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项灵熙还能知道,每当卢卡茨要使出这招的时候,那就能说明他这会儿多半已经无话可说了。
“别别别,不许亲我的手。手和嘴都不许亲。我都已经腻歪你这招了。”
这一回,项灵熙终于甩开了卢卡茨的手,她摸出手机,想要看看他们此时的位置,以及想要去采尔马特究竟又要往哪个方向走。
但是她却非常心痛地发现自己的手机在这里根本就没有信号!
那让项灵熙沉默得顿在那里,好一会儿都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而初冬的寒风则从山间吹来,吹得项灵熙猛一个哆嗦。她接着哆嗦的那个动作回头盯视卢卡茨。
只见对方已经转到了另一个方向,并就在那里看着她,也等着她。
“往这里走。”
谢天谢地,卢卡茨在项灵熙如此生气的时候没有再火上浇油地说一句“你走反了”,转而直接向她说明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在得到了卢卡茨所指出的方向后,项灵熙健步如飞地踩过这会儿还算不上厚的积雪,并朝着前方能够向下滑行的那个坡小跑过去。
这会儿虽然还不到采尔马特的滑雪旺季,甚至许多当地旅店都会在十至十一月中旬之间歇业,但就项灵熙和卢卡茨两人现在穿的这身适合在秋季的慕尼黑活动的衣服来说,在有着积雪的山间待久是肯定会冷的。
因此,想要让身体暖和一些,项灵熙就只能快快运动起来。
对于在这样的雪山中前行无比擅长的卢卡茨很快跟上项灵熙的脚步,并就站在项灵熙的身旁,他一伸手就能够抓住对方的地方。
卢卡茨本以为项灵熙会在这样的雪地中前行得有些艰难,可未曾想,她不仅走得十分轻松,还脚步轻盈。那当然与记忆中的那个,在冬天的白森林和他一起滚下山去的女孩很不相似。
卢卡茨:“我记得你从小生活的那座城市,冬天没有雪。”
项灵熙:“虽然不是年年都不下雪,但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怎么了?”
卢卡茨:“可你现在在雪地上走得很好。”
项灵熙这会儿似乎还没意识到对方想说的是什么,因而只是在迟疑了一下之后说道:“谢谢夸奖。”
卢卡茨:“你常来瑞士滑雪?”
项灵熙:“也许也有意大利,德国或者别的什么地方?瑞士的物价太高了。”
在项灵熙给出了这样回答,也透露出了一个与卢卡茨想象中并不相同的她之后,卢卡茨沉默了一会儿。他看着被项灵熙一手提着的滑雪板,并带着说不出的惋惜,一半是开玩笑,一半是认真的问道:
“所以你应该不再需要我背着你滑到采尔马特去了?”
完全不知道卢卡茨到底是怎么回事的项灵熙听到这句话简直要笑出声来。而后她直起身板来,并且带着些许的意味深长看向卢卡茨那看起来似乎好好的,却是昨天才受了枪伤的右手臂。末了,项灵熙哼哼了一声。
“也许这次是你需要我背着你滑过去了。”
眼见着卢卡茨一下就因为自己的这句话而笑了出来,项灵熙不得不邀对方去思考一个如此严肃的问题:“你以为昨天你是怎么下火车的?”
卢卡茨:“你找人把我扛下去的?”
项灵熙:“找人扛你下去才有鬼。我又不好和人解释你右手臂伤了,万一找来一个冒失鬼从头到尾都卡着你的伤口怎么办?醒醒吧,大英雄!任你再厉害,关键时刻你还得要我抱你下火车。”
在没好气地说出了这个噩梦般的昨日插曲后,项灵熙很快找了块石头,并在拍了拍上面的积雪后坐了上去,并给自己的雪靴加装起滑雪板来。
项灵熙此时脚上踩着的那双雪靴虽比她真正的尺码要大了一码半,但是为了适应这双雪靴,项灵熙已经多穿了两双袜子,又走了一路来感受这双大鞋,现在再要穿着这样的雪靴来加装滑雪板滑雪,她大约也是能承受得起的。
而站在那里的卢卡茨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并问道:“你怎么把我抱下火车的?”
项灵熙:“横着抱啊,不然还能怎么抱。”
卢卡茨:“可是你还得走下楼梯。”
项灵熙:“对啊,下楼梯的时候我就转过身,背对着楼梯下去嘛。”
卢卡茨:“这不可能。你身上连明显的肌肉线条都没有。”
对于卢卡茨的这句斩钉截铁的否定,依旧还在调整滑雪板的项灵熙报之以微笑。而后,她就扔下了那副滑雪板,并走到了卢卡茨的身前,在稍稍打量了一下对方之后就打算弯下腰来把他横抱起来,让对方见识一下什么叫做“这不可能”,以及什么叫做爱美女孩暗中练出的耐力型肌肉。
但项灵熙才刚刚流露出了一星半点这样的意图,就被卢卡茨反手抱住,而后就动不了了!
眼见着两人就要陷入下一轮的僵持,已经静寂了许久的,卢卡茨的通讯频道再次响起了声音。
那让两人对视一眼,而后就迅速结束了那种僵持。
“你不是说因为你的那些特工会有很大的被捕可能,所以你已经关了他们和你的通讯权限了吗?现在联系你的……是克拉默?”
“不会是他,克拉默的通讯权限和其他人都是一样的。如果我关闭了其他人的通讯权限,克拉默也会没法通过通讯器联系到我。”
卢卡茨迅速解下他的背包,也从里面拿出了已经安静了好一阵子的通讯器,并解释道:“只有两台设备还能通过这个通讯器来联系到我。其中一台在罗科曼尼亚国家情报局总部,还有一台在总统办公室。那两台设备不仅能联系到我,还能知道我们的大致方位。”
“什、什么!”
项灵熙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她一听说居然有人能知道他们现在的位置就就感到说不出的惶恐。
但卢卡茨却耐心地和她解释起了这种情况的必要性。
“我不可能让整个罗科曼尼亚都没人能知道我在哪里,又是不是还活着。罗科曼尼亚国家情报局的局长是我在雪鹰特种突击队时的上司,至于总统办公室的那台设备,我在离开的时候更改过一次密码,现在只有副总统埃里克能使用或者授意别人去使用它。”
“在总统办公室的那台设备也就算了,可留在国际情报局的那台,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有这么多人的地方,真的没关系吗?”
“它需要有肯特将军和埃里克两个人的密码才能使用。这大概也就是我的通讯器为什么会在隔了那么长的时间后才响的原因。”
说着,卢卡茨看了通讯器上的显示,并说道:“是埃里克。”
“埃里克?”卢卡茨很快接通了连线,并如此试探着问道。
可是通讯器的那头所响起的,却并不是属于埃里克的声音。
那是一个内敛的,让卢卡茨感到自己曾在什么地方听到过的声音。
“总统阁下,我是副总统的安保组负责人。您现在还好吗?”
“还不错。埃里克呢?”
在把通讯器那头响起的声音和自己记忆中的那张脸对起来之后,卢卡茨很快看向项灵熙,而已经和卢卡茨有了默契的项灵熙则在点了点头后保持起了沉默。
“副总统也不错,只是在罗科曼尼亚国家安全局的那台能够联系到您的设备被人毁坏了。有人想要切断您和我们之间的联系。因此副总统谎称在他那里的这台设备被人盗走了,并让我尽快赶来您这里。”
随即,埃里克的这名副总统安保团的负责人就和卢卡茨说起了他与副总统之间约定好的那个暗号。
这下,换到卢卡茨和项灵熙点头,用以表明对方所说的的确是真的了。
“你现在到哪儿了?”
“十五分钟前我们刚刚从卢塞恩换直升机起飞。我们带了御寒的衣物,一些医疗用品,还带了一些轻型的武器。不知道您的下一步指示是什么样的。”
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项灵熙很快在手机上打出了一句话语,并把它拿给卢卡茨看。
——【要让他们到采尔马特来找我们吗?】
对此,卢卡茨稍稍想了一下便摇了摇头,转而说道:“先根据定位来找我,其它的等会合之后再说。”
“好。请您稍等我们二十分钟。”
这次短暂的通讯联系很快就中断。而项灵熙则在那之后则连忙问道:“我们要在这里等他们二十分钟那么久吗?我担心会冷到想睡觉,然后很可能你们副总统派来的人还没到,我们就已经一睡不醒了。”
卢卡茨向四周张望起来,并在看到了远处的缆车绳索后指着那里对项灵熙说道:“我们顺着缆车线往上。现在缆车和这条滑雪道虽然还没开,但是缆车站肯定会有能避风的地方,也许那里还会有库存着的防寒服。”
项灵熙:“可我们能在20分钟里走这么远吗?我觉得顺着这条缆车线不管是向上还是向下,都好像要走很久才能到地方。”
卢卡茨:“我觉得应该不能,但是走上坡路会让人觉得很累,同时也很暖和。”
这倒是真的。
这样这样的话语让项灵熙感到无比认同。
但同时她又会有了新的疑惑。
项灵熙:“可如果他们在我们走到不上不下的地方的时候来了,那怎么办!”
卢卡茨并没有直接回答项灵熙,而是对她露出了无奈又好笑的表情。
那让项灵熙一下就反应过来,并咬牙切齿地说出了那个直接引发了他们之间单方面争吵的词。
——“索降!”
但是这一回,卢卡茨再没有给项灵熙挣脱开他的机会,并把一头长发都要炸起来了的项灵熙带着向那条缆车线走去。
而在走出了没几步之后,卢卡茨就把项灵熙带到了自己的怀里,甚至还吻了吻先前才禁止他吻自己的项灵熙。
那简直要让项灵熙被激得跳起来。
可随着冷风的来袭,以及卢卡茨的那种温柔得不行的态度慢慢发挥效力,项灵熙又发现自己虽然依旧还想发火,却是活力不足了。
因而她只能绞尽脑汁去和卢卡茨找事,并希望在她想和对方吵架的时候,这个人也能给她一点她想要的那种回应。
项灵熙话中有话道:“你不觉得你对你们副总统的态度一直都很奇怪吗?”
“你可以说得再具体一些。”卢卡茨转头看了项灵熙一眼,却并未停下脚步。
“在你的总统专机出事之后,你第一个想到的求助对象是他,但你其实又不完全相信他,所以找他帮忙之前要先试他一试。这回我们逃难到了这里,他的人在你出事之后那么快就赶了过来,你还是对他又信又不信。你把那个能定你位的通讯设备带在身上,但是又不告诉他们我们原本想去的落脚点。”
项灵熙觉得她的这番话其实已经说得很捅卢卡茨的心了,并且在这样一位目前的主业为政客的总统面前,她应该也已经说得十分直白了,可卢卡茨却偏偏还笑了。
那让项灵熙抓着卢卡茨的手就把他拽得停下了,她甚至还让卢卡茨在寒风中直视她的眼睛,并心情很是复杂地问道:
“你难道不觉得,对人这样又信又不信的,反而会让人对你付不出真心吗?”
第102章
“所以你是这样的吗?如果信一个人,就毫无保留地去相信?如果爱一个人,就十年都不变?”
这天还能不能好好地聊下去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刚刚在跟你说的是什么?
项灵熙觉得憋气,却是瞪大了眼睛,憋了老半天才死活憋出一句:“你说得对,我29年如一日地爱我爸妈。”
这会儿的项灵熙脸很红很红,却不知是被冷风吹红的、被气红的、还是因为羞恼而红的。
她的这个模样让卢卡茨很想对她说——如果不是这里实在太冷了,自己其实真的是很想对她做些什么。
但是卢卡茨却知道,如果他真的把这样的话说出口来,那么在过来带他们的直升机抛下绳索之前,项灵熙很可能都会不愿意再和他说话了。
因而卢卡茨只得在两人又接着往前走之后说道:“你说的这种方法对单纯的人有用,对复杂的人不管用。因为,你付出的深信不疑可能会让他们打算背叛你之前犹豫一下。但是犹豫之后,他还是会作出那样的决定。”
“所以又信又不信的,就管用了?”
项灵熙还是很不高兴,因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格外的没好气。可她却没有想到,卢卡茨居然会这么大方地承认。
“当然没用。我只是很想去信他,又知道我不能那么相信他。但如果在我当上总统之后,我连埃里克都不能相信了,那其实会是一件让人感到很伤感的事。”
就这样,卢卡茨和项灵熙说起了自己和埃里克的相识。
“我在才刚开始进入政坛的时候就认识埃里克了。他那时候也才从政没多久。能在那么早的时候就遇到一个旗鼓相当的人,这其实并不容易。可我们偏偏还一拍即合了。那时候,我们都是心怀仇恨的人……”
此时通往马特峰的那一路上已有积雪,虽然用脚踩下去时会发现那仅是薄薄的一层,但如果从直升机上往下看去,就会发现那已是一片美丽的银白。
“再向左一点,我们离总统已经很近了。”
“需要再请示一下副总统吗?还是直接就执行他的命令了?”
“请示一下吧。”
在这架由卢塞恩起飞的直升机上一共坐着四人。那是埃里克所派去的,只听命于他的副总统安保团成员。在人数的选择上,埃里克几经考虑。
派一个人太少,应付不了可能有的变故。
派两个人虽好,却不像是能给困境中的总统阁下提供得了任何帮助的样子,几乎是一定会引起卢卡茨担心怀疑。
因而,他最终派出了四个人,把他的安保团成员中最可靠也最可信的人全都派了过去。
而被他派出的那几人似乎也明白埃里克对于卡拉乔尔杰总统的复杂感情,因而在真正采取行动之前又请示了他一次。
可他们却只是在等待了片刻后,从通讯频道里听到了一个冷酷无情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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