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 撕逼的人绝非没有头脑, 而是找到了新的倚仗和陪伴。
不知不觉,防晒喷雾被用到空瓶,宿舍门前的橘猫生出一窝幼崽,天气开始热的难以想象,阳光淋在披散的头发上,闷热的味道让人昏昏欲睡。写完经济计算题,宴旸望着爬到窗边、深深浅浅的牵牛花,不忘伸手掐下一朵,别在发绳上。
把卷子交给打哈欠的老师,她跑下楼梯,步调轻快,程未正站在贩卖机前,等待两瓶冰冻的柠檬茶。
他被蹦蹦哒哒的声音吸引住视线,转过头,便看见宴旸漾起的头发,被阳光亲吻成了酒红。而那朵深紫色的牵牛花,不小心落在地上,又被风吹走了几厘米。
咚,货物已出。程未把饮料捞出来给她,却意外遭到了拒绝。
宴旸提了提滑落手腕的链包,口吻骄纵:“我才不要拧瓶盖。”
“小猪佩奇,又胖又懒真是没救了。”他止不住的叨逼,右手却利落的把瓶盖旋开,轻轻递在她唇下。
埋汰女朋友是程未持之以恒的乐趣,宴旸翻着大白眼,就着他的手腕连抿几口柠檬茶:“哦,有本事你暑假不要见我。”
一物降一物,宴旸总有办法威胁他乖乖认错,可惜这次,她并没有得意多久。
“正想和你说呢,今年暑假...我们恐怕很难见面了。”程未摸着直挺的鼻骨,拿不准她难搞的脾气,“我表哥在华盛顿读研究生,他没有女友也没有什么华人朋友,放假闲着无聊,就让我找他玩。”
“表哥没有女朋友,但是你有。”宴旸手臂环胸,一副严肃至极的样子,“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无疑被发了一张红牌警告,程未迟疑几秒,揣摩着她不阴不晴的脸色:“嗯...那我...不去了。”
宴旸拍拍他的肩,十分善解人意:“去吧,我们除了寒暑假,几乎每天都能在一起。但表哥孤身一人、远在国外,没有女朋友也没有基友,我猜,他最渴望的就是亲人般的温暖啊!”
深知这人蛮不讲理的本性,程未微微一怔,诧异的打断她:“所以你是同意了?”
“这不是好事嘛。”她双目放光,抑制不住上扬的语调,“程未,你做为表弟一定要好好陪他,吃鸡、打牌、LOL,一天换一个玩法。当然,你也不能老宅在家里,顺便多去几趟商场,帮我代购一些化妆品、保健品...”
“住嘴。”程未挑起眉,一把捏住她的脸,“怪不得这么爽快,原来是想让我背化妆品。”
心狠手辣的大力气,让宴旸龇牙咧嘴的喊痛:“手下留情,我会给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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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第十天,杨桃忘记做早餐。宴旸望着空荡荡的电饭煲,五分钟煎好鸡蛋、鸡胸肉,淋上番茄酱汁,和生菜一起夹进全麦面包。
总算解决了腹部的空乏,宴旸躺在沙发上,准备选一部无厘头的搞笑电影。好巧不巧,撂在腿边的手机开始震动,她懒得起身,便用双脚把手机夹在眼前。
一通视频电话,来自程未。
她被吓了一跳,连忙跑到卫生间用梳子理顺打结的头发,等宴旸搽好素颜霜,摆在化妆台上的手机,依旧锲而不舍的响着。轻轻喉咙,找好光源,宴旸划开视频按钮。
傍晚阳光靡靡,程未盘腿坐在地板,身后是一扇宽大的落地窗。透过窗,宴旸能看见一楼整齐的草坪、四方游泳池,柔蓝色的碧波上晃着小黄鸭救生圈。穿红短裤的男生跳进泳池,用黢黑的手臂,狗刨出一丈浪花。
随着她好奇的目光,程未无奈的耸肩:“这就是我表哥。”
“他看上去很开朗,不像交不到朋友的人。”她啃着还剩半只的三明治,含糊不清的说,“应该只是想你了。”
表哥上了岸,正在向身材火辣的女邻居兴奋挥手,程未轻蔑地睨他一眼:“千万别把我和他牵扯在一起,他拽我过来,纯粹是为了替他助攻。昨天他让我向隔壁借鸡精,我敲开门,根据字面意思翻译,结果被女邻居的妹妹暴揍一顿。”
宴旸眯起眼睛盘问他:“这女孩是亚洲人还是欧美人?多大了?发育的怎么样?有没有男朋友?”
“七岁,英国人。”程未笑得乐不可支。
她感叹一声:“信仰资本主义的小姑娘懂得可真多。”
镜头突然变得摇摇晃晃,宴旸歪着脖子,用视线跟随他走过装满矢车菊的铁皮桶、挂满大胆油画的走廊。最后,程未把手机支在餐桌上,从冰箱里拎出一只巨大的塑料袋。
也许刚刚运动过,程未戴着运动发带,把轩敞的眉目完完全全露在镜头前,他口吻有些得意:“看,写在清单上的东西全都被我集齐了。”
宴旸缠着他挽起衣袖,在两条白皙的手臂上试花花绿绿的眼影盘。见程未一一照做,她又变本加厉的让他旋开口红,在嘴唇上试色。
自然遭到了直男的反抗。宴旸好声好气的哄他,最终用一个在未来支付的愿望,达成试色协议。
当宴旸趴在沙发一边坏笑一边截图,表哥带穿白色热裤的女邻居,参观他们家新买的水族箱。女邻居指着正在涂姨妈色的程未,瞪大碧绿色的眼珠:“Oh, Bob Li,your borther maybe a gay!”
最悠闲的暑假不过转眼一瞬。
九月是宴旸最不喜欢的季节,它意味着被遗弃的冰棒和西瓜、要装进衣柜的薄纱裙,以及最难接受的开学。
只有离别,才能知道家乡无与伦比的美,而程未是她回到江城所有的理由。
411宿舍除了桌椅上细细蒙蒙灰尘,一切都是老样子。宴旸把行李箱扔进床底,突然发现刘小昭的床铺被摘了床帘,就连草席都被莫名其妙的撤走了。
尤喜踢开门,怀中抱着一盆满是泡沫的床单,她顺着宴旸疑惑的视线,轻轻努了努嘴:“好笑吧,刘小昭去校外租房子住了。”
“和刘碧?”宴旸问。
“就是为了躲他才去校外呢。”尤喜凑在她耳边,神神秘秘地说,“这事儿可大了,刘小昭妈妈都休了工作,到江城陪她同住。”
第45章 45.
背光的室内昏昏昧昧, 宴旸盘腿坐在床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塑料盆里聚起满满的泡沫, 尤喜摘下橡胶手套,把黏在后颈的头发随意扎成一束马尾:“你还记得吧,我和刘小昭闹翻的第三天,刘碧就由万年备胎转为正式男友。这傻逼乐得找不到北,一口气在班级群发了三百块钱的红包。”
伸手打开一听黑咖啡,宴旸抿了几口,难言的滋味从嗓子窜到了心底。她微皱着眉,全当是在燃烧脂肪:“毕竟刘碧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刘小昭, 为了讨好她, 刘碧一年内为她买的东西可不止两三千。”
“可这两千多块钱怎么满足她呢。”尤喜唇角微嗤,宝蓝色的眼影有些凉薄,“你我都知道,刘小昭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她若不是和我撕了逼,在学校急需男人撑腰, 又怎么可能找刘碧做男友。”
刘小昭的父母在家乡开着五金店,店面不大,生意勉强凑合。她是家中老大, 身后还有刚上初中的弟弟妹妹, 沉重的家庭负担, 不可能因为一张大学毕业证书发生质的改变。
趁年龄尚好、身材迷人, 她需要一个男人带她迈上新的阶层, 而不是累死累活的做中学家教,争几个买衣裳的小钱。
当然,这个男人绝对不是小县城出身的刘碧。
“刘碧不过是她用来对付你的工具。”宴旸眯起眼睛,把易拉罐投进垃圾桶,“你和张丛分手后,又要恢复和室友一起吃饭上课的日常。她自知你和齐齐比较铁,与其尴尬,不如找个男朋友耀武扬威。”
飞跃的咖啡罐在水泥地上蹦出黑色的液体,尤喜扫了一眼,用纸巾把它擦干净:“只可惜刘小昭低估了刘碧。她觉得两人暑假异地,用小号撩拨其他男生,和这些人出去吃饭看电影,刘碧都不会发现。事情败露后,刘碧找到刘小昭,她也不辩解直接提出分手。”
宴旸反问:“刘碧不同意?”
“他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是一味纠缠刘小昭,逼问他哪里做的不好。”她说,“刘小昭快被他折磨疯了,只好搬到学校外面租房,减少接触。”
再深沉的心思也躲不开近乎疯狂的偏执,这样浓烈的喜欢,对刘小昭来而言也许是最大的不幸。
能让浪子回头的,不一定是现实的温暖,也有可能是一个段位更高、更深不可测的浪子。谁胜谁败,就看谁的脸皮足够厚。
“真是一出大戏啊。”宴旸啧了啧唇,转过头,望着用暗疮针挑痘痘的尤喜,“不过,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按照你们水火不容的脾性,小昭即使踩到了狗屎,也会告诉你她脚上糊的粑粑是香甜的。”
这个比喻有些搞笑,尤喜手指一抖,差点戳到了眉心:“刘小昭肯定不会跟我说,但她把这些事告诉了齐齐。她交代齐齐,如果刘碧来宿舍找人,一定不要告诉刘碧她在外面租房子。”
“有宿管阿姨守在门口,他能侥幸进来一次,第二第三次可就没这么容易了。”宴旸想了想,用右手打个脆生生的响指,“但上课怎么办,同专业的课表大部分都是一样的。”
挤掉被戳破的痘痘,尤喜把纸巾摁在脑门止血:“还能怎么办,尽量翘掉专业课呗。我算是明白了,人这辈子欠下的情债终究是要还的。她吊了刘碧一年,眼见没有利用价值就把刘碧一脚踢开,像她这样的人,遭报应是迟早的事。”
透过明澄澄的镜子,宴旸能看见尤喜上挑着眉尾,对着镜子隐隐做笑。
刘小昭心思深沉,把挑拨离间当成人生的指路牌。宴旸不是忘事鬼,不会心肠一软去同情她倒霉的遭遇,却也不会把喜悦写在脸上,赤裸裸的让别人参观。
吃相太难看,早晚也会风水轮流转。
不想再听她幸灾乐祸的腔调,宴旸打开抽屉,把茶树精油放在尤喜的桌上:“看了一些美妆博主的安利,她们说挤完痘痘,擦几滴精油会好的快一些。”
尤喜立即被洋码吸引住了视线,她闭上嘴巴,潜心研究棕色的玻璃瓶:“宴旸,你可真好。在这个宿舍里,也许只有我们是难得的明白人。”
把卡通床单摊在单人床上,宴旸推开边边角角的褶皱,莫名有些想笑。
若时光流转到一年前,谁能料到尤喜会主动向她示好。女人是个奇怪的物种,她们的交往,往往是因为拥有共同对抗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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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宴旸渐渐习惯‘大二学姐’这个不算好听的称呼,月牙湖边的树木生成金黄,摇摇欲坠的柿子,经常砸中路人的头顶。
她和程未买了同款式的风衣,剥掉皮的杏仁色,只是男生的尺码更大一些。宴旸喜欢穿程未的衣服,big size总给人风穿过胸膛的心安感。
宴旸不常遇到刘小昭,即使在选修课上远远一见,她也是躲在最不显眼的角落,不等到下课铃打响就从教室偷偷走掉。久而久之,程未给神出鬼没的刘小昭,取了‘鼹鼠’的外号。
大二比想象中清闲许多。宴旸不再有乱七八糟的形式课程、繁杂的部门活动,宿舍里没有鼹鼠的生存,一切都如加码的汽车,奔驰迅速。
到了大三,宴旸在学校公布的交换名单找到了刘小昭的名字。
她交换的学校是所澳门二流大学,一学期一万五,加上零零碎碎的生活开销,也算一笔不少的开销。宴旸能想象刘父刘母咬牙叹气的模样,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小生意人,没想到最引以为傲的大女儿,能在学校招惹情感上的麻烦。
至于刘碧——这个第一次认真喜欢别人,却被残忍欺骗的男孩。在刘小昭离开江城后,抛下最喜欢的篮球,开始沉迷烟酒和学校西门新开的网吧。
不需多余的叮嘱,宴旸和程未收起吊儿郎当的性子,把经验贴推荐的考研书籍和必刷试题,分门别类的收集起来。为了增强对新闻的敏感度,他们又订阅了时事日报、党务周刊,分析历年最热的时事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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