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室友问:“你去干嘛啦?怎么回来这么晚?”
那室友把包放在凳子上:“哎,别提了。去送美嘉学姐了,她也是可怜,明明是那个老畜生行为不端。”
“哎,这种事情总是女生吃亏的。”另一个室友叹息道。
“美嘉学姐?”李晓宇皱眉,“就是和邹教授那个的?她怎么了?”
“被劝退了,哎,明明是两个人的事。”那室友说完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洗漱。
李晓宇坐在自己凳子上,盯着电脑屏幕,若有所思。
女人的嫉妒心是可怕的,特别是来自一个痴恋对方的女人的嫉妒心。
童希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是被周小小的连环夺命call叫醒的。
“什么事啊?”童希躺在床上,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你有没有看学校的BBS?或者微博?”周小小问道。
“没有啊。”童希揉着头,“出什么事了吗?”
“有人把你上陆老师车的照片贴出来了,说你们两个不清不楚。对方还说了,陆老师是你的任课老师,涉嫌给你虚假的分数,所以提议取消你的国奖。”
这一大串信息砸过来把童希砸傻了。
“什么?”她还是没有清醒过来,她甚至以为这是梦里。
“有人造谣你和陆川有一腿!你听清楚了吗?!”周小小急了,在电话那一头大吼道。
童希抓着电话,一下子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她坐起来,薅了一把头发,脑子像生锈了一样,她茫然无措地呆坐在床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我该怎么办?”童希问道。
“你听我说,现在你不要看微博也不要看BBS,等我回来,我非要把这个王八蛋找出来!”
童希怔怔地应下。她挂了电话,想了想又给陆川打了通电话。
没打通,电话里声音甜美的小姐告诉她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童希爬下床,老老实实地刷牙洗漱。她穿着居家服,坐在电脑跟前,看着黑漆漆的显示屏想了又想还是开了机。
周小小打开寝室门的时候,只见童希坐在一片黑暗里。窗帘拉得一丝光都透不进来,电脑显示屏幽幽地发着白光,童希的脸上一片濡湿。
她头发乱糟糟的,苍白着脸色,两只葡萄似的黑眸子里早没了往日的神采,空洞地望着周小小。
周小小走到她旁边,揽过她的肩膀,把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腹部。
“别看了,他们都是瞎说。没影的事,乖,别看了。”周小小抚着她的发安慰道。
童希僵硬地贴在她的腹部,一双眼死死地黏在屏幕上,手不住地滚动着鼠标。
她想要辩解,我没有,但她的喉头却像被堵了一把稻草,她一个音节都发布出来。怪不得,张爱玲说,能说出来的委屈便不算委屈。
有网络这片遮羞布挡着,他们好似就不惮以暴露出最大的恶。从辱骂童希不知检点,到斥责童希的爸妈没教好她。童希的微博里充斥着陌生人的私信给她的露骨的文/爱描写,又或是不打码的性.器.官。
她把每一条私信都看了,强迫自己似的,巨细无遗,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都仔仔细细地看了。
她对着电脑屏幕,眼睛无意识地流泪,可她的表情却是冷峻的。她面无表情,看着这群蛆虫躲在遮羞布后面,用充斥着他们大脑的黄色废料怀着无限的恶意来揣测着她的生活。
他们说她一天一定要性.交三次,还说她喜欢被.插.后.庭,更有甚者说到了她的妈妈身上去了。
童希看着这一条恶意揣测她妈妈的微博留言,她抓着鼠标的手指节发白,气得浑身发抖。
她点进这个人的主页,却发现这人的签名竟是岁月静好。
呵,好一个岁月静好。
那天童希给陆川打了十五通电话,陆川的电话一直都是关机的状态。
Chapter33
童希接到陆川电话的时候已然是深夜了。
“什么事?”陆川问。
他那头有吵杂声, 在她这边寂静的夜里听着尤为噪耳。
“你那边怎么这么吵?”
“出差呢, 刚刚才落地。”
“噢。”童希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说这番事。
她还未打好腹稿, 就听得陆川身边有个女声在问怎么了。童希认出了那个声音, 她问:“温仪和你一起?”
“嗯, 她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那…”童希沉默了一下,“你回来再说吧?”
陆川皱眉,什么事能让童希一口气给他打了十五通电话?
“你说,不碍事。”
“没事, 真的没事。”童希鼻子发酸,忍住了哽咽,“你回来再说吧。”
“嗯。”陆川见她坚持, 也不好再说什么。
童希握着手机, 仰躺着看着上方已有些斑驳的天花板, 她喉头哽咽却强做镇定道:“你早点回。”
陆川说好,然后收了线。他心里清楚童希这边肯定出了什么事, 但他现下却实在是走不开。
“有事?”温仪笑咪咪地问。
陆川不想搭理她,可面上功夫还是要做。他颔首,不想多说, 率先迈开步子下了楼梯去出关取行李了。
这通电话忽然让童希意识到, 她太依赖陆川了。出了这样的事,就算她和陆川说了也于事无补, 再说她也没有想好到底该如何向他张口叙述这故事。
传闻他俩有私, 若是有她也就认了,可要是什么都没有, 那她受的这些又叫什么呢?
陆川一走就是七天。童希这一周过得可以算得上是行尸走肉。流言的传播速度总是惊人的,有些人会大着胆子问她:“你和陆老师之间…?”后面的话就被隐去了,问话者笑容暧昧,面上露出一副你懂的表情。
童希面对这样冒昧的问话不为所动,她巧笑嫣兮:“你想听我回答什么?”
她支着手臂笑着望着那人:“有还是没有?还是你希望听见我晚上爬上了陆川的床,做了些什么事都同你讲了?你说吧,你想听什么?”
“哎呀,你别激动嘛!我也不过是关心你罢了。”
“关心?”童希咀嚼着这个字眼,她面露讥诮,“你就是想听点腌攒事来满足你的猎奇心理吧?我说没有,你信吗?”
“这…”那人没料到童希言语如此尖刻,她目光闪烁,“信当然是信的..可…”
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童希打断:“你既然信了,那还有什么可是?”童希讽刺道,“倘若你心里已有了答案,你又何必来问我?”
说罢童希就扭过头继续听课,也不再分给身边那人半点眼神。
那人碰了个钉子讪讪地摸了摸鼻梁,课间休息的时候寻了个由头就换到后面去坐着了,她埋怨身边的人道:“都是你,非要我去问!害我惹得一声腥!”
身旁的人嬉嬉笑笑,调笑几句这事便翻过去了。
这事对于旁人也许不过是茶余饭后聊以一笑的谈资罢了,但这对于童希而言就好像有成百上千的牛虻追逐着她。
他们不在意事实的真想,只想在她身上吸一点血再编造出能符合他们想象的隐秘桃色新闻,性与暴力从来是他们钟爱的新闻。
大学虽然是象牙塔,然而住在这所象牙塔里的人也悄无声息的触摸到了社会的边沿,人与生俱来的隐秘的恶也蛰伏在这些人心里,只消一点点催化素就激活了他们对奇闻艳谈的追逐。
周小小就坐在童希的身边,目睹了她与探听者的对话。
她叹息一声道:“你这样也不是办法,索性不要理会他们,过几天就散了。”
“我知道。”童希绷直了脊背,“但我觉得不公平。”凭什么他们就能这样肆无忌惮的对她指指点点,张口胡乱造谣,她却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揣测每一句回应甚至每一个微表情?
这实在不公平。
陆川回国落地的时候,童希正巧回家躲懒了。
陆川一出机场就给她去了一通电话。
“在哪?”他问。
“在家。”童希窝在沙发里恹恹答道。
“我现在出机场了,估计还有半个小时到。”
“嗯。”童希把玩着垂在胸前的发梢,“等你回来。”
这边陆川刚收了线,就看温仪拖着行李箱赶了上来,她在他身旁站定,挽了陆川的手臂道:“我车停在这里,我送你一程吧?”
陆川侧身避过了她的动作,他看了眼出租车停靠点前的长龙,思忖了一下:“也好。”
说罢他就迈开步子朝停车场走去。
温仪跟在陆川身后,望着他挺拔的身影勾了勾唇抬脚跟了上去。
这厢,童希捧着手机想了想把BBS和微博的链接给陆川发了过去,这样省得她一会儿多费口舌。
今天是农历十五月亮正圆,童希没有开灯,月光穿透纱窗洒在房间里留下一小块清冷的光晕。童希想去窗台上看看,陆川什么时候能来。她赤着足在地上摩挲了半天也没找着拖鞋,索性赤着脚趴在窗台上等。
陆川坐在副驾指着手肘看着车窗外快速划过的路灯,车厢里一片沉默。
温仪瞥了眼陆川:“这单签下来,助力不少吧?”
她说话的时候陆川的手机响了,陆川应了一声,划开手机看着屏幕不作声。
温仪看他懒得搭理她,却也不觉得尴尬,她趁着红灯的间隙,自顾自地说道:“你走之后我很后悔。”她望着陆川,“等我真的做了和你一样的工作之后,我才知道你当初对我真的很好。”
温仪见他垂头不语,大着胆子把手覆在他腿上:“我们和好吧?我们在一起七年了,七年啊!陆川,你一点都不觉得可惜吗?”
陆川把她的手拂下来,他看着前方:“绿灯了。”
温仪看着他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是笑谁,之后他们两便是一路无话。
童希给陆川发过消息以后就时不时查看手机,可一条推送也没有。她望着团墨似的夜色,心慢慢地沉下去。
现在临近晚上十二点,小区里早已没什么行人,一片寂静里,单元楼前路人的一声咳嗽都清晰可闻。
没有陆川的声音,电梯的响动也没有。
还是不甘心呐。
童希抓了钥匙套上一双人字拖就踢踢踏踏地出了门。
她临出门的时候犹豫了片刻,还是回身去茶几上拿了东西揣在兜里,这才锁了门下楼去了。
陆川从温仪的车里下来的时候就看见穿着一双拖鞋站在单元门口的童希,她脚下已经落了不少烟头。
童希拿着烟离了唇,眯着眼看着从驾驶座下来的温仪,她把后备箱打开,陆川从后备箱里取了行李站在原地。
温仪笑眯眯地同童希打了声招呼,然后抚了抚陆川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笑着道:“那下次见。”说罢就上车走了。
童希低头用脚捻灭烟头:“温仪送你回来的?”她明知故问。
陆川有些不习惯这样的童希:“怎么抽上烟了?”
童希笑着望着他道:“不是你教的吗?”
陆川一噎,上次确实是她就这他的手抽的。
“好的不学?”他说罢就率先进了单元门。
童希抿了抿唇,跟上他。
也许是他这几天太过疲惫,心里存着事把行程压缩到极致,原本预期十天把事情做完,他七天就完成了。电梯上行的时候带来的失重感让他有些眩晕,陆川看着童希此刻沉静的表情莫名的想起初见她的那天。
陆川注意到童希,远比童希注意到他要早。那时候她才刚上高三,穿着一中的冬季校服坐在花坛旁边,给她妈妈也就是虞姜打电话,她好像没带钥匙。
虞姜自童父去世以后就一个人支撑起了家里的开支,独身女人又带这个孩子却做起了建材的生意,实在是不容易。
那天可能是她也有些不顺心,听着童希打电话说这样的事无端也有了几分火气,她把童希大骂了一顿。
陆川路过她的时候,隐约听见电话里有个女声再斥责她。他那时只觉得电话里的声音耳熟,未作他想。
等他跑完了圈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回来的时候没想到童希还坐在花坛旁。他隔着她十步远都可以听见她啜泣的声音。
陆川没见到谁哭起来这么肆无忌惮的,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哭泣这一件事了。他也许是太闲了,鬼使神差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就这么隔着数十步在她身后的花坛旁听着这个小女生哭。
童希弯折了身体,把脸贴着放在膝盖上的书包,佝偻着嚎啕大哭。散步的老太太经过的时候被她吓了一跳,停下来问她怎么了,童希只是摇头说没事。
等人走了她又哭起来,哭泣仿佛也需要专心致志。
陆川在花坛背后站了许久,他的口袋里除了钥匙再没有别的东西。他有些犯难,踯躅着要不要上前劝慰一下她。
他还未动,就看有辆车停在花坛旁。
童希一见那车靠近,就擦了眼泪站起来。神奇的是她至一起身就止住了哭声,连抽噎也没有一声。
那是她就像此刻的表情,抿着嘴面色冷峻地接过从车窗抛出的钥匙,然后那车就掉了个头,绝尘而去。虞姜派了个人来送钥匙,那人连车都没有下。
陆川看到这里,觉得事情解决了,抬脚准备回家。却不曾想,童希看着手里的钥匙半晌,然后突然生气地往地上一掷,她不解恨地还补上两脚。
陆川被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唬得一怔,童希却一弯腰捡起了钥匙嘴里还念叨着:“家还是要回的,钥匙断了还得打我。”她背上放在花坛上的书包径直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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