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鉴道:“你的城主大人已经死了这么多年,骨头渣子都找不着了,还不许人说?我看你活了这么几千年,苦苦挨着日子也可怜,不如送你一程,如何?”
我一开始以为斐鉴只是在吓唬那老头,却见他已经抬起了手,掌中灵力蓄势待发,这才意识到,他是真的对这老头起了杀意。
不是威胁也不是玩笑,他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斐鉴你冷静一点,你不能杀人的!”
斐鉴一把甩开我,冷漠道:“是不能杀人太多。杀一个,不算多。”
我急了,杀一个的确不算多,可是这一个光是用看也知道不是普通人,万一杀了之后,杀出个什么后遗症,那可怎么是好?!
于是,我赶紧对那老头吼道:“你知道些什么还不快说!真的想死?”
那老头见状,却似有些释然的笑了声,似叹非叹道:“老不死已经讲过了,这事除了城主本人,谁也没有资格来说……年轻人,你今日若要杀我,便杀了吧。孤魂野鬼做的久了,也想求一个痛快。”
斐鉴气的脸色发白,最终却还是放下了手,对我道:“阿瑰我们走。”
我正要再说什么,却见斐鉴已经甩袖而去,无法,只得也跟了上去,却听身后那老头叹息道:“待到祭典之时,一切自有分晓……”
我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只见他神色寂寂,颓败苍老的面孔上,居然有着几分悲哀。
……
子夜过后,整座雍城都陷入了沉睡。我偷偷摸摸的摸出房间,离开了客栈,去了白天遇见那老头的地方,果然,他正等在那里,依旧是弯腰驼背,手柱拐杖,看上去普通的不能更普通。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已经活了几千年。
那老头看见我,桀桀笑道:“小姑娘,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出来乱跑,也不怕有妖怪,把你给吃了?”
我同样笑道:“老爷爷,您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出来乱跑,居然也不怕有妖怪吗?”
老头说道:“一把老骨头了,本身也像个老怪物,怕什么?”
我道:“哦,却说这世上有一种叫做画皮鬼,专门扮作少女,于午夜出没,不论老少,就是要挖人的心来吃。你看我,长得像不像?”
老头叹道:“白日里我依旧说了,老头子什么也不能说,姑娘何必苦苦相逼。不相识的人,不相干的事,管的太多,知道的太多,可不是一件好事。”
我“哦”了一声,说道:“那你白天做什么要叫我过来呢?为了假装妖怪吓唬孩子?”
老头无言,我便继续道:“我不会告诉斐鉴什么的,只要是你告诉我的,我一个字也不会告诉他。如果你不说,你就不要想着,他会去参加祭典。”
老头道:“你们若想知道什么,自然会去,若是不想,也无法强求,管我老东西什么事呢?”
我忽然笑了一声,道:“不,最关心这件事的,就是你。因为斐鉴,他就是你的主子。他就是那个几千年前,自焚而死的城主,对吗?”
老头脸色微变,说道:“这怎么可能?”
我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这怎么可能。但是,把所有可能的东西,否决掉以后,剩下来的那个,再不可能,它也是真相。”
“你既然不愿意说,那么就让我来猜一猜了。当初,雍城城主杀死了所有想要杀的人之后,虽然自焚而死,但是他并不甘心,他还想拉着更多的人来陪葬,所以他就留下了一个诅咒,让雍城,越来越衰败。这里所有的子民,都会被囚禁在这座城池,永远也出不去。他们的灵魂,世世代代在这里积累,逃不出去,也无法超生。这就是为什么,这座城池,会这样压抑的原因。雍城里面,灵压太高,阴阳失去了平衡,所以任何的修士,走近这里,都会被压制,变成一个普通人。如果说,有谁还可以保存着力量,那么我想,大概就是这座雍城的主人吧!”
老头淡淡道:“这都不过是你想而已。你没有任何的证据。”
我点头,说:“对,我没有任何的证据。那么就不妨让我继续假设一下。斐鉴不能靠近神庙,一靠近就会觉得头疼、心慌,那是不是因为,那些被城主的究竟的灵魂,都被关在神庙里面,永世不得超生呢?”
老头听完,忽然笑了起来,他笑了许久,甚至笑的咳嗽了起来。他说道:“小姑娘啊小姑娘,你真是很聪明。不过,这个世界上,做人做事啊,还是不要太聪明,太锋芒毕露了的好……虽然我几千年都没有离开过雍城了,却也听说过一个成语,叫做引君入瓮,还听说过一句话,叫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不过啊,现在,我是刀俎,你变成了那砧板上的鱼肉。虽然不知道你原本修为如何,但是我倒是很想见识见识,此刻的你,还剩下几成本事!”
那老头拍拍手,说道道:“来人,把她抓起来,带回神庙。等到祭典之时,就用她来做活祭!”
“是!”
老头话音未落,原本寂静的巷子里已经闪出了四个带着银制面具,披着斗篷的白袍人,赫然正是神庙中祭司的标准打扮。我暗道一声终究还是略有失算,然后象征性的反抗了一下便不轻不重的摔在了地上,刚想着幸好没有受什么伤,便被那几个白袍人擒住了。他们将我手臂向上一扭,我只听得耳边一声清脆的“咔擦”,立时便被卸了一条胳膊,那滋味,简直不要太酸爽。
然而,我还没还来得及喊一声痛,便被那白袍人直接一记打晕了过去,在昏过去的那一刹那,我只想说一句话:斐鉴,下次我要是再相信你……
不,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这都他妈是些什么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上床睡觉之前想起还没发文……
吓得我立刻就拿起了手机!!!
☆、第132章 祭典
我记得雍正皇帝曾经手书一联,有道是:
俯仰无愧天地, 褒贬自有春秋。
说的正是做人做事, 问心无愧即可,至于旁人眼光与对待, 统统都可以忽略。
如此心胸,着实叫人钦佩, 然而, 对比我现下情状,便不禁叫人心中愈加戚戚。
想我两辈子加在一起算, 也从没作奸犯科过,到如今竟要来受这无妄的牢狱之灾, 实在是可悲可叹。
我素来是不吝于用最恶劣的思维去揣测我的遭遇的,然而, 我还是没有料到, 那群祭司居然会不给我饭吃!
搞错没有啊!距离祭典还有半个月不到,你们居然不给我饭吃?!
真以为修仙的饿不死?
我确实有辟谷丹不错,但是我的辟谷丹在乾坤袋里面啊!你们把乾坤袋摸走了, 我吃什么活命!
揉着肚子, 我忍不住想, 还能有比这更加凄惨的境况了吗?唯一的救兵是斐鉴,可是他进不了神庙, 更加不用说是神庙的地牢了。
这地牢究竟有多大,我不知道,只知道都是单间隔离, 一人一个牢房,饶是如此,也依旧没能关满,可见这雍城的确是没什么犯人,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有多看得起我,居然把我关在最后一间牢房里面,四肢还都给我锁上铁链,一看材质,玄铁的,真是废了不少心思。
我在这地牢里面饿了两天,饿的眼睛都要花了,那作孽的老头子终于又出现了。
他依旧是拄着那根拐杖,只不过身上衣服不再破破烂烂,而是换成了祭司的白袍,唯一不一样的,那就是他没有戴面具,大概是觉得我反正也知道他长什么模样,所以戴不戴面具也就无所谓了。
只听老头说道:“你可知晓,这几千年来,你是第二个被关进这间屋子的?”
我:“……”
我干干的道:“那可真是抬举了。”
老头又问:“你知道那第一个,是什么样的下场吗?”
我道:“我不想知道。不过,你们这雍城的规矩难不成就是,城主喜欢的人都要死?”
老头道:“如果是错误的,那自然需要消失。”
我冷笑了一声,说道:“错误,你怎么就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你觉得是错误的,所以你把人杀了还有理了?你这思维可真是独特,难怪你们城主对别人死也是死的一个痛快,只有对你,死不了,出不去,就是为了让你试试什么是绝望的滋味。”
“老而不死是为妖,我看,他就是等着你变成个老妖怪,自己把自己逼疯呢吧?”
老头气急,一连说了好几声“住口”,若不是有铁栏杆隔着,只怕他都已经要直接把拐杖砸到我头上来了。
“若非祭典需要一个全须全尾的人来活祭,我早就拔了你的舌头!”
我“哦”了一声,说道:“原来祭典需要一个全须全尾的人啊。只是,你留着一个这么齐全的我,就不怕你们现在的城主大人劫法场?哦不对,劫祭典?”
老头冷笑道:“若不是为了请城主大人务必光临,你以为你还能够活到现在,并且有福气成为祭品?”
我听得无语,说道:“成为祭品是福气?老人家,这么好的福气,你怎么不亲自上阵?”
老头这一回倒是稳得住,没有被我再一次弄得情绪激动,他说道:“作为城主喜欢的人,这样奉献的机会自然非你莫属。至于我……自然是要恭迎城主回归,如何能同你相提并论?”
我:“……”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对老头道:“我说……你不会是暗恋雍城城主,一直求而不得才这么变态的吧?”
老头转身欲走的脚步一个踉跄。
我继续道:“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一直都想问……”
“你给我住口!”老头似乎被我刚刚的问题气的有点疯,他指着我对身后跟随的一名祭司道:“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堵了她的嘴!祭典之前,要是她再说出一个字,你的舌头就拿起泡酒吧!”
那名祭司虽然带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但看动作应该还是有些惶恐的,赶紧就近来要塞我的嘴,老头懒得看全程,直接就带着人走了。眼看着他们行远,那“祭司”对我道:“姑且忍一忍。”
我心里那叫一个气,欲哭无泪的说道:“就不能让我把话说完?我真的很想砸开他的脑子看看到底为什么他会觉得你喜欢我!他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啊!还有,你这都是几辈子留下来的烂债啊!那老头明显就是个变态,你说你招惹人能不能挑个正常一点的?”
斐鉴没说话,直接往我嘴里塞了一颗辟谷丹。
我:“……呜呜!”
辟谷丹入口即化,然而,我还没有从那一股荼毒味蕾的苦味儿里面反应过来,斐鉴就真把我的嘴给堵上了……
斐鉴道:“不确定他会不会再来看。你这些日子,就委屈委屈吧!”
我:呵呵。
我手指在他手心里面比划:你觉得我气量如何?
斐鉴:“……不能指望你不报复我,只能指望你别下手太狠。”
我:你真有自知之明。
斐鉴让我“委屈委屈”,我想着应该不会委屈太久,怎么着他也得给我放个水,却不料我还真的就这样一直委屈到了祭典的前一天晚上。
在那一团布从我嘴里拿掉的时候,我几乎都不知道要怎么合上嘴了。
什么,问我腮帮子酸不酸?
呵呵,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一准让你都不懂酸是怎么样一种感觉!
虽然大家都知道,我就是个祭品,但是在上台开杀之前,我这个祭品,美其名曰被称呼为“圣女”。
我苦中作乐,心道,万幸不是“圣母”。
大概因为地处沙漠的原因,雍城的百姓穿的都很挡风,且服装主色调以白色这种反光的颜色为主,有些类似阿拉伯人。但不知怎么,到了我这个圣女这儿,就换成了大红色的裙装,皆是纱制,端的是一个衣袂飘飘,中看不中用。
我被一群男祭司强行拉过去化了一个妆,因为没有镜子,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被化成了什么鬼模样,只知道化完妆,他们给我头上挂一块红布,就和新娘子的红盖子一样,然后大功告成,把我往步撵你面一按,抬着就出去了。
雍城的祭典三年一度,颇为隆重,又因为祭典上会有祭司传药,所以下面的围观群众可以说是人山人海,许多人都看了不止一场祭典,对流程都有一定的熟悉了,此时不见抬上三牲,却是抬了一个人上来,他们都有些懵。
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和猪牛羊相提并论了,我不禁有点心塞。
那些祭司将步撵放到祭台中央,把我扶了下来,让我就地跪坐,然后他们便开始围着我跳舞,只是不知,这祭祀的舞蹈是一个什么意思。
等到这些祭司跳啊跳,跳了半天终于跳完了之后,又有一个祭司站出来发表演讲了。
我感觉我在不通风的红盖头下面被太阳晒得快要闷死过去了。
别人看见的都是一个端坐着的红衣女子,只有我自己晓得这么坐着有多么挥汗如雨。
气的想打人,说的大概就是我现在的状况。
那个祭司洋洋洒洒先是一番称颂,称颂完了才开始进入正文。这个正文同样非常的拽文。我顶着我那发昏的脑袋,勉强总结了一下,大意就是:几千年的时间过去,城主就要回来了。因为日子卡的准,所以这一场祭典注定不是一个寻常的祭典,所以也不能用寻常的祭品,最终他们选出了一位伟大的女祭司,甘愿成为圣女,为引导城主大人的回归,以及雍城百姓光明的明天,而献出自己年轻的生命……
呵呵,这剧情可真是催人泪下。我什么时候这么无私奉献了,我怎么不知道?
然而,祭台下的百姓才不管这些是真是假,又或者即使是假的,只要他们想要这一切是真的,那么这些事情对于他们就是真的。
雍城的百姓被困的太久了,从他们的祖先开始,他们就从来没有停歇过对自由的向往与渴望。而现在,他们忽然有了一个自由的机会,那被偶像化崇拜了几千年的城主终于要回来了,他们很快就可以解脱了,在这样大的诱惑之下,牺牲个把人的生命,对于他们来说,就变得那样的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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