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结果却让人心凉。
大家的结果都是摇头。
“都没有吗？怎么可能呢？”
田沁连水都没有喝，急切的忍耐着心情。
一个男子端着宋茜递过来的水杯，叹气摇摇头，“我们问遍了村里的人，连池塘和他喜欢去的土坑都找过了，没有发现人。”
这下众人的心更慌了。
田沁听到这个消息，大脑一片空白，紧张和恐惧占据了脑海，她现在只觉得四肢钻心发凉。凉透彻骨了。
嘴里干的厉害，偏偏还是硬生生挤出口水吞咽进喉咙，女人遇见大事总是慌乱的，在事情还在发展时就已经预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好在廖叔涉事多年，他稳定军心。
大家轮番讨论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搜山，天马上就要黑了，天黑了的荒山野岭温度极低，这不是一个孩子可以抵抗的外力。
廖叔效率很高，安排了几个学校里年纪大的男孩子跟着一起，而李一念她们则留在村子里安抚好学校孩子们的情绪。
出发前廖叔带齐东西，火把镰刀都备齐了放在背篓里头，毕竟土生土长的山里人，对于这些大孩子来说找人似乎不是什么难事。
众人只能双手合十，说着求佛祖菩萨保佑之类的话，祈祷着人都平平安安的回来。
李一念她们只能呆在学校里等着消息，可是这山里连传达个消息也不是这么方便。
她和宋茜相视一眼，表示只能先把田沁的情绪稳定下来。
田沁现在出于一种非常压迫自己的状态，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背，急躁又害怕。
李一念给田沁倒了杯凉水，端到她嘴边。田沁伸手接过来，唇齿小抿了一口，然后握在手上，肌肤触着冰凉的杯子
，让人感觉炽热的体温似乎降低了些。
时间快到下课点了，学校里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都找人去了，留下来的都是些女同胞们。
李一念见田沁情绪有好转，斟酌着开口，生怕又刺激着了，“田老师，马上快要下课了，我们先让孩子们放学吧。”
田沁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把手中已经捂得温热的杯子放下，准备站起身来，也许是血压过低，两眼一黑脚下一个踉跄。
宋茜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出声安慰着，“要不然我们去算了，您还是歇会吧，放心，一定会没事的。”
李一念和宋茜二人给孩子们普及了一些安全知识和外出需要注意的东西之外，突然一个孩子举手，好像突然想起来，大声的说，“老师，可是刘上他外出就没有告诉他爷爷啊。”
李一念摸摸他的头，示意他坐下，接着一本正经地告诫大家，“刘上小同学因为一时贪玩所以没有告诉家人，这种行为是错误的，大家不能学习知道吗。”
小朋友们点头齐声说知道了。
只有一个人例外。他举手，童言无忌，“老师你说错了，刘上不是因为贪玩才不见的。”
卷二 人面不知何处去 第一百八十三章 坦白
李一念扯了扯嘴角，以为是小孩子的童言无忌，也没太放在心上，只是现在刘上依旧下落不明，她的情绪差到极点，根本没有心思来哄这些孩子。
她思绪间，舌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皱紧着眉头没有出声，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告诉他要听话。
孩子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
放学了，大家都收拾着书本背着书包，成群结队的往校门走。
孩子向来心大，也许他们也不清楚有一个叫刘上的小伙伴现在下落不明，也许曾经刘上也和他们其中某些人一起堆过土丘，一起爬过树，一起偷烤过红薯……然而他们现在都未可知。
李一念站在班级门口，贴着外套，背脊依着门边上的木框，目送着他们放学。眼底一片沉静，可心此时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受着煎熬，放着身侧的手也不知觉的蜷着了拳。
天空一改上午的晴朗温和，开始变得暴虐起来。才不过半个小时，学校的操场上已经狂风大作了。
霞风村向来是个地灵祥和的地方，一年四季难得有大雨大风，今天倒是稀奇，不仅大风肆无忌惮的刮着，李一念抬眼看着天，眉头皱的更紧了，天越来越黑，一层一层的云覆盖，似乎下一秒就要强压到跟前，越发的乌黑。
她知道，要下雨了。
廖叔他们刚进山，要是下起雨来，连火把都没法用，更不用说马上入冬的山里冰天雪地，寒气刺骨，从脚趾冷到发梢无一不使人战栗。冷极。
可翻腾间恍惚又浮现刘上在外挨饿受冻找不回家的样子，像一只无人认领的小奶狗，可怜极了。
脑海里翻滚着各种各样的想法，孩子还没找回来，天又将下雨，顽皮的风刮进屋子，吹得李一念脸生疼，她僵硬着动了动身子，发现身后的背脊因为时间长已经僵得发麻，李一念不禁低声倒吸一口冷气，心底更是生出一丝无助感，比及当年。
也许是走神太久，李一念这才发觉教室里居然还有一个人。
是那个孩子。
他看上去有点犹豫，坐在凳子上不断揪着自己的小手指，整个人矮矮小小的一团。他发现李一念看向他，湿漉漉地目光对视一霎然移开，没有聚焦点的乱飘起来，宛如惊弓之鸟开始心慌意乱。在李一念看不见的地方，肉肉的手心早已经湿透。
李一念好像发现了他的害怕，抑或叫做欲言又止。
也许是她想的那样，又怕只是个巧合。
她很忍耐很冷静地问：“为什么不回家？你告诉老师，你是不是知道刘上同学去哪里了？”
小朋友手上拽紧了衣服下摆，咬着嘴唇不肯说话。
李一念的心被泼了半盆凉水，她半蹲下身子，保持视线与他持平，“还是说你和小伙伴们分散了一个人怕回家？”
依旧一声不吭。
她无法，感觉自己打在棉花上，只能左手领着他，右手拎着他的小书包带他去办公室找田老师。
好在他没有抗拒，乖乖牵着李一念的大手。
进办公室，田沁见李一念带这个孩子进来，奇怪。
李一念有点不好意思，“田老师，这孩子你认识不，他一个人呆在教室里，我也不知道他家在哪里。”
刘兰眼睛一眨，看着田老师。
外面的天越来越黑，乌云越积越多，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透过玻璃还能听见树枝互相击打的沙沙声。
办公室连着拐角，有风吹进来，李一念前走一步，掩了门。
屋里昏黄的炽灯不知何时被打开了，田沁微勾着身子靠近刘兰，手抚着他的肩膀，声音温柔。
“怎么下课不回家呢刘兰？”
“刘上……”刘兰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应该说出来，可是这样是不是太不讲义气了。
话吞吞吐吐了两个字，刘兰伸出舌头舔了舔上嘴唇，整个人有些茫然。
李一念和宋茜在一旁看着才知道原来这孩子叫刘兰啊，名字女气人可不女气。
她俩只见田老师又说“刘上有事情先回去了，他叫我转告你不用等他放学了。”
心里暗暗为田沁鼓掌，脸上却也不动声色。
刘兰依旧拽着衣服，低着头，耳尖冒着粉色，想争辩，“不是，田老师……”
像猫儿一样的奶气声。
刘兰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怕他说出来被刘上骂不讲义气，可是看见外面乌黑乌黑的天气又生怕刘上出事。
田沁安抚着他的不安，“好了，老师现在送你回去，明天来上学就可以看见刘上同学了。”
刘兰一听这话有些急，但还是闭着嘴，他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兄弟是不可以背叛的，兄弟的秘密更是不可以乱说。
可见田沁已经回住处拿伞去了，刘兰心里更是急得不行，小脸煞白着。
李一念以为他被外面的天气吓坏了，有些害怕，给他倒了杯热水暖暖，他也没喝，放在一边不说话。
没几分钟田沁就回来了，手里拿着好几年前她来时带着的碎花伞，她叫着刘兰。
刘兰坐在凳子上，两边的小手紧紧的攥着，忽然一起身，走到了田沁面前，把低了好久的小脑袋抬了起来，田沁这才发现刘兰眼眶红了，一双湿漉漉地鹿眼看着她心软。
“这是怎么了？”
“田老师，我知道刘上在哪儿。”刘兰的声音带着哭腔，有些压抑的沙哑。
众人噤声。
人就是这样，踏出了第一步之后，余下的路程也就开始有了勇气。
田沁一开始觉得不可思议，下一秒又开始懊恼，她早该问问刘兰的，他们俩兄弟最知道对方干什么去了。
“刘上昨天晚上在我家门口跟我说，说他今天要去镇上给你买新裙子，用他攒了很久很久的钱。”刘兰迟疑了一下，“今天是镇上三天一次的赶集，刘上说他终于把钱攒够了，他今天要把那条裙子买回来，那条裙子是他很久很久以前跟爷爷去镇上的时候看见的，他一看那条裙子就觉得田老师穿起来一定很好看。
可是田老师马上就要走了，他害怕那条裙子被人买走，所以今天一大早就一个人去了，还嘱咐我说这是送给田老师的秘密礼物，和谁都不能说。他说他跑得快，抓紧时间准能回来上下午的课。”
“可是田老师我怕啊，已经一天了，刘上还没有回来，外面天那么黑天气又那么冷，我害怕。”刘兰头越低越下，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脚尖，生怕自己哇哇大哭起来。
忽然一个温热的怀抱拥紧了刘兰。
是田老师。
田老师背对着李一念和宋茜，可她们知道，田老师哭了。
李一念听到消息就立刻拿出手机给廖叔打电话，她祈祷着千万千万要有信号啊。
幸好，信号给力，李一念凭着仅有的一格信号给廖叔复述了一下刚刚刘兰的话，并且告诉他往去镇里的那个方向找，孩子可能是天黑迷路了。
那边的廖叔应了声，看了眼天色便立刻叫人集中起来改了方向。
她们再次见到廖叔众人，已经是三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天已经黑透了，外面倾盆大雨下着，而她们几个人只能干等着，刘上爷爷那边也告诉过了，安抚安抚了老人。
廖叔从外面推门，满身是水，湿了个头，身后一群汉子也个个半斤八两。
两方见面的第一句话是廖叔咧着嘴笑，“人给带回来了。”
怀里的刘上跳下来，孩子气的脸上很害怕也很自责，扑进了田沁怀里哭了起来，田沁也哭。
不过刘上这孩子也是个聪明的，他把藏在自己衣服底下那个大红色塑料袋包着的东西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打开，献宝似的给田沁。
“田老师，送给你的。”
田老师摸摸他的头，笑着连说了几声好看。
幸好她们准备了热水，不然明天准倒下一大片。李一念带着其他几个姑娘找着食堂煮了一大锅姜糖水，给每人喝了一大碗，这才放心下来。
后来李一念才知道，原来刘上去的时候早已经不买裙子了，小贩们卖的都是冬天的大棉袄，刘上在店门口求了老板好久，老板才答应帮他找找看。这一找就找了一上午的功夫，终于还是给找着了。刘上小心翼翼的给藏起来了，发现已经大中午了，这才慌慌忙忙往回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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