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绝望是在那一年的梅雨天,辛阮结婚了。
他喝得酩酊大醉,醒来后决定彻底放下这一段暗恋,全心投入了牡丹X6的研发中去。
徐立方的出事,其实是有先兆的,他在出事前的一年就察觉到了徐记电子的举步维艰,为了辛阮暗自心惊。他也曾在商界年会时暗示过徐立方,那时徐立方如果收缩战线,可能还不至于会弄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只可惜徐立方却对他一直忌讳得很,非但没把他的良言听进去,反而视他为眼中钉,几次三番挑衅他,最后酿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在客房四周兜了一圈,没有发现辛阮的身影,
裴钊阳站在原地思忖了片刻,沿着度假村边的溪流往瀑布那里一路找了过去。瀑布飞流而下,在深潭里打了个转往下流去,站在高处往下看,能隐约看到瞰巴河绵延的身影。
转过一个弯,就能看到一块高处的岩石,一个小小的黑影抱着膝盖坐着,目光落在远处的瞰巴河上。
裴钊阳的心一紧,一个箭步蹿上了岩石,却不敢靠得太近,隔着一段距离坐了下来。
“小阮,”他小心翼翼地开了口,“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我只是觉得……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你知道我身为军人接受任务前来协助撤侨,本来就应该要维护本国公民的安危,这要是拿来宣扬,真的是丢我们军人的脸……”
他的声音猛地止住了,目光惊愕地落在了辛阮的脸上。
月色下,辛阮的眼泪无声地滑落了下来,在脸庞上肆虐。
他的心中一紧,几乎在下一秒就本能地扑了上去,抱住了辛阮,辛阮用力地挣扎着,边哭边喊:“你走开,我不要理你,裴钊阳,你喜欢我、你救了我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看着我和徐立方在一起……看着我被那个人渣欺骗,裴钊阳,你太过分了!”
“我……”裴钊阳哑口无言。
“我和他在一起谈了三年的恋爱,”辛阮泣不成声,“他看起来很斯文很爱我,可是骨子里却有着很奇怪的占有欲,嫉妒心特别强,一吵架就砸东西发脾气,吵完后又特别后悔地向我道歉,和双面人一样。我有阵子特别想和他分手,可是一想到他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我就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
裴钊阳愣住了,手指渐渐地冰凉了起来,原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徐立方和辛阮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幸福。
“后来结婚了,他……他说他那个病是救我时得的……他骗人很有水平,总是无意中泄露一些他的不得已和痛苦,”辛阮的身体轻颤了起来,神情痛苦,“我觉得真是太对不起他了,对他很多无理的要求都忍了,他不许我外出工作,不许我和任何男性接触,把我养在别墅里像只金丝雀……”
心脏那处仿佛被猛击了一下,裴钊阳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一直以为辛阮愿意为了徐立方洗手作羹汤,在家做一个全职太太,那一定非常爱徐立方,两个人鹣鲽情深,他更不能去破坏别人的婚姻了。然而他万万没想到,事实的真相居然那么残酷。
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心脏仿佛被人用力搓揉着,难以抑制的痛悔汹涌而来,瞬间击溃了他所有的认知。
他想要守护的女孩,被他不知不觉地伤害了。
“对不起……”他喃喃地道歉,如果早知道这样,他一定会在一开始就说出真相,不再顾虑、不再犹豫,把徐立方和辛阮的恋情斩断在萌芽的状态。
辛阮用力地推了他一把,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一阵心灰意冷:“裴钊阳,你根本就不爱我,你爱的可能就是你在脑子里暗恋了那么久的那个幻觉吧?要不然你怎么能忍得住从来不向我表白?从军训见我第一面开始,六七年的时间,你都在干什么?你要是真爱我,救了我以后怎么能不来找我?我不想见你,我——”
裴钊阳顺着她推的力气在岩石上打了个滚,可能是被岩石上的凸起撞到了,他神情痛苦地□□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膝盖。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甲:切~~~
朋友乙:丢人。
朋友丙:哥们,拿出点男子汉气概来,老婆作,晾她两天就好了。
裴钊阳:……
裴钊阳:苦肉计的情趣,单身狗不懂。
*乖巧坐等小天使们评论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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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秋老虎(十一)
辛阮愣了一下, 猛然想起费鲍曾经说过的话。
裴钊阳的腿在T国执行任务时受过伤, 再不能完成高难度的任务了,所以退了伍。
她本能地扑了上去, 焦急地问:“怎么了?哪里撞到了吗?”
一股巧力袭来,身体一下失去了平衡, 她整个人扑进了裴钊阳的怀里。
“你……你骗我!”辛阮又气又恼, 抬手就去拧他的胳膊,“你松手,我不想理你。”
“疼, 真的疼,”裴钊阳单手扣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 把它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方, 破天荒地示了弱, “那次在T国时为了把你的画找回来, 不小心被子弹击中了, 伤到了骨头。”
辛阮的心一抽,好一会儿才恨恨地道:“你就不知道轻重缓急吗?画丢了就丢了,还去找回来干什么?”
“那是你的画, ”裴钊阳凝视着她, 眼里是再也不用掩饰的情意,“我不能丢。”
辛阮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你怎么从来都没说过你这里受过伤?裴钊阳, 你告诉我一点你的事情就这么难吗?”
眼看着辛阮又要生气了, 裴钊阳赶紧又道:“当时手术动得很成功, 平常都不会发作,就是天气一潮湿就会疼,这里雨季太潮湿了,一下飞机就有点疼,刚才找你跑得太急,更疼了。”
辛阮将信将疑,咬着唇不出声了,手指不自觉地动了起来,在他的膝盖上轻柔着。
眼看着辛阮的情绪稍稍好了些,裴钊阳趁机把她往怀里揽了揽,谨防她逃走,再一想,以前的事情,再瞒着的确说不过去了,还是一次性说个明白吧。
他有点懊恼地问:“你知道我在军训的时候见过你了?”
辛阮拧着脑袋看着外面,没理他。
“小阮,托尼说他对你一见钟情,你不信,可我信,”裴钊阳声音低沉且柔软,“我就是被你瞪了一眼就对你一见钟情了,特意示范了一下过墙,也是希望你能留意到我。”
“不信不信,我什么都不信。”辛阮负气地想要捂住耳朵。
“那天我去北都军区执行任务,当天就飞走了,一个星期后回来,一休假就到营地来打听你了,结果……他们告诉我,你不喜欢我这类型的,说我太黑太Man,你喜欢白面书生。”裴钊阳的神情黯然。
辛阮语塞,这的确是她那时候的恋爱观。
“那你救了我以后呢?为什么连个面都没露,就这样看着我被徐立方骗?”她越想越伤心,“如果我没离婚,是不是一辈子都只能被蒙在鼓里了?”
“那天我把你救上来以后,你的情况很危急,可我必须马上去寺庙执行救援任务,只能帮你紧急处理了一下,没法送你回费拉。刚好徐立方开车路过,我把他拦了下来让他帮忙送你去医院,可他当时……不肯下车,说现在这种情况不知道我们是好是坏,加速就要闯过去。”裴钊阳这下不敢再有任何隐瞒了,一五一十地全交代了,“我把他从车上揪了下来,两个人打了一架,他身上的伤和水应该都是这个时候留下的。”
辛阮简直不能想象了,徐立方怎么有脸说是他救了她?他连送去医院的帮助都不肯给。
“我走投无路,索性打算带你一起去执行任务听天由命,可徐立方不知怎的一下又答应了,时间紧急,我就把你交给他走了。执行完任务后,我被强制送进了医院动了手术。”
“那后来呢?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伤当时有点麻烦,一时出不了院,拜托了战友查到了你的消息,知道你没事就想着等伤好了再去看你。徐立方当时帮你转了两次院,等我过了半个月以后找到你最后住的那家医院后,才知道徐立方虚晃一枪,你们俩早就回国了。”
辛阮一时说不出话来。
仔细回想了一会儿,的确,那会儿徐立方忙前忙后的,联系了多家医院说是寻找个医术高超的,然后政变危机一解除就想办法回国了。原来,他那时候就在打主意了。
“小阮,我真的不知道徐立方会这么无耻地骗你,”裴钊阳急切地道,“我不希望救命之恩成为你的负担,我希望你爱我,是真正地爱我这个人,而不是因为我救了你。我以为你们俩过得很幸福,挣扎了很久才决定放弃成全你们。”他顿了顿,硬掰过辛阮扭过去的脸,凝视着她低声道,“你生气别的,我都认,可你不能说我不爱你,我裴钊阳活了快三十年,这辈子就爱过一个女人,每天为了她抓心挠肺,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她的名字就叫做辛阮。”
辛阮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神情僵硬,抿着唇不说话。
裴钊阳没了招了,他试探地凑了过去,在辛阮脸上轻啄了一下:“别生气了好吗?都是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瞒你一星半点了,我什么都和你说,鸡毛蒜皮的事情都告诉你。”
“起来。”辛阮推了他一下,不过手上的力气已经绵软。
裴钊阳心里一喜,握着她的手在自己身上打了两下:“你撒撒气,我皮糙肉厚,不会疼。”
辛阮抓过他的手臂用力地咬了一下,不过,没舍得像上次一样用劲,光咬出了一圈齿痕。
“再咬一口。”裴钊阳送上了另一条手臂。
辛阮使劲地往下压着唇,嘴角却还是微微地扬了起来,小声嘟囔了一句:“傻样。”
裴钊阳大喜,立刻打蛇随棍上,吻住了辛阮的唇,轻轻摩挲了起来。
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了一阵浅浅的花香;目光所及之处,是夜幕中璀璨的星河;远处传来了瀑布飞泄的水声,再远处,有度假村导游带领的游客在进行今晚的密林寻踪活动。
刚才即伤心又难过,被欺骗的屈辱充盈着全身,辛阮几乎是无意识地想把自己藏起来,对周遭的一切不闻不问;此刻心绪渐渐平静下来,这才感受到了这里充斥着的浪漫气息。
她有些羞耻,却也有点不舍得破坏这样的气氛,任凭裴钊阳的唇细细地研磨着她的肌肤。
两人接了一个绵长而温柔的吻,分开时都有些气喘,恋恋不舍地凝视着对方。
此刻,没有灼人的欲望,只有彼此之间浓得化不开的绵绵情意,仿佛这天幕下就剩下了他们两个。
在瀑布边纵情看星星看月亮的后果,就是早上起来的时候辛阮身上起了好几个小红包,抓了几下以后鼓了起来,痒痒的疼疼的。裴钊阳特意让私人管家拿了抹的药涂上了,这才稍好了一些。
辛阮赖床,一直拖到了九点多才起,正在吃早饭呢,托尼和塔莎又来了。塔莎显然是打算来看辛阮笑话的,看辛阮的眼睛红肿着就笑得很开心,可转眼一看裴钊阳切着面包片喂辛阮,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了。
在她看来,裴钊阳就是个响当当的英雄,是个大人物,要干大事业,如果可以,她愿意一辈子都伺候裴钊阳,把裴钊阳照顾得舒舒服服的,现在倒好,反了个个。
她忿忿地在对面坐了下来,盯着辛阮用眼神谴责。
“我就说他们俩没事吧,你还不死心非得来看。”托尼嘲笑她。
塔莎眼圈一红,对着辛阮道:“你得对他好一点,不要动不动就生气,太孩子气了。”
辛阮有些汗颜,塔莎应该比她小了两三岁,居然还用这么老成的口吻教育她。不过转念一想,T国的男性在妻子同意的情况下可以娶小老婆,相对来说,女性对男性的容忍度就高了很多,塔莎会有这样的想法也很正常。
“塔莎公主,”裴钊阳的神情郑重,“这和小阮对我好不好没关系,我很喜欢这样做,而且从中得到了快乐,请你不要再把注意力放在我们俩身上了,你应该开始结交其他的朋友,恋爱结婚。”
塔莎定定地看着他,终于不说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觊觎裴钊阳的女人,和郑南琪相比,辛阮并不讨厌塔莎。这个姑娘可能是自幼就生活得雍容华贵,一言一行有着皇室子弟的傲慢和颐指气使,但同时也有着未经世事的天真。她并不想占有裴钊阳,而是打心眼里仰慕这个曾经救过她一命的男人,盼着裴钊阳幸福快乐;对辛阮也不是纯粹的嫉妒,还有羡慕、恨铁不成钢之类的复杂情绪,被裴钊阳这样打击过后,她开始诚心教导辛阮该怎样做一个她眼中的贤妻良母。
当然,她的教导,辛阮只能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她在婚姻上因为放弃自我栽过一次跟头,再也不想有第二次。
倒是裴钊阳在旁边有点听不下去了,告诉塔莎,辛阮是个很有名的漫画家,在国内的社交媒体上拥有百万粉丝,收入不菲,画册马上就要出版了,到时候可以给她和托尼寄一套。
塔莎惊愕了,这个动不动就使小性子、娇滴滴的女人,居然还有这样的成就,这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好像……有点让人钦佩呢。
托尼今天来是为了尽地主之谊的,以皇室贵宾的礼遇,带着裴钊阳和辛阮在度假村的附近游玩了一圈。
这里有个著名的皇家寺庙,虽然比不上费拉大皇宫寺庙的瑰丽,却也有着数百年的历史了,里面有几位德高望重的僧侣,托尼的舅舅曾在这里带发修行。
裴钊阳好像对T国的佛理很有兴趣,他会一些简单的T国语言,又有托尼这个王子陪伴翻译,和其中一名僧侣攀谈了起来,谈着谈着,他和托尼的脸色都有些凝重了起来。
辛阮有些纳闷,塔莎在一旁有点幸灾乐祸,替她翻译:“他们在探讨一种古代皇室和佛教流传下来的秘方,裴大哥不会想要这种秘方吧……那可是……”
塔莎不说话了,脸上泛起了一层红晕。
“什么秘方?”辛阮纳闷了。
“就是……就是裴大哥行不行?如果不行的话就可以拿这个治。”塔莎到底还是个未婚的姑娘,又是在臆想的情敌面前,不由得涨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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