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们去爬山。”许慎言点头。
方晨雨拉许慎言坐下,找来纸笔,在纸上写出一长串准备,边写边讲带上这些东西有什么用。野炊用的,野营用的,烧烤用的,林林总总写下来,居然有满满当当几大页。方晨雨主动说:“这么多东西我们两个人扛不动,你得叫几个人帮我们扛。”
“好!”许慎言彻底放下心来。他老婆果然最乖了,没想跑,只想和他去玩。
许慎言把清单给伺候他起居的老者,让他赶紧把东西都买齐,高兴地拉着方晨雨去吃早餐。老者看见许慎言嘴角噙着的笑,有些惊讶,他负责照顾许慎言这么久,还没见过许慎言这种欢喜外露的模样。
老者把许慎言给的清单交给底下的人出去买,赶紧去向金爷请示。金爷习惯早起走一圈当晨练,归来时见老者站在那儿等着,眉头动了动:“怎么了?”
老者把方晨雨和许慎言要去爬山的事告诉金爷。金爷摆摆手,让老者别再往下说,自己走向许慎言住处那边。
许慎言不喜欢与人相处,自己住在实验楼前头的独栋洋楼里,平日里守卫森严,其他人不能靠近。金爷踱步走进去,却见许慎言正满脸温柔地给少女喂粥,少女穿着白裙,整个人像只洁白的小羊羔,柔弱得好像掐一把就能把她的腰给折断。
屋里的两个人似乎都没注意到外面的金爷。少女乖乖吃完一口,鼓着腮帮子说:“我可以自己吃了。这么大的人还要别人喂粥,会被人笑的。”她说话时侧头看着许慎言,眼睛明亮又美丽。
“没有人敢笑你。”许慎言认真地说。
“但还是很奇怪!”少女勺起一口粥喂到许慎言嘴边,也认真地说,“你要是继续喂我,我也喂你!”
许慎言呆了一下,耳根有些发红,张口把少女喂来的粥吃了下去,只觉得胸口烫烫的,眼里也不自觉地染上了笑意。
金爷迈步走了进去,森冷的目光落到方晨雨身上。他小看这个女孩了,能让郑鸿钧另眼相看的小女孩哪会那么简单。她很冷静,也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把这样的女孩留在他这傻儿子身边,说不定他会赔掉唯一的儿子!
金爷起了杀心。
许慎言发挥了前所未有的敏锐。他站起来挡在方晨雨面前,幽黑的眼睛紧盯着金爷:“我的。”许慎言提醒金爷昨天的对话,“爸爸你说的,她是我的。”
“当然是你的。”金爷揉揉许慎言的脑袋,语气少有的温和,“她永远都会是你的。”
许慎言这才放心。在他心里,金爷只要答应了就不会反悔,毕竟金爷是他爸爸。许慎言和金爷分享自己的开心:“等一下我们要去爬山。”
金爷看了方晨雨一眼,提醒说:“多带点人。”
“嗯,老婆也这么说。”许慎言努力想改变金爷对方晨雨的看法,“她很听话的。”
金爷没再多说,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开。许慎言虽然不太明白金爷为什么过来,又为什么离开,不过还是挺高兴。他坐回方晨雨身边,继续喂方晨雨喝粥,并用“你也要喂我”的眼神看着方晨雨。
方晨雨知道金爷已经看透自己的打算,不过没有后悔。知道可能有人被关在实验楼那里,方晨雨比一开始镇定了许多,她得帮他们拖一拖。万一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就有人来救他们了呢?如果被那些人用作毒品的实验体,他们哪怕被救出去也得一辈子被毒瘾折磨——相比之下,她只是忍着难受利用一下许慎言对自己的喜欢而已,根本不算什么。
会有人来救她们的。
一定会有。
……
实验楼。
两个负责看守的人被第二班人换了下去,新到位的两个人议论起来:“刚才你看到没?那女孩子真漂亮。”
“是啊,怪不得把我们小少爷迷得团团转。”另一个人应和,“我们在这边这么久,见过我们小少爷去干别的事吗?他一天到晚都泡在实验室里,从来不会出去。现在居然要去爬山!”
“也是这几个家伙好命。”说话的人往黑漆漆的房间里看了眼,“要不然的话,小少爷这两天就能把八号研制出来了。”
两个人聊了几句,意识到这个话题不适合继续,就闭上嘴巡逻去了。黑暗的屋子里,有个浑身伤口的人手被手铐铐着,早已干掉的血迹从他额头蜿蜒而下,让他原本出色的五官显得狼狈不堪。他耳力极佳,把外面的对话听了个完整,松了口气之余又忍不住担心起他们口里那个小女孩。
那个“小少爷”看起来极有迷惑性,实际上却是市面上那些新型毒品的研发者,从一号到七号,已经祸害了不少原本普普通通、安安稳稳的家庭。自从落入他们手里,他就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命运——哪怕能活下去,很可能也会因为染上毒瘾而痛苦终生。
他们不杀死他,就是想拿他来试药。
想到以前一些同僚的遭遇,狼狈的男人紧闭上眼睛,不再动弹。
……
郑鸿钧亲自到西淀省,金爷自然是要见一见的,好歹有当年的“交情”。
金爷施施然来到约定地点,笑着与郑鸿钧寒暄,两个人都没提方晨雨。郑鸿钧表示自己想到西淀省这边发展,希望金爷能提携一下自己,态度诚挚至极,拿出的好处也令人无法拒绝。金爷含笑问:“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郑鸿钧面色一正,说:“我想要她。”
郑鸿钧说得太直接,倒让金爷难得地有些惊讶。他用手绢轻轻地擦了擦手,意外地看着郑鸿钧,等发现郑鸿钧眼底有着无法隐藏的担忧之后哈哈一笑:“郑鸿钧,你也有今天。你不是最讨厌我这种人吗?怎么也和我一样喜欢小女孩了?当初老爷子巴巴地要把一切给你,你不要,非要和我们划清界限。现在你看看,你什么都保不住。”他把手里的手绢一扔,“放心吧,她可聪明了,把我儿子都给迷住了。你要真想见她,再等等吧,等她和我儿子结婚那天我会给你发请帖的。”
金爷说完也不管郑鸿钧的愤怒,起身离开了包厢。
金爷回到自己车上,叫司机开车。
“金爷,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司机开出一段路,说道。
“让他们跟。”金爷叫司机换了个方向,开往自己的另一个住处。
……
包厢里。
郑鸿钧让身边的人检查地上沾着的泥屑。
每个地方的泥土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土质多样的西淀省。按照金爷的生活习惯,每天早上都会按时晨练。郑鸿钧带来的是精通此道的专家,只要给对方少量样品就能判断出它主要存在于什么方位——再结合他对金家的了解,基本可以断定金爷今天是从哪里出来的。
这其实也是一场冒险的赌博。
但是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这土很特别!”专家只提取了少量泥屑,便激动地说出自己的判断,“我绝对不会认错,这是香枫山那一带的土质。”
郑鸿钧眉头一跳。
他知道那一带。
那是金老爷子下葬的地方。他的心突突直跳,想到金爷刚才的话,蓦然明白了金爷掳走方晨雨的原因:这一次,也许是他害了方晨雨。
这么多年过去,金爷对金老爷子当初的选择还是耿耿于怀。
哪怕他并没有抢走他东西的意图,金爷也依然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金老爷子想带底下的人洗白上岸,金爷就把世间最肮脏、最下作的事都摆到他墓前去做。
他对方晨雨另眼相看,金爷就不顾暴露的危险把方晨雨掳走。
郑鸿钧攥紧手里的手杖。
是他害了她。
第一百章
山上长满红枫, 但并不密集,视野开阔, 爬高一点, 有风呼呼吹来。许慎言锻炼不多,走到半山额头就渗出汗来。方晨雨挑了块大石头, 和许慎言坐在上面喝水, 休息兼补充水分。
许慎言看着方晨雨因充分运动而变得红润的脸颊,莫名想起方晨雨喝下金爷送来的药后虚软无力的样子。他在心里做着对比, 感觉眼前的方晨雨更好看,他更喜欢。他的生命里没出现过这样的女孩子, 小时候他一直跟着妈妈生活, 妈妈永远虚弱又敏感, 好像随时会死去。
后来她也确实死了,死前受尽了病痛折磨。
看着方晨雨活力满满的模样,许慎言突然不想再看到她虚弱的模样。虽然他喜欢喂方晨雨吃饭喝水, 但要是方晨雨能一直这样健健康康、能一直像现在和他说话带他爬山,好像更开心。
许慎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脏。
开心?开心是什么感觉?
“不舒服吗?”方晨雨看向许慎言, 主动问。运动量少的人剧烈运动之后可能会出现心率加快的症状,许慎言额头满是汗珠子,脸色也微微苍白, 应该是连太阳都晒得比较少。
许慎言也望向方晨雨。方晨雨的眼睛很漂亮,他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说:“老婆,我,没有不舒服, 我,很开心。”
方晨雨一顿,没再说话。
许慎言见方晨雨唇角微微垂下,有些手足无措。他从来没和人相处过这么久,不知道什么话能让人高兴、什么话会让人不高兴。许慎言认真说:“你不要不高兴,我想让你,也开心。”
“能继续往上走吗?走不了的话,我们在这里吃点东西。”方晨雨转开话题。
“可以的。”许慎言说,“说好到山顶,我们就到山顶。”
两个人休息够了,沿着枫林往上走。到接近中午时,他们才走到山顶的空地上。许慎言从来没走到过这么高的山上,他跟着方晨雨远眺,觉得世界前所未有的大。方晨雨看到远处有座更高的山,山上也种满红枫,转头问许慎言:“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许慎言被问住了。他可以说出实验室每一种仪器、每一种化学品的名称和用法,却从来没好好地观察过自己生活的环境。许慎言说:“我也不知道。”他转头看向跟来的几个保镖,“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山吗?”
“那是香枫山。”其中一个中年壮汉回答道。
“原来是香枫山。”方晨雨恍然了悟,在心里思考着自己所处的位置。
许慎言见方晨雨有些出神,下意识地抓住方晨雨的手。
方晨雨转头看向他。
许慎言的手收得更紧:“你不许离开我。”他目光灼人,“我很快就会把药研制出来,到那时候你就不会生病也不会痛苦。我保证,我一定可以做出来,你不要像妈妈一样等不及。”
方晨雨眉头一跳,隐约摸到了许慎言研究毒品的原因。原来他真的以为自己在研究的“药”可以让人再也感受不到痛苦。毒品确实能让人短暂地进入这种状态,但是暂时的欢愉过后剩下的是无尽的痛苦和空虚。方晨雨拉着许慎言坐下,说:“可以和我说一下你的妈妈吗?”
许慎言想了想,点头,和方晨雨说起许妈妈的故事。他离开许妈妈时年纪还小,印象其实不太深了,不过问的人是方晨雨,他努力地给方晨雨回忆着每一个细节:他的母亲是个冷淡寡言的女人,一直要靠注射药物维持生命;每当药物用完的时候她就会特别痛苦、特别易怒,还会用憎恨的目光看着他。后来他母亲要死了,金爷来把他接回家,告诉他是他母亲用的药不够好,他已经让人研制新药。当时他就决定自己也要帮忙研究。金爷请了很好的老师教他,他学得很快,自己又看了不少书,没多久就能上手操作了。一直从少年时期到现在,他几乎都泡在实验室里。
“要是我妈妈能多等几年,就可以用上我做的药了。”许慎言娓娓说出自己的想法。他拉住方晨雨的手,“你不要离开我,我很快可以把新药做出来。”
方晨雨安静地听着许慎言说话。这个人,本来可以走不一样的路。什么样的人会把自己的儿子往这种歪路上引?她无法理解金爷的思维,只为许慎言感到惋惜。不管他的初衷是什么,他做的事都不可能得到法律的宽恕和原谅。
方晨雨叫人把炊具拿出来,拉着许慎言在山顶上野炊。山上少人来,柴火还挺多,方晨雨领着许慎言去捡柴火,堆土坑,到山涧里洗肉和蔬菜。
许慎言在实验室里什么仪器都能操作,这会儿却有点手忙脚乱。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可在看到方晨雨沾满泥土的双手之后却有些发愣。他没有用药,可是他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只有注射了药物之后人才会感到快乐,但现在他分明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火热又快活。
“怎么了?”方晨雨看向他。
“我觉得很奇怪。”许慎言说,“我没有注射药物,可是我今天一直很开心。”
“嗯。”方晨雨说,“就是这样的。很多人不需要注射药物也能感到开心,这是大部分人都能有的正常情绪。只有少数人极度空虚或者意外接触过那些药物,才会需要它来产生快感。”
许慎言皱着眉头。方晨雨说的东西,和他过去的认知完全不一样。他能够分辨出方晨雨没有说话,方晨雨的眼睛乌黑明亮,是一双不会说谎的眼。许慎言说:“不需要吗?”
“对,不需要。”方晨雨领着许慎言去山涧洗了手,把锅放进土坑里熬粥,又把铁网架好,拉着许慎言坐在噼里啪啦烧起来的火堆旁烤起肉来。她边串肉串边说,“相反,人一旦注射了那些‘药物’,就会对它产生依赖。他们需要越来越大的用量来维持快感,最终被‘药物’拖垮了身体。”
许慎言抿了抿唇。他想起母亲临去时悲伤又痛苦的眼神。方晨雨和金爷谁在说谎?许慎言发现自己竟无法判断,又或者说他不想判断。
如果方晨雨说的是真的,代表金爷骗了他、代表金爷教给他的东西是错的——代表着他过去所做的事都是错的。没有人愿意否定自己的一切,许慎言也不愿意。
许慎言不说话,默默盯着滋滋作响的烤肉,快乐被方晨雨的话冲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酸酸胀胀的难受感。
……
徐家和段家联手调来了特种队的人,无声无息地潜入了金家在香枫山附近的窝点。光是进入外围,金家显露的实力已经让人心惊胆颤,他们配备的枪支不亚于正规部队!实验楼那里的防御是最森严的,也是特种队锁定的重要区域。很快地,潜入的特种兵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徐家长孙徐海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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