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灿像个大白鹅一样扑棱着隐形的翅膀过来,抻着脖子扑在顾哲身上,媚声叫:“顾哲哲。”
顾哲抽着嘴角单手拎起她把她放到门外,李灿踮了踮脚,想要去够他的唇。
嘴唇殷红莹润,像颗春天的小樱桃。温暖的廊灯照过来,增添了几分暧昧气氛。
顾哲垂眸静静看着她,想把她的唇舌吞进腹中,而不是仅仅碰碰草草了事。他往前移了一寸,顿住,因为他丧气地发现自己的心理建设还不够完善。
随时随地觉得李灿微张的嘴巴里能喷出地狱恶魔的墨汁。
顾哲压着眼底的欲|火,左胳膊圈住她的腰往前猛地一带。
李灿闷在他怀里,为了求亲亲而微微张开的嘴巴啃上他的胸口,吃了一嘴的线衫布料。
顾哲弓背俯身,薄唇停留在她耳廓处,浅浅的鼻息扑进她耳洞里。
李灿瞬时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身体在他怀里就是一僵。
顾哲突然咬住她的耳垂,牙齿轻轻碾磨了两下,声音暗哑:“你什么时候才能追到我?”
李灿在他怀里软成了一滩水,意识涣散溃不成军。
“顾哲,我还能再追一追。”
“快来追,我等不及。”顾哲吮着她的耳垂,说。
半分钟后。
顾哲把李灿从身上扒下来关上门,靠在门上默默抽了一根烟。情绪平稳下来后,似乎还能感受到李灿挠门啃门的声音。
他不觉笑了下,傻大妞。
再点上一根烟咬在嘴里,顾哲给简意发了条微信:【你头一次见到明礼时,就知道他是个傻逼,还是他后来追你的时候,傻逼的本性才暴露出来?】
消息发出去后,顾哲背靠着门深吸了口烟,手机震动,有消息进来,他没有看,而是眯眼看着鼻端袅绕的烟雾,在回忆第一次见到李灿时的情景。
去年简意还是娱乐周刊的一个狗仔,有天早上她去湖畔别苑蹲点儿一个明星,偶然撞见明礼和一个女人从一幢别墅里出来。
这个女人就是李灿。
简意当时和明礼正在暧昧期,不好意思直接过问明礼和李灿的关系,于是拜托顾哲去调查李灿的背景。
当时网传李灿的身份非常神秘,势力能遮住娱乐圈半边天,堪称圈里的高岭之花。但是她脾气大,演技烂,耍大牌,资源却好到爆,长相冷艳略带攻击性。
人设方方面面都不讨喜,是全网diss的对象。
这也是顾哲对她的刻板印象。
顾哲辗转调查到李灿会参加一个私人画展,于是他前去画展营造见面机会。
画廊里,李灿一身深蓝长裙驻足在一副抽象油画前凝思。
她脖颈白皙修长,蝴蝶骨完美精致,背影极致诱惑。整个人似是嵌进墙上的油画里,美得张扬又克制。
像个海妖。
这是顾哲见到她真人后的第一个印象。
手里电话铃声响起,打断顾哲的回忆。来电显示简意,顾哲抖掉指间香烟的烟灰,滑开接听键。
“顾哲,来打一架吧。”电话那头明礼急吼吼说。
“不和傻逼打架。”顾哲电话都没挂断,直接关机。
憋死你。
被明礼这通电话一搅和,顾哲没了心思再续着回忆和李灿的那次相遇。
满屏都是明礼那张傻气冲天的脸。
晦气。
☆、小顾哲
当晚顾哲做了个梦, 梦见他被一只海妖扼住脖子往深海里拖。深海底, 海妖松开他的脖子, 触手缠在他身上, 俯在他耳边说:“你来杀我吧。”
顾哲伸手覆在她后脖颈上,想要掰过来看清她的脸。
他的手刚刚搭上去, 海妖的脑袋突然断掉,向后滚进深海里。
“李灿!”顾哲失声大叫着从梦魇中醒来,汗湿了一身。
他扯开眼罩,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 后背的汗开始变凉。
睡衣黏在胸口, 透不过气。
顾哲抱着枕头赤脚下地,一路走进浴室。他站在淋蓬头下,没有脱衣服,直接拧开开关。
冷水兜头浇下来,淋湿他的睡衣和怀里的枕头。
顾哲站在淋浴下,回忆着刚才的梦境,海妖与李灿的脸交织重叠在一起。
身上明明浇的是冷水, 他丹田却升腾出一股暖流。
海妖。
画展那天, 他双手抄着裤兜吊儿郎当地走过去, 堂而皇之横在李灿和那副油画中间, 勾着唇角朝她笑。
李灿脊背挺直,站着没动, 眼神清冷傲慢地在他脸上扫过, 没有说话。
足足三分钟, 两人谁都没开口。期间两人眼神几经碰撞,互不示弱。
顾哲懒散地依在画墙上,待李灿再次把眼神定在他脸上时,他非常欠揍地说:“我有这么好看?”
李灿冷笑了声:“你这样搭讪的人我见得多了。”
顾哲懒懒散散说:“但是你这样的,我倒是头一次见。”
他说着,向前稍稍伸腿,隔着一层丝质绵绸裙布,轻轻踢了下她的左鞋尖:“在练芭蕾?”
李灿的左腿肚微微打了下颤,白皙的脖颈上染上一层红。她抿紧唇,强凹着造型直视着顾哲,表示气场不能输。
画展门口不远处有个井盖,李灿穿着拖地长裙经过的时候,高跟鞋好死不死卡在了井盖上。她狠狠一扥,鞋跟断了。
虽然是私人画展,但是她毕竟是明星,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井盖卡掉鞋跟太他妈尴尬,为了保持形象,她硬是鞋尖立地若无其事保持优雅的猫步走进画展,找了个角落的位置站定,这才从手拿包里掏出手机给周婕发消息让她送一双鞋过来。
自我感觉毫无破绽,至少在顾哲来之前,没有任何人看出来。她在进画展的时候,甚至还接受了一家媒体的简短采访。
“李灿。”顾哲回看着她,念了遍这个名字,“我有个小学同学也叫李灿,我发现叫你们这个名字的人,都有点儿……”
李灿保持着提臀挺胸的姿势不动,稍稍抬了抬下巴,骨子里带着傲气。
顾哲突然一笑,语气里带着点儿玩世不恭的调调:“我那个小学同学被炸了一身屎时的表情,就和你现在的样子一模一样。”
李灿瞳孔猛地一缩,她看着顾哲:“你是?”
顾哲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
李灿把名片捏在手心,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她提上来一口气:“顾哲?南市的顾哲?南市附小的顾哲?”
*
顾哲浑身湿透。
他关掉淋雨,赤脚走出家门,停在隔壁李灿家门口。
他握拳刚触上门,又松开手放下,抱着被水浸透的枕头靠着门缓缓坐在地上。
像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人。
八岁那年他被绑架,一路被绑匪辗转了数个地方,最后被安置在郊外一个荒废的农家小院里。
收钱撕票,他们甚至在院子里挖好了坑。
参与绑架的三个男人,其中一个长脸男人也有个七八岁的儿子,存着尚未泯灭的怜悯之心,对顾哲态度还算和善,在顾哲被另外两个男人踹打的时候,他会站出来拦一拦,看顾哲饿晕过去的时候,也会喂他一口水喝。
他们收到钱的那夜,长脸男人给顾哲端了一碗饭。
顾哲当时问:“叔叔,我是不是要死了?”
长脸男人蹲在他跟前,抽着烟没说话。
“他们打算怎么杀死我?可以告诉我吗?我想有个心理准备。”
顾哲当时用的是“他们”,而不是“你们”,主动把长脸男人划为自己一国,使长脸男人放松警惕。
长脸男人吞云吐雾地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不会太痛苦。”
“叔叔,我害怕,能不能给我几粒安眠药,我想睡觉。”顾哲眨着一双水汪汪泛红的眼睛,脸上挂着泪,“睡着就不会害怕了。”
长脸男人把手里的烟抽完,再回来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可乐瓶,说里面有碾碎了的安眠药,他喝了就会睡着。
“谢谢叔叔。”顾哲央求道,“我饿了,叔叔可以把我的手松开一会儿吗?最后一顿饭,我想自己吃。”
长脸犹豫了下,最终给他松了绑。三个大男人眼皮底下,他一个八岁的小孩儿能作出什么妖。
后来的事情,顾哲记忆一直很模糊。
他吃了那碗饭后,趁长脸男人不注意偷换了他的可乐瓶,长脸毫无察觉地喝掉,当场口吐白沫抽搐着死掉。
直到停止抽搐,长脸的眼睛都一直死死瞪着顾哲。
死不瞑目。
怨毒,仇恨,不甘。
后来顾哲才知道,那瓶可乐里掺的不是安眠药而是农药。
长脸死透后,顾哲爬窗溜出去,他回头看了眼,后院一个男人正拿着铁锹处理另外一具尸体。
顾哲扒着围墙往外翻,太过着急,蹬掉墙上一块土坷垃。
男人拎着铁锹追过来。
顾哲迎着风,在黑夜里没命地跑,夜风灌进衣服里,鼓起他身上的衬衫。
白色衬衫校服,虽然几天没换洗已成灰白,但是在漆黑的夜里犹如灯塔,给男人指引了方向。
顾哲兜着一衬衫的夜风钻进后山的树林里,边跑边解开衬衫,横七竖八的树杈挂划烂他的脸颊和脖颈,他紧抿着唇,不发出一个音节。
他把衬衫脱下来,扯成两半分别挂在两处。
衬衫里还有一层深蓝色的短袖,颜色与黑夜融为一体。他猫着腰钻出小树林,折返到原路,回到院子前。
白天时听他们闲聊,院子向北两里地有条河。
被关进这座院子的小黑屋后,他终日不见光亮,更不知东南西北。
夜色阴沉,不见月亮,星光昏暗。
顾哲握拳站在院门口,抬头辨认了会儿浑浊的星空和旁边矗立的大树枝叶,认定左手边是北方。
他一路向北跑过去,终于找到那条河。
男人有灯,夜里藏不住人。男人还有辆车,他两条腿跑不过。
只有藏在河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顾哲穿着衣服,在冰冷的河水里泡了一夜。
期间,男人来过两次,甚至拿手电筒沿着河岸照了个遍。
第二天天亮,太阳高高升起,警笛声此起彼伏时,顾哲从河里爬出来,湿哒哒的衣服贴在身上,往下淌着水。
他一路走到警车前,默默坐在引擎盖上拧身上的衣服。
有个警察过来在他头上拍了一掌:“哪来的小孩儿?捣什么乱!走走走,一边待着儿去!”
顾哲脱掉短袖,抬脸迎着太阳,甩了下手里的衣服。
白亮的水珠在刺眼的阳光下格外晶莹,甩在面前的警察脸上几颗。
警察嘿了声,上来就要拎他。
顾哲淡定问:“你们在找失踪儿童顾哲吗?”
警察一愣,这才注意去看引擎盖上的男孩。
小脸童稚未褪,眼睛黑亮纯净通透,不染一丝尘埃。
他静静坐着,身上却有着一股无形的力量。
仔细看,他的五官和绑架案上的男孩照片有几分相似,但是真人比照片多了种说不上来的东西。
“我就是。”顾哲说,语气里带着嘲讽,“你们找不到我,我来找你们。”
警察睁大眼睛错愕道:“你是……顾哲?!”
“顾哲!!!”顾父母拿着在后山树林里找到的他的白色衬衫,哭喊着冲过来。
人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三个绑匪,死了两个,剩下一个被警察擒到逮捕。
男人戴着手铐被警察按着往警车里塞,他梗着脖子回头看身上裹着毛毯的小男孩,满目都是惊讶。
小男孩的父母悲喜交加拥着他嘘寒问暖,他从父母的胳膊间隙,露出一张小脸,然后向男人吹了声口哨。
震惊,不可思议,甚至带着屈辱,男人忍不住问:“你昨夜到底在哪儿?”
小男孩抖了下发梢的水滴,说:“我一直在你眼皮底下啊。”
*
据男人供述,他们三个人拿到钱后因分赃不均起了争执,长脸和络腮胡本就有私仇,男人借助他们之间的恩怨私仇从中挑拨离间。
长脸先下手为强杀了络腮胡,在杀了他后,误喝了络腮胡给他准备的农药。
至于顾哲,男人说他原本是打算放了他的,但是他自己却偷跑出去了。男人之所以这样说,是想争取从轻处罚,反正长脸和络腮胡已经死无对证。
警察当时询问顾哲时,顾哲给出了另一套证词,从逻辑与时间线上推翻了男人的供述,为了印证他所说不假,他不顾父母反对,领着警察去案发现场演示了一遍。
最后顾哲说,长脸是个左撇子,你们可以鉴定下络腮胡身上的砍伤,凶手惯用手是来自左手还是右手。
当时顾哲的行为和言语可以用震惊四座来形容,他一个八岁的小孩,就算再胆识过人,能从三个亡命徒手里逃脱出来已经是奇迹。他却还能在事发后的三天内重返现场,镇定地给出一套逻辑上说得通的证词,并引导警察该如何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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