不当心!你要是出意外了我怎么办,孩子怎么办!你只顾你的工作,现在我们有孩子了,不一样了!你就不能有点私心吗!”
病人好脾气哄到:“我错了我错了,受点伤不也正常的吗?”
杨清河盯着病人的脸微微张大嘴,这不是陈冀吗?
陈冀也瞧见了他俩,笑道:“哟,巧了,赵队也在啊。”
赵烈旭好笑的看着他,“怎么弄的?”
陈冀:“这不是难兄难弟,来陪你了吗。抓犯人,出了点小意外。”
陈冀老婆挺着肚子骂道:“你这是小意外吗!”
护士忍笑,将他骨折的腿吊起。
陈冀:“轻点轻点,疼。”
陈冀老婆:“你活该!”
赵烈旭不知道这是福是祸,有人作陪的同时,杨清河和陈冀的老婆越发亲密,学到了很多招数和生活至理名言,甚至还有怀孕之道。
小姑娘听的认真,陈冀老婆摸自己肚子的时候她也会学着摸一摸。
那模样,可爱极了。
崔萍与周祁皓的葬礼在一个半月后半的,没有亲朋好友,殡仪馆里冷冷清清,杨清河一个人完成了葬礼。
苏妗来参加了葬礼,她在坟前磕了三个头。
她说是她代替徐睿杭来道歉的,赵烈旭住院的时候苏妗来看望过他,也说起过那段日子。
那些和他看电影看雨看书的时光成了她最宝贵的时光。
徐睿杭的被判有期徒刑十年。
苏妗比他们想象的要释然许多,她说:“只要他还活着就好了。”
依照周坤的计划,对待无用的失败品他一定想方设法除去,可徐睿杭并没有遭受到任何伤害。
杨清河感到奇怪,“他为什么没有杀徐睿杭?”
赵烈旭接过她削的苹果,分析道:“我们对于周坤而言,是他极力想培养的对象,可我们都失败了,他追求人生的完整,什么是完整,对他来说就是幸存于火,最终消亡于火,他杀的人由他自己偿还,他试图培养的第一人到最后一人,失败的应该被全部清除,在他的世界里,这叫干净完整。至于徐睿杭,我想是他的不甘心,他也许早就料到我们不会回头,而徐睿杭可能是唯一一个甘愿去做那些事的人。周坤杀了那么多人,他渴望帮助一些人,渴望自己的过去的被了解,渴望有人能理解他,共同去做这些事,他想证明自己是对的。到最后,徐睿杭是他唯一留下的关于自己的证明。”
“那徐睿杭他......”
“他不会。”赵烈旭微微笑着,“他有苏妗。”
周坤不懂爱,他感受不到爱,因此他永远无法理解一个人因为爱能改变多大。
陈冀乐滋滋道;“老婆,我也想吃苹果。”
“那你就想吧。”
杨清河噗嗤一声笑出来,初冬懒洋洋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衬得她明媚如初。
赵烈旭注视着她,也笑着,他说:“清河。”
“嗯?”杨清河帮他把苹果削成一小块儿。
“我想娶你。”
杨清河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赵烈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病房都安静了。
七八岁的小男孩学着电视剧里的模样,拍手鼓掌道:“清河姐姐,嫁给他!嫁给他!叔叔好帅的,嫁给他!”
杨清河竟然害羞了,她拿苹果堵住了他的嘴,小声道:“才不嫁!”
赵烈旭嚼着苹果,说道:“即使有闪瞎眼的钻戒也不嫁?”
“什么?”
赵烈旭故意逗她玩,不说话了。
杨清河着急了,“你买了?你什么时候买的?在哪儿?”
“哎呀!你说不说?小心我揍你!”她似撒娇又似威胁。
赵烈旭被她摇的吃不消了,一把搂过她,“你亲我一下我就给你。”
这人真是难改坏心本质,这是他要娶她,还是她要嫁给他。
陈冀带头起哄道:“亲一个!亲一个!”
杨清河头一回脸那么红。
赵烈旭知道她害羞了,也不逼她,点到为止,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绒丝小方盒。
“手不方便,自己打开看看,是不是你要的那种。”
杨清河打开一看,确实,快把她眼睛闪瞎了。
她感到莫名其妙,刚想开口问,病房门口忽然传来生日快乐歌。
顾蓉,赵世康捧着蛋糕走进来,蛋糕上插着21。
今天是她生日,多少年没过过了。
赵烈旭给她套上戒指,吻了吻她的手背,“虽然是在医院里过的,但我们一家人一起过。记住21岁,我的小姑娘在21岁时成了我的妻子。”
“一家人一起过。”她重复道,盈盈目光落在象征婚姻的钻戒上。
赵烈旭抚摸她的脸颊,笑的温柔,“嗯,一家人一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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