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至尾, 他甚至都没有吻过她, 一次都没有。
明明身体契合的无比紧密, 但是她却是觉着顾屿江离她前所未有的疏离。
如果在以前……程悠心头不知不觉中怅然起来。
也许是她自己意兴阑珊的缘故,她觉得时间都过得格外缓慢。
过去很久,他都没有一点she的迹象。
她忽然在他耳边开口,“屿江?”
“嗯。”他停下来问道。
“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她深吸了口气,主动开口。
他年纪其实已经不小了,生孩子这种事情,在此之前她都没有动过这个念头,眼下陡然间想到,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无比渴望能够和顾屿江有个孩子。
“我——今年都还会很忙,要不等到明年再说?”即便他到时候检测出来侥幸没有感染,吃了这一个月的阻断药物,他今年的确没有要孩子的打算了。
“哦,那也行吧。”她的声音继续小了下去。等到顾屿江重新调整了下….,她直接侧身翻到边上,在被窝里闷闷出声,“我明天还要上班,早点睡吧。”
“嗯。”顾屿江果然如她愿,他应声之后起来去了趟浴室,过了挺久才回来。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程悠都没再开口。
顾屿江早上出门时,把程悠昨晚帮他收拾的行李箱都带上了。
开到消防队大门口前面,顾屿江靠边停车。
“现在时间还早,你先开去机场好了,等你登机后我开回来好了。”程悠难得主动搭话起来。他要出差一个月,如果车子在机场那边停上一个月,停车费也挺浪费的。
“不用了,我还要回医院拿份资料,我待会把车停在医院里,打车去机场好了。你先去上班吧。”顾屿江应道。
“哦。”程悠解开安全带,心里隐有气性,可是想想他难得要出趟远门,她还是没有表露出来,“到那边了回个电话给我,让我放心点。”
“知道了。”顾屿江随口应道。
程悠很快下车,他看了下后视镜里的程悠缓慢地往单位大门那边走去,不远处的绿化带上栽种着大片的银杏,寒风掠过,大把灿黄的叶子随风起舞,有几片快要落到她的肩侧,她一走动,那几片叶子又缓缓落了下去。
他等到程悠走出去了一点,这才轻咳了下嗓子,不至于让那点悲观的情绪把自己逼的更加压抑。然而程悠没走几步,忽然转身回来,顾屿江这才重踩油门开了出去。
程悠数着脚步,一直数到十了,她这才转身回头去看顾屿江的车子,才这么点功夫,他的车子已经开出去好几百米之远了。
大早上的,她就有点魂不守舍。
顾屿江当然没有开去机场。他离开程悠后,直接开去了疾控中心那边,他到的太早离昨天眼睛被溅入血液还不足二十四小时,他又在车里干等了好几个小时。
好不容易看到时间已经到了,他才按照流程去做检查。
这里一年下来,会有不少同行从业者和顾屿江类似的经历过来做检查的。给他填资料的工作人员例行安慰起来,“不要太担心,一般都没事的。”
“嗯。”顾屿江知道对方是出于好意,道理他自己都懂,这种事只有真切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才会深刻体会到煎熬的滋味。
他做好检查后,又回了趟医院,办理了休长假的手续。
那天除了一起呆在手术室里的同事以及主任,其余人并不知道顾屿江的遭遇。毕竟这种事一旦要是流传出去,对于他们科室里就诊的住院病人的心态总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现实来说,大众人群对于艾滋病患者还是普遍带有偏见色彩的。
要是平时请这么长的假期,手续不会那么顺利批下来,主任知道顾屿江的情况,特殊处理了下就同意了他的申请。
办好这些林总琐事,顾屿江就回去了。他怕程悠中途会打他电话,特意关机。
到了晚上开机时,果然发现有好几个程悠的来电以及很多条短信。
“航班延误了?”
“下飞机了吗?”
“开机的话回个电话给我。”
“还没到吗?”
“我查了下,一般不是几个小时都能到的么?难道你订的是中转的机票?”
“是不是手机没电了?”
“开机后记得第一时间回个电话给我。”
第一条短信是从中午开始发的,后面每隔一个小时左右她就发一条过来。顾屿江翻阅程悠发他的短信,他怕自己会在电话里说漏嘴,想想还是回了条短信给她,“飞机延误了,登机前手机就快没电了所以到现在才开机。一切都好,就是接下来的安排会比较紧凑,估计每天都会很忙。我在这边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我不在的时候,记得照顾好自己。我睡了。”他不知不觉中看到自己发了很长的短信,其实他还有很多琐事想要叮嘱,想想还是先发过去了。
顾屿江的短信刚发出去不到一分钟,程悠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原来是航班延误了,下次记得带充电宝出门,害得我瞎担心了大半天。”她明显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从中午开始她就胡思乱想到现在,眼前陡然听到他的声音,都觉得格外的庆幸感恩,早就把昨晚那点堵心的小事抛到脑后去了,“对了,那边的饮食你还习惯吗?冷不冷?”
“还行,这里多面食,不过我还吃得惯。室内不冷,比我们那还暖点。”顾屿江只能依着自己平时了解的一点常识勉强应道,他怕程悠会再问其他问题招架不住,催促起来,“挺晚了,我明天还要早起去医院,你也早点睡吧。”
“嗯,晚安。”知道他一切安好,程悠心满意足地和他说晚安就挂了电话。
这个把月里,顾屿江短信倒是每天早晚都会准时发给程悠,每天都是差不多的内容。程悠也从来没有起疑过。
好不容易熬到顾屿江快回来的前一天,程悠从昨晚开始就没怎么睡好。
本来一天天数着,觉得日子过得很慢,没想到一不小心个把月都过去了。
顾屿江回来的那一天正好是他生日,程悠特意请了半天假出去给顾屿江选礼物起来。她逛了大半天都没想到什么合适的礼物,程悠随意瞎逛着,看到有个珠宝专柜的导购在招徕顾客,程悠踱步过去随便看了一眼,没多久她就选中买下了一对对戒,是最简单的款式。
买好礼物后,她琢磨着明天去机场接顾屿江给他个大惊喜。
至于他回来的班次,她并不清楚。为了给他个惊喜,程悠没打算直接问顾屿江。即便问了,以他的性格,估计会嫌麻烦到自己,说不准也不愿意告诉自己。
对了,去他单位问下他同事兴许会知道。
程悠想到这里直接开车去了医院那边,到顾屿江平常在的科室那边,程悠问了护士台那边的同事,结果那几个同事对顾屿江的去向全都一问三不知,她们的确是不知道顾屿江突然请长假的内情。
程悠有点失望,她想着要不要再去问下科室里的医生或者是先回去再说,她还站在那里犹豫,随着电梯开门,里面出来一个气色苍白的中年妇女,手上拎着一袋实沉的东西,径自往护士台那边走去,还没走近,护士台的同事就已经为难地嘀咕起来,“又来了,我们真的不知道顾老师几时回来啊。”
“顾医生还没回来吗?”那人快走近了怯怯问道。
“还没有,你真的不用过来了。顾老师帮患者动手术都是份内的本职工作而已,他要是回来肯定也不会收你的礼物的。”
“不是贵重的东西,就是托老家亲戚带回来的一点土特产,那天他看上去像是有急事,走的很匆忙,我也不好意思去打搅他。我儿子术后恢复的很好,我迄今都还没有机会和他当面道声谢。我没别的,就是想当面和他说声谢谢而已。”那人说得言辞恳切,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说话时整个人都有点畏畏缩缩的,像是很没有自信的样子。
“要不你留个联系方式,哪天顾老师回来了,我们打个电话给你,你就用不着天天跑过来了。”
“好的,那就麻烦你们了。”那人连连道谢,之后在护士台那边留联系方式起来。
她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后,因为护士台的同事拒收东西,她又提着那个实沉的袋子往电梯那边走回去了。
“她天天来,难道平时不上班的吗?”
“有可能是家庭主妇,不上班的吧,要不然哪有这么多的闲工夫天天过来啊。”
“我那天也没值班,听小雨提起过,说她好像是个单身母亲,她儿子那天送过来的时候大出血,急诊科的医生都不敢开胸,幸亏那天顾老师在,帮她儿子动手术才抢救回来,她惦记着要当面感谢顾老师也正常的。”
“不过奇怪的是她儿子手术成功没有生命危险后就转去别的医院了,咱们这里的心血管科不是挺可以的嘛,手术都做了怎么就转走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都数着,再差一天,她就来了一个月。”
护士台的两个小姑娘低声碎碎念着。
再差一天,就来了一个月。
一个月?
程悠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顾屿江意外出差也是一个月前的时候。
她想起来了,那天她配合陈淮在病房里为了套取彭明方的录音,顾屿江并没有现身。等她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就听说顾屿江去手术室了。联想到顾屿江之后的反常举动,难不成那天的手术背后还有什么隐情?
程悠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多,眼看着电梯那边缓缓合上,她忽然疾步小跑过去冲进了电梯里。
第69章
程悠突然狂奔跑进电梯里, 刚才就在电梯里的中年妇女明显被她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程悠留意到对面的陌生人神色惊慌了下,主动开口道歉起来。
“没事, 你去几楼?”那人站的位置离数字键更近, 她刚才只按了去一楼的键,眼前随口询问程悠的去向。
“我也去一楼。那个——你是不是专程过来找顾屿江顾医生的?”程悠犹豫了下还是决定问出口。
“是的, 你也认识顾医生?”那人本来明显失望的神色立马换成了满满了期待。她儿子休养的差不多已经从专门的医院出院了, 她本来为了省钱想带儿子回老家再休养一阵子的, 只是惦记着还没当面亲口和顾屿江道谢才迟迟没有动身, 眼前听到程悠主动提起顾屿江,她倒是比程悠要激动多了。
“嗯,他是我男朋友。”程悠点点头, 提到最后三个字时,她虽然声音不是很响,话语里还是透着满满的骄傲之意。
耳边传来电梯的开门声响,这会已经到了一楼电梯那边, 随着外面有一帮人涌进来, 刚才那人和程悠立马被挤到一边去了。
等到这波人全都进去电梯上去了,那人和程悠不约而同地走到边上的角落里交谈起来。
她们各有各的事。
“我想送我儿子回老家再静养一阵子, 可是我又想等到顾医生回来后当面和他道谢再回老家。那你肯定知道顾医生几时回来了吧?”那人先心急地追问程悠起来。
“屿江他去北方的医院那边进修去了,明天就回来了。不过我觉得他明天应该没空来医院, 估计最快后天会回来上班了。其实刚才那两位护士说得对, 救死扶伤本来就是他的本职工作而已, 你真的没必要这样惦记在心上的, 而且我知道他这人最有原则了, 你下次千万不要再带东西过来了。”程悠留意到对面之人手上的袋子沉甸甸的很,塑料袋上面的系口把她手背上的肉都深深的嵌了下去,她要是每次过来都拎着这么重的东西,应该挺吃力的,程悠顺着刚才护士的话头再次强调起来。
“别人都没事,可是我儿子的情况和别人不太一样,那天得亏有顾医生在,我儿子才化险为夷。不管如何,我都是要当面和他道谢的。”那人固执的毫不动摇。
“你儿子怎么和别人不一样?”程悠不解地追问起来。
“顾医生没和你提起过一个月前的手术?”那人说到这时开始打量程悠的反应,揣测着她是不是真的不知情。她因为照顾重伤的儿子就心力交瘁着,加上这些隐形的社会压力在,整个人更加看着气色苍白。
“他一般不怎么和我提起工作上的事情,但是我觉得他那天手术之后就有点反常,所以我也想了解下那天手术的具体情况。”程悠如实应道。
“就是——就是我儿子那天出了意外车祸重伤,送过来的时候鼻子嘴巴里都在出血,我那个时候吓得六神无主。急诊室的医生都说以我儿子那会的伤势不敢开刀,还好他喊来了顾医生帮我儿子动的手术。”伤者母亲一想到顾屿江并没有如实告知他女朋友自己儿子是艾滋病患者的事实,说不准他是有其余的顾虑。
听面前的女孩子提到顾屿江的语气,感觉两个人应该已经交往到关系匪浅的地步了。自己儿子是艾滋病患者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人家女孩子如果有点洁癖或者对艾滋病患者有什么偏见看法的话,要是因此影响到她和顾医生的感情那就糟糕了。伤者母亲出于这些顾虑,并没有如实告知程悠起来。自从儿子确诊感染艾滋后的这一年以来,有时候即便是感冒发烧去医院里输液这种小事,她都能感知到医护人员的小心翼翼,更何况不是专业医护人员出身的了,对艾滋病的恐惧感只会有多无少。所以那天手术完成等到她儿子没有性命之忧后她就让救护车帮忙把她儿子转去了专门的医院里,至少在那里,病友的症状都是差不多的,她才能卸下一点世俗偏见带来的心理压力。
“哦,这样。”程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是顾屿江帮重伤患者抢救回来,怪不得面前的伤者母亲一定要心心念念的当面找顾屿江道谢,这种心情她还是能够理解的,“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反正你刚才已经给护士留过号码了,他要是一回来医院上班,她们肯定会及时给你打电话的。”
“嗯,你既然是他女朋友,那这袋橘子麻烦你帮忙先带回家,我下回就不用提回来了。”那人说着说着就要把手上实沉的塑料袋往程悠手里塞起来。她儿子常年要服用抗病□□物每年都有一笔固定的巨额支出,她手头本来就挺拮据的,直觉觉得顾屿江这人看着一身正气也不会收红包或者其余什么的,这才特意让亲戚从老家带了特产蜜桔过来给顾屿江聊表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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