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后他忍不住笑了,他刚才那样不像小偷,倒像来偷、情的。
“腊梅还在睡吧?咱说话小声点,别把她吵醒了。”苏醒说。
“姐夫,我已经醒了。”腊梅打了个哈欠,在被子里翻了个身,“你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不用那么小声音,搞得跟特务接头似的。我接着睡我的,懒得理你们。”
苏醒暗笑,还是腊梅想的内容够高端,红梅说他像小偷,他自己觉得像偷、情,腊梅想的是特务接头!
腊梅瞌睡重,没过多久还真睡着了。
苏醒让红梅也上床躺着,他拉把椅子坐在红梅的旁边。
“苏醒,你说到底是谁告的呀,也忒坏了,要不是被人告,你们就不会被拘留了。”红梅这几天一直怀疑是晚霞告的,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晚霞和她好歹也是堂妯娌,不至于的。
可再猜下去,可疑的人就多了,村里那么多人想生又不敢,总有人明里暗里来套话的,还真猜不准是哪一个。
“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双子,他们兄弟俩都想再生一个。”苏醒说。
“村里想生的人多了,你怎么就猜着是他?”
“今天我施肥时见着他了,他见了我啥都没问,一个劲地低头施肥。放在以前,他还不得问问我在拘留所过得咋样啊。”
苏醒这么一说,红梅也觉得双子可疑,但这种事还是不能太确定。
苏醒忽然想到什么,说:“我看除了他也没谁了!前段时间他赌钱输了九百多块钱,把去年的收入输个精光,听说连斤肉也买不起了,他老婆气得跑回娘家,二十多天后才肯跟他回来。这段时间棉花田里不是要施肥吗,我觉得他可能没钱买肥料,就把咱们给告了,否则他今天施的肥是拿啥买来的。”
“要真是他的话,他可是赚了,给棉花施肥有三十块钱也足够了,赏钱可是涨到一百了。”红梅说,“不过你还是探探他口风,别冤枉了他。如果真是他,你也别动手打人,往后离他们一家子远些就是了。”
苏醒点头,“我知道,你以为我真喜欢再次被拘留啊,在那里面呆着,我心里时时刻刻挂念着你,难受着呢。”
两人聊了一阵子,苏醒还说了家里的近况,一个小时后,红梅忍不住打哈欠,苏醒知道她困了,就赶紧骑自行车回家。
早上腊梅醒来时,昨晚上的事记得迷迷糊糊。
“大姐,昨晚上姐夫是不是来过?”
红梅戳她脑门,“你呀,这脑子根本不记事,我要是说他没来呢?”
“本来我还在想,到底是我在做梦还是姐夫真来了,现在听你这么一说,那我当然知道不是我做梦了。”腊梅笑嘻嘻地起床。
“嗯,还不算傻。”红梅已经穿好了衣服,站在窗前梳头,想起昨晚苏醒在这里敲窗,她不禁笑了一声。
腊梅好奇,“你笑啥?你总说我脑子简单,我看你和姐夫是不是脑子也太复杂了,姐夫不就是想来看你吗,干啥大半夜地来,又大半夜地走,不是只有黑白无常才不敢见阳光吗?这一大清早的,你梳个头发都能发笑,搞不懂你们这些已婚夫妇。”
“瞧你,连这点都想不明白,你姐夫是不想让人知道他来看我了,所以才晚上来又晚上走,你呀……”
红梅突然住了嘴,只见两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径直进了院子!
红梅吓得声都不敢出了,连忙回头朝腊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腊梅见大姐慌张,她吓得直接钻被子里去了。
“你们找谁?”陈大妈站在门口问。
“不找谁,例行检查。”永县计生站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这是上门排查来了!看是否有外乡来躲的孕妇。
“哦。”陈大妈有点小紧张,忍不住打了个嗝,“你们计生站的人还真够闲的,我家没外人,就两个侄女过节来玩,还没着急回家去。”
家里有客人太常见了,计生站的人例行检查时遇到这种情况的很多,也没往心里去。
其中一人随意地来敲敲门,红梅先是身子一惊,然后忽然想到什么,赶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拿着梳子过去开门了。
这个时候,门开得越慢越有问题。
红梅一边梳头发一边开门,笑呵呵地看着永县计生站的人,其实腹部使劲缩着。
幸好她肚子小不太显,现在又穿着汗衫,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计生站的人见红梅像个大姑娘的模样,以为她还没结婚呢,压根没把她往孕妇上想。
他们见床上还躺着一人,说:“都八点多了,也该起床了。”
腊梅之前已经穿好了衣服,听人这么喊,她只好把被子一掀,下了床,直愣愣地站在计生站的人面前。
计生站那两人一瞧,这个姑娘更小,还一脸迷糊,挺可爱的模样。
计生站那两人不禁笑了笑,转身走了。
陈大妈刚才说她的两个侄女在这里住着,计生站的人见红梅姐妹长得像,一点儿都没怀疑,毕竟孕妇出去躲还带着妹妹的这种情况他们可从来没遇到过。
例行检查完,看着计生站的人走了,红梅先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然后来床上坐着再喘喘气,她得缓缓,心脏跳得太快。
陈大妈过来了,也是紧张得脸红了,不过她刚才一心在井边洗衣服,故作轻松来着。
其实她不怕别的,就怕红梅说漏了嘴,如果咬定说是她的侄女就不会有事,因为她的大侄女确实怀孕来着,怀的是头胎,计生站的人也管不着。
“小媳妇,刚才没吓着你吧?”
红梅抚着胸口说:“可吓死我了,他们经常例行检查吗?”
陈大妈摇头,“没有啊,之前倒听人说计生站的人会每隔一段时间按片区抽查几家,但以前还真没来过我家。永县这么大,他们不可能家家走到,这次他们来检查了,估计好久都不会再来了。其实他们再来也没事,你就说是我大侄女嘛。”
“大姑,你大侄女现在住哪儿?”红梅问。
“她嫁到长江对面的那个县去了,计生站的人没法对上号。端午节那天,我弟和弟媳你们也见过,他们不会说漏嘴的。再说了,我弟家在林县,坐车都得两个小时,谁会去找他们问这种事?要是每家每户这么查起来,计生站的人不用吃饭睡觉了。”
红梅觉得陈大妈说得有道理,看来刚才是自己太过紧张了。
“谢谢大姑。”红梅不忘感谢陈大妈的庇护。
“这有啥好谢的,不是早都说好的嘛。小媳妇……哦小翠,你该饿了吧,来吃早饭。小云,你也过来吃。“
红梅想笑,她和腊梅立马变成小翠和小云了。
*
苏醒回家后还睡了一个小时的觉,起床时准备做早饭,他妈叫他过去吃,别开火了。
吃完早饭,苏醒出门准备干活,计生站的人又来了。
他们啥话也不说,直接进屋搬电视。
“喂!喂!喂!你们怎么乱来,这是我家的电视!”桂芝拦了过去,凶巴巴地嚷着。
计生站的人见抱错了,转身去了东屋,把苏醒家的电视抱在了手里。
苏醒上去拦,计生站的头头哼笑道:“怎么,你不去找你老婆了?你明明知道她躲在哪儿,还在这儿跟我装傻!”
苏醒想想还是算了,这个电视他们要是不抱走,肯定天天来查,搞不好还跟踪他来着。
“我老婆家那么些亲戚我都找遍了,都没找见她,不信你们一家一户去搜!”苏醒说。
计生站的头头懒得理苏醒,反正打也打不过,找人又找不到。这台电视他们是必须要抱走的,不仅因为可以卖钱,也需要做点什么给这附近的人家看看。
像红梅这样跑掉了,如果仅仅是拘留根本吓不住人,可别弄出一堆人效仿红梅,那计生站的工作没法做了。
单干才四年,有钱的人不多,还是有很多人不舍得电视的。遇到没有电视的人家,那就是牵猪赶牛了。
另外,一千五的罚款也能吓住一大批人。
看着心爱的电视被抱走,苏醒蹲在门口还真难过了好一阵子,但该干活还得干活,没了再挣钱买呗。
第八十八章
方荷花和桂芝见计生站的人把哥嫂屋里的电视给抱走了, 那个心疼得哟,想上前拦又不敢, 毕竟苏醒都没拦。
苏醒闷头干活去了,心里想着,这事绝不能告诉红梅,怕她一心急起来伤了身子。
桂芝和苏福扛着锄头一起出门干活, 边走边闲扯。
“平时被两个小子磨死了,吃饭的时候吧, 像要咱俩的老命,睡觉的时候呢,一会儿这个醒一会儿那个醒的,恨不得闹一晚上不让咱俩通宵不睡觉。以前一直羡慕嫂子来着, 现在看来,还是生双胎好, 不用躲来躲去, 更不用担心电视被抱走。”桂芝说。
苏福感慨地说:“自从大毛晚上也跟着咱俩睡, 咱俩确实严重缺觉来着,想念被拘留的日子啊。”
桂芝瞪他一眼, “瞧你没出息的样,被拘留一回还上瘾了!”
这时双子突然追了上来, 搭上苏福的肩膀说:“福子,听说你嫂子躲省里去了?她能怀孕是不是找省里医生取的环?”
苏福见双子幸灾乐祸的,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瞎扯什么?你要真那么觉得, 你自个儿也去找省里的医生啊,我嫂子去哪儿我也不知道,你让我去问谁?”
双子见苏福态度不好,没劲地说:“我把钱输得差不多了,哪有钱去省里。”
最近晚上苏福只想打牌玩玩,可双子总劝他压钱,苏福觉得双子输了钱就想从他身上捞本,当然不高兴了。
苏福虽然脑子不是很聪明,但也不至于当这个冤大头,所以他对双子态度没法好起来。
桂芝见双子还跟着他们想问什么,她忍不住凶道:“双子,你要钱没钱,要路子没路子,再怎么打听也是白搭,还是赶紧下地干活去吧!下次你再拉我家福子赌钱,就不只是掀桌子那么简单了!”
双子见桂芝这样,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干脆转身走人,心里寻思着他自己借钱去省里,他还不信了!
苏醒去棉花田打理了一阵子,然后又去了他的桃林。他惊喜地发现,整整七百多棵桃树,竟然没有一棵掉桃,他嫁接的技术果然不错。
虽然桃还很小,但苏醒看得出,今年估计就能收一些桃了。
都说三年才能开卖,今年才第二年,不知能不能结出一些卖点钱,苏醒眼巴巴地盼着呀。
转眼到了六月中旬,桃子几乎都熟了。每棵树上能摘下来吃的估计有个二三十个,能有七八斤!
苏醒摘了一担桃,挑回家让家里人都尝尝。
方荷花边吃边说:“这叫……水蜜桃?我吃着和一般桃子也没啥区别嘛,干嘛叫那么好听的名字。”
“妈,这才第二年,能有这味道已经很不错了。我打算让光礼帮着拉一车去县里试着卖卖,说不定能卖点钱。”
“就这种味道的桃,几乎家家都有,不会有人买的。你想试着卖也行,卖不掉以后你就不折腾桃树了,一心一意种田,攒个几年的钱,除了还罚款的债,还能再买电视了。”
“妈,罚款还没开始交,你咋就帮我算欠多少债了。我不跟你说了,我摘桃去!”
苏醒挑一些好的摘,一下午就摘了七担,回家一称重,有一千零几斤。
当天晚上他就找李光礼去了,第二天他和李光礼开着拖拉机去了县里。
“水蜜桃便宜卖喽,水蜜桃便宜卖喽,五分钱一斤!”苏醒嚷着。
倒有几个水果摊贩过来问价,觉得这水蜜桃和普通的桃味道没啥区别,就知道这是新桃。
“你这是新桃,树不足三年,味道不够甜,五分钱零卖还差不多,我要的多,就三分钱一斤吧。”一个摊贩说。
一直没人买,苏醒着急,就说:“三分钱就三分钱吧,你要多少?”
“一百斤。”
苏醒在心里一算,一百斤才三块钱啊!
那也得卖,总比拉回家烂要好。一千斤桃,就卖个三十块钱,还要分给李光礼八块钱。
因为李光礼出了工,还出了油费呢,不过八块钱也足够了。
揣着二十二块钱回家,苏醒心里有些泄气。他害怕明年桃树也是这样,一棵树上只结二三十个像样的桃子,产量太低了。
但过了一个星期,又有一批桃熟了,他还要去卖。
前前后后卖了六次,总共卖了六千多斤桃,只挣一百多块钱。
方荷花又帮他算账,“这两年你施的肥都有一百多块钱吧,另外还花钱请了帮工,加上买树苗的钱,你都投四五百块钱下去了,才收回一百来块钱!”
苏保国还补上一句,“老大,我都替你愁得慌,明年那一千的承包费你怎么交哦!”
苏醒心里着急,嘴上却说得轻松,“明年每棵树肯定能结出上百个大桃出来,味道还甜滋滋的能卖个好价,哪需为承包费发愁?爹,你跟妈到时候就等着吃甜桃吧,别的事不用你们担心。”
苏醒最近忙着双抢和卖桃,紧接着又卖西瓜,卖完西瓜他又去看红梅了,还带着了四个大西瓜去。
红梅怀着孕不敢多吃,吃了几小块,忽然问:“计生站的人没牵妈养的猪吧?”
“没有,猪养得好着呢,牛也在。”苏醒笑呵呵地说。
“电视呢?”红梅又问。
“呃……电视还……还在。”
苏醒太不会撒谎了,一句就露馅,红梅听他这话就知道电视被抱走了。
苏醒见红梅脸色不好,忙说:“你瞧,今年卖西瓜比去年还多卖了三十多块钱,花生应该也差不了,棉花价说不定今年还能涨呢,电视明年再买。”
至于桃只卖一百多块钱的事他根本不敢跟红梅提,他怕红梅看不到希望心里真的会很难过。
这时腊梅还在开心地啃着西瓜,“姐夫,你种的西瓜好甜,我能吃掉大半个!”
红梅心疼她的电视机呢,听腊梅这么一说,她扭过头来,“你少吃点,可别大半夜的拉肚子。你姐夫带来四个,得留两个给陈大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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