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荷花让大毛面对着二毛,“看,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弟弟在这儿呢。”
大毛见到二毛,笑了,欢喜得身子往前一冲一冲的。
二毛却一脸正经,瞅了瞅大毛,然后将脑袋一偏,不理大毛。
两小子逗得桂芝和方荷花哈哈大笑。
“我瞧着呀,大毛和乐乐一样是个野小子,只有二毛本分。”方荷花说。
桂芝乐呵地直点头,“我瞧着也是,看来他们的名字没取错,一文一武。”
红梅给乐乐喂了十分钟左右的奶,她刚出来,就有人来买东西。
这会子大家都忙着干活,卖得最好的就是劳动手套、帽子、柴刀之类的,也有人买小水壶,在外干活需要带水去喝。
收了钱后,红梅抱着乐乐坐过来。
“嫂子,你这样一天能挣多少钱?”桂芝问。
“没多少,昨天挣了一块二,今天只挣八毛钱。”
“一个月能挣上三十块吧,你倒是啥都没耽误。”桂芝是越算账越羡慕,想到她和苏福没收入,又说,“也不知怎么回事,咋就没人找福子盖房呢。”
方荷花见她又为这事着急,说:“大家都忙着种田,哪有空盖房,咱家楼上三间不是说盖也没盖吗,等下半年轻快了,大家才想着盖房的事,你着急啥呀。”
桂芝苦着脸说:“妈,我是真着急,我一下喂两个孩子的奶,这奶水有点不够了,也不知还能撑多久。这样下去,只能让二毛吃奶,大毛得花钱买奶粉呢,奶粉四块钱一袋,一个月得三四袋,那就得十好几块钱呢,我和福子那点钱还不够买几个月奶粉的。”
方荷花锁眉想了想,说:“不用买奶粉,大毛四个多月了,再过一个来月我可以给他磨米粉泡着喝。这些天我给你做黄花面条发奶,好歹撑一个多月,你得使劲吃。”
“磨米粉?”桂芝还真不懂。
“就是把米炒熟了磨成粉,然后拿水泡成米糊糊,可香了。奶粉那东西谁知道咋做的,哪有自家做的米糊糊好。”
桂芝听说有这个办法,不用发愁没钱买奶粉,心里踏实了些。
接下来两天,苏醒去买树苗。之前他也是无意中听人说邻省有水蜜桃这种桃树,别的村有人种了几棵,结的桃子特别好吃。
苏醒找上李光礼,开着拖拉机去邻省了,两天后果然拖一车树苗来,一共七百五十棵。
树苗有一米左右高,两毛钱一棵,总共花了一百五十块钱。拖拉机用柴油,因为路远,油钱又花了五十块。
红梅心疼,这一下就花掉两百块。
苏醒怕错过最佳栽树季节,又请了八个帮工,一起来挖洞,足足挖了七天,才挖好七百多个。
第八天开始栽种桃树,苏家带着那八个人在山上热火朝天地干活。
这天,方荷花正在河边洗屎尿片。苏庆在不远处的田里薅草,眼看快到中午了,这块田的草也薅完了,准备来河边洗洗脚,然后回家吃饭去。
方荷花手里洗着最后一块片,“庆子,那块田的草都薅完了?你别在那儿洗,那块石头不稳,你……”
正说着呢,苏庆整个人已经滑进了水里。
方荷花也没当回事,苏庆个子那么大,滑进水里再爬起来呗。
没想到苏庆爬起来后,右腿就一瘸一瘸的,走两步后,他疼得龇牙咧嘴,再也不敢动弹了,用手撑着坐在地上。
“妈!妈!我崴了一下怎么这么疼?”庆子喊着。
方荷花过来扶他,他也走不了,只能用左腿单跳。
方荷花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骨折了吧?”
“啊?”苏庆欲哭无泪,“我不过是洗个脚而已。”
方荷花只好扶着他右胳膊,由他单腿一跳一跳地回家。
中午,苏醒骑自行车带苏庆去镇医院检查,他还真骨折了。苏庆要住院十天治疗,医生还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苏庆得三个月不能下地干活。
这一住院,家里仅有的钱花光了都不够,苏醒和苏福再各添五十。
十天后出院,苏庆被载回家,他可躺不住,拄着个拐杖四处走走。看着家里这么忙,他却只能闲着,心里确实有些过意不去。
苏醒山上的桃树苗是全栽下去了,但付了一百多的帮工费。
红梅把箱子里所有的钱拿出来点点,只剩一百八十多块钱了。
因为苏庆下不了地,苏醒又有那么久没干家里的活,家里棉花田、秧田、西瓜地、花生地全都长满了草,草跟发疯了一般,一见雨就窜,窜得都找不见庄稼苗了。
苏保国和苏福、苏喜这些日子一直是天还没亮就起床,天黑才回家,中午饭都没回家吃,是方荷花送过去的,她让苏庆在家看着大毛。
尽管这样,草还是锄不过来,眼看着别人家的庄稼长那么好,自家的一大半田和地都被草占满了,这样下去,庄稼就要长废了。
家里人一商议,还是赶紧请帮工一起来干吧。
结果又是请四个帮工,加上干活麻利的苏醒,大家足足干了一个星期,终于把草锄干净了,可家里又欠下七十块钱。
忙活了这么一阵子,老天爷接连下三天暴雨,啥活都干不了。
苏醒坐在门口抱着乐乐看雨,说:“这雨下得好啊,桃树苗前段时间旱得不行,我又没空浇水,真担心把树苗全干死了。”
乐乐欢喜地在他身上直颠颠。
红梅过来笑着说:“乐乐,你也知道这是喜雨啊。”
桂芝和苏福在屋里带着两个孩子,苏福见窗外雨下那么大,说:“这倒霉天气,刚把草都锄死了,这几天雨浇下来,还没晒死的那些草不会又活过来吧,那岂不是白请那么多天的帮工。他妈的,真是倒霉天气!”
桂芝过来踢了一下他。
苏福不知咋回事,嚷了一句,“你踢我干啥?”
桂芝瞪他,“我踢你怎么了?刚才我听见大哥和嫂子还在外面说是喜雨,你在这儿说是倒霉天气,叫他们听见了还以为你眼红山上的桃树苗呢。”
“哥他……,这本来就是倒霉天气嘛!”苏福没说下去,而是叹了一气,“哥他心里怕是只有他的桃树苗了。”
“你就会嘀咕,有本事你大声说,没本事就闭嘴,别吵着孩子睡觉。”桂芝又踢了他一脚,“让开一点。”
桂芝过去抱二毛,因为二毛被苏福给吵醒了。
红梅刚才在堂屋扫地,不小心把这些都听进了耳朵里。
她把苏醒叫进自己的屋,说了这事,“草真的见雨会活过来?”
苏醒点头,“会活过来一些,但大部分是活不过来了,因为前两天锄起来后差不多都晒死了。不过活过来的这些草,又得花两天功夫再去扯掉。福子说是倒霉天气没错,他是为了家里的庄稼嘛。我说喜雨也没错,为了我那十亩的桃树苗啊。你别放在心上,没事。”
红梅戳一下他的脑门,“你呀,真是不懂老二小两口的心思,他们对你是有意见了,他们认为是倒霉天气,你却说是喜雨,谁心里能痛快?我觉得桂芝可能想分家。”
“分家?不可能吧。爹妈也不会同意的。”
红梅却说:“我倒也想分家。”
苏醒惊讶地看着她。
“分家不好吗,分家后桂芝和福子就能一心为他们自己干活,就不会对咱俩有意见了不是?”
苏醒觉得红梅说的有几分道理,但他还是不想分家。
“红梅,庆子和喜子还没成家,爹的腰不好,妈又得帮忙带孩子,妈还说等孩子都会走路了,她一下带三个呢,要是你和桂芝吵着要分家,爹妈得多伤心啊。”
“可桂芝心里有意见,福子干活心里也不痛快。庆子和喜子是没成家,要是成家娶了老婆,他们的老婆也会像桂芝一样有意见的,毕竟你最近在你那果园上花的心思多。分家后,咱们两家上交钱就是了,不耽误庆子和喜子成家。”
苏醒沉默了,心里在想,上交钱给爹妈确实行。“但是……分了家,会不会感觉家里人互相生分了点?”
红梅摇头,”我也说不好,但总觉得这一大家子吃同一口锅里的饭,肯定会有矛盾,迟早要分。桂芝和福子是不敢提分家的事,怕爹妈生气,要不……还是我去提吧。”
第七十一章
外面的大雨仍然倾盆而下, 方荷花在缝着衣服,因为苏福在家帮忙带孩子, 她终于可以清静一会儿了。
她边缝边说:“这雨下得及时,棉花苗和秧苗肯定一下窜得高喽。”
苏保国却说:“锄的草也要活过来不少喽。”
方荷花瞅他一眼,“哟,发愁了?等雨一停, 又要扯两天草,是不是会耽误施肥?”
“一般都是趁雨刚停, 赶紧施肥,这样肥料浸润下去,庄稼长得可快了。如果草没锄干净,一施肥, 草也跟着疯长。”苏保国分析道,一副老农民很有经验的样子。
方荷花把缝好的衣服往边上一放, “说来说去, 还是有些影响的。”
正说着呢, 她见红梅进来了。“咋了,又来找零钱?你二婶来买雨衣了吧。”
“没有, 这雨忒大,她肯定等雨小些再过来。妈, 我来跟你说点事,那个……”红梅坐了下来,却不知该怎么说分家的事。
方荷花见红梅这样,就知道她有难以开口的事要说。
“红梅, 有事就说,别温吞。说得中听呢,我和你爹就听着,不中听呢,我和你爹也不会放在心上。你别把话搁在心里,这样大家都不痛快,一家人就得……”
“分家吧。”红梅还没等婆婆说完,就鼓起勇气说了。
方荷花愣了愣,然后扭头过去瞅瞅苏保国,想看他啥表情。
苏保国没表情,和刚才说话时一样。
方荷花又扭头过来,看着红梅。红梅也看着她,“妈,我是觉得最近家里……”
“你是不是听到桂芝和福子说什么了?”方荷花问。
红梅身子僵了一下,“那……那倒没有。”
方荷花还真不信,“肯定是听到什么了,否则依老大的性子,他能同意你来说分家的事?”
红梅吃惊,婆婆果然厉害。
“分就分吧。”方荷花说着又扭过头去看苏保国,“他爹,你倒是说话呀。”
苏保国哼了哼,“你呀,不听我的。过年时我就跟你说分家,你不同意,现在你看着吧,这家不还是要分。”
方荷花朝他直瞪眼,“是是是,我早该听你的。既然你早想到了要分家,心里应该知道怎么分吧。”
“那是自然,之前咱俩还帮二弟分了家,该怎么分你心里也应该有点数。正好现在下雨,全家人都在,把他们都叫过来吧。”
苏保国说着就去倒杯茶,仔细地喝了起来,心里在想着怎么分的事。
红梅回屋叫苏醒把乐乐一起抱过来,顺便叫了桂芝和苏福。
方荷花则把苏庆和苏喜两个喊过来,苏庆还拄着拐杖呢。他拄着拐杖走过来说:“今天星期二,下午没台,电视都看不了,真无聊。”
方荷花看见他就头疼,“你呀,也满二十了,洗个脚都能掉进河里,还能摔骨折了,可真有能耐!”
苏庆吐吐舌,没说话。
苏喜过来挨着苏庆坐,问:“妈,有啥事,又开家庭会议呀。”
“分家。”方荷花冷不丁地说。
苏喜和苏庆四眼相对,分家?分哪门子的家,爹妈是不是因为这下雨天实在闲得慌,就想做点事,所以要分家?
红梅和苏醒抱着乐乐过来了,紧接着苏福抱着大毛、桂芝搂着二毛一起来坐下。
“妈,啥事?”桂芝问。
“好事,分家。”方荷花似笑非笑地回答。
“真的?”桂芝有些喜出望外。
看她那表情,大家也看得出她想分家了。苏福斜她一眼,心想你想分家也别写在脸上啊。
桂芝立马收敛一下表情,她看了红梅一眼,红梅朝她笑了笑。
桂芝忽然想到,分家这事应该是嫂子提出来的,嫂子这个时候提出来,难道是刚才听到她和福子的对话了?
桂芝有些脸红,她和苏福在屋里的说话声可能大了点。
方荷花朝苏保国瞅了瞅,“你心里不是有数吗,赶紧说啊。”
苏保国把茶杯放下,说:“其实过年时我就跟你妈说了分家的事,因为咱家田地太多,活干不过来,怕有矛盾。现在庆子腿又骨折了,老大也时常忙着他的果园。这活干不匀可不好,都是我儿子,我也不能让谁吃亏是不是?”
方荷花跟着点头,“老大最近确实有点不像话,但他也没忘家里的活,最近不是一直在锄草吗,他请帮工栽树也花了一百多帮工费呢。前前后后他耽误了二十多天的活,但他以前在砖厂干活每月上交六十,要是没那个钱咱家新房一楼可盖不出来,你们也别计较太多。”
桂芝知道婆婆可能是在说她计较,“妈,我知道哥嫂对咱家功劳最大。其实我就是觉得吧,还是分开各过各的好,多干多挣,少干少挣,一大家子一起过有些事就是扯不清。”
方荷花点头,“你倒是肯说心里话。那就分吧,他爹,你说说该怎么分?”
苏保国把家里的账本翻出来,说:“家里欠了三百七的债,年底还想把楼上三间房盖出来,这都要钱。你们想分家也好,但事先我得把事说明白,老大老二两家每年上交三百五,直到庆子和喜子都成家为止。年底盖楼房,你们都要出钱出力,至于出多少,到时候再说。”
桂芝在心里算了算,每年三百五有点多啊,不过喜子也十八了,四五年之内一定能成家,总的来说倒也还好,而且公公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可能说什么反对的话。
她见苏醒、苏福和红梅都点头说好,她也赶紧点头。
红梅心里倒觉得上交三百五完全没压力,她一年随便卖点东西挣的钱就够上交了,而且卖东西也是傍晚和早上,以后也不耽误她出去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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