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她, 非常容易满足。
虽然日子过得无聊, 但她不以为意, 反而觉得很舒服, 一点也不想改变。
今天晚上要吃火锅,夏澄悠哉地坐在客厅里,等着开饭。
家里有傅嫚这个妈妈在真好, 她简直乐得当个废物。
当过可怜的小媳妇就知道,人家一家人开动时, 不会叫还在厨房里头帮忙做事的她,饭她也要第一个吃完, 然后急急忙忙地钻进厨房,开始忙着整理。
小苏恒看她一眼,“你在开心什么?从刚刚我就发现,你一直在偷笑。”
夏澄不想跟他解释,“没什么,我肚子饿,想到快能吃饭了,就觉得很高兴。”
小苏恒调侃她,“没想到你还是个吃货啊。”
夏澄冷笑,“你自己呢,还有脸说我了,怎么你不回你家里吃饭,成天在我家里蹭饭吃?”
夏振池说:“澄澄,苏恒是你干哥哥,别这样跟他说话,太没有礼貌了。”
夏澄挑了挑眉毛,闭口不语。
爸爸竟然帮着苏恒,真让她有种被雷劈的错觉,不过,这是她没好好经营父女关系的锅,还真怨不得他。
她只是没想到,父上大人的心会如此轻易被收买。
夏澄真是后悔莫及,没在苏恒能堂而皇之进到她家里前,阻止一切的发生。
苏恒落井下石地在夏澄旁边大笑,气得她想拿起桌上,堪比板砖的烟灰缸,砸他的头,好让他明白,得意忘形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苏恒说:“好了,对不起,你别再生气了,吃饭时生气,对胃不好。”
夏澄点点头,算是接受他的道歉。
他们和乐融融地吃完饭,苏恒坐在客厅与夏振池聊天,夏澄不想听两个满口生意经的男人说话,借故躲进厨房。
在家帮忙的刘嫂说:“你去坐着看电视,别进来碍手碍脚。”
也对,一间厨房塞了三个女人,的确是有些拥挤。
夏澄紧贴着墙壁,“我靠边站,不打扰你们做事总行了吧?”
刘嫂叹气说:“唉,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厨房的事什么也不会,以后还怎么嫁人,照顾自己的家庭?”
这就是老一辈女人的看法了,以前她们只能委屈在厨房里一辈子。
现在的女人好不容易在职场上,挣出一片天,她们就无时无刻,提醒这些小辈,要向她们看齐,为家庭奉献所有。
可对一个有事业心的女人来说,即便有三头六臂,也很难满足这种要求。
其实那些女性长辈,不过是希望,人家别忘记她们所付出过的辛苦,但打击职业妇女的信心,那大可不必。
术业有专攻嘛!每个人总有她擅长的事,我尊敬你为家庭牺牲,你敬我是个职场女强人,大家各安其所,在各自的领域发光发热,多好。
摆脱数千年来传统的束缚已是极不简单的成就,女人真不该再为难女人。
夏澄最怕听人唠叨,她就差没高举双手投降了,“我不想嫁人。”她走过去,嘻皮笑脸地端起切好的水果,“我情愿待在家里,当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
刘嫂从夏澄小时候就在这个家里帮忙,她当然知道乐医生的事,但那段回忆太让人伤心,她连提都不敢提。
“唉,你这孩子,等你在家变成老小姐,阿姨还是会天天煮饭给你吃,不然都不晓得,你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傅嫚在旁边听了,直笑说:“刘嫂,你可别宠坏她。”
夏澄谄媚地说:“我的命真好,有妈跟阿姨一直照顾我。”
傅嫚说:“你啊,就知道贫嘴,快把水果端出去,不要在这里耍嘴皮子。”
夏澄笑瞇瞇地转身出了厨房。
刘嫂忽然叹口气,“多好的孩子,偏偏遇上那种事。”
傅嫚轻声说:“要放下真是不容易,但她总算是走出来了。”
刘嫂摇头,“那时候她刚回来,成天除了去医院,就是窝在家里,虽然会跟人说话,但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整个人就像丢失三魂七魄,我多担心她会一直那样下去。”
傅嫚说:“刘嫂,这些话我们俩私底下说说就好,切记不要再在澄澄面前提。”
“那是当然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澄澄能再找个爱她的人,不管怎么说,我跟她爸将来总会先比她走一步,留她一个人,我们哪里舍得。”
刘嫂说:“阿恒是个好对象,这一年多来,难为他时常来家里走动,给大伙儿带来欢乐的气氛,只可惜……”
只可惜夏澄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所以夏家人才会觉得对他有亏欠。
夏澄刚走出厨房,苏恒已经迎上前来,帮她端走盘子。
“谢谢,辛苦你了。”
“不会辛苦。”她笑了笑,“你不用谢我,水果不是我切的,我只负责端出来而已。”
夏澄陪了他们一会儿,就找个理由,溜到楼上的书房里,躲起来一个人看电影。
这部电影在她前世已经是很老的片,还重拍过新的版本,现在她重新复习,却仍然看得津津有味。
当喇叭传来紫霞仙子说:“上天既然安排他能拔出我的紫青宝剑,他就一定是个不平凡的人……”
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夏澄按了暂停。
“是我,苏恒。”
“请进。”
他打开门,坐到另一张桌子前面,那里有一部台式机。
“干爹说电脑跑起来有点慢,我来整理一下,不会打扰你吧?”
“不会,我没在忙,只是看部电影打发时间。”
她转回自己的萤屏前,按下播放键。
隔音良好的书房,传出电影里的人声,彷佛回音般,久久不散。
“……错不了!我知道,有一天他一定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的云彩来娶我。”
夏澄看得很专心,却没发现苏恒默默地留意她的一举一动。
可他的手也没停过,先替电脑扫过毒,除掉一些有害的档案,再清楚系统里的缓存。
亲戚朋友间,最喜欢读计算机的人。
他们是最佳的救援人力,在电脑出状况时,好像只要有他们在,不管任何有关电脑的疑难杂症,都能被解决。
这情形跟当医生有异曲同工之妙,差别只在一个是拯救电脑,一个是救人。
夏澄只是个儿科住院医生,但打从她读医以来,她好像一直都被当作是包治百病的全科医生,大家身体上有哪种毛病,都会先来问过她。
所以说一个家族里,居家必备的两种亲戚,就是医生跟学计算机的人,即便将来不能光耀门楣,他们也能给大家节省宝贵的时间跟金钱。
苏恒一直等到夏澄停下来喝水时,才开口问:“你喜欢看港片?”
夏澄摇头,“不,我只看我觉得有趣的。”
“我家里也有一些电影光盘,过两天我带过来,你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
“不用,我很少有时间能坐下来好好看电影。”
“你现在不就在看吗?”苏恒顿一顿,“你别老是拒绝我,这只不过是件小事,一点都不麻烦。”
夏澄没有耐心跟他讲清楚,她看电影不是为了娱乐。
有时,她只是单纯地觉得某些台词,或某一幕场景,感动到她,她要看的也就只有那些片段。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怎么好意思说不要,你想拿就拿来吧,但事先声明,我不喜欢跟人一起看电影,也不爱跟人讨论内容,你以后千万别来问我看过的感想是什么。”
苏恒苦笑,好像无论他做再多,夏澄总会故意去阻止他接下来的行动。
他其实很想问她,能不能让他坐在她旁边,跟她一起看部电影?就算只是几分钟的广告也可以。
但她不可能给他这种机会。
他问了,只是让她更讨厌他靠近而已。
夏澄的脸色忽然变了变,她不再说话,目不转睛地盯着萤屏看。
老苏恒出现了。
他就站在角落,她一点都不想有别人在的时候,看见他。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小苏恒。
这场景太过诡异,有一种史蒂芬金小说里,试探人性底线的黑色幽默在。
每当她能平心静气,把小苏恒视作一个关系较好的朋友,老苏恒的出现,总能给她当头棒喝。
更不断提醒她,他们本质上没有不同,他们两个其实就是同一个人。
夏澄倒不会因为老苏恒的从中作梗,就给小苏恒罪受。
她只是不能理解,老苏恒会以为她会笨到再去爱上,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那要有多大的勇气,她连想都不敢想。
老苏恒的用意她明白,无非是希望她能抛下过去,重新开始。
但要不要忘记,是她的事,爱谁或不爱谁,也只有她自己能做决定,与他无关。
总有一日,她或许还会抱着那段与他的回忆死去。
可那又怎么样呢?
她爱的只是那段往事中,为爱奋不顾身的自己。
当初在爱中,苦苦挣扎的夏澄,虽然已经不在,但总是要有人记住她,不然那时的她该有多可悲,付出的一切,包括她的生命,无声无息就消失了。
第45章 假象
小苏恒整理完一部电脑,转过头来问:“你的笔记本需不需要也清理一下?”
夏澄点头, 关于这个部分, 她是不会跟小苏恒客气些什么的, 他整天跑来她家蹭吃蹭喝, 拿维修电脑的工作,换点伙食费也不算太过分。
她让出位置, 抱臂站在小苏恒背后,看着他做事。
盯着他, 也是为了监视他有无乱动她的笔记本,她这是标准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天生是个电脑白痴, 尤其觉得会计算机的人, 不是天才,就是怪胎, 脑子里的构造, 跟正常人不一样, 所以才弄得懂程式语言这么虚幻的东西。
他们就像电影中演的骇客, 分分钟能在别人的电脑里,偷偷地安装木马程式。
小苏恒边等扫毒,边有意无意地问:“这桌面上的壁纸, 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夏澄愣了愣,那是她自己亲手画的图。
桌面中央是两个一大一小的孩子, 牵着手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奔跑。
为了这个,她小时候, 曾经花费几年的时间,苦心钻研画画这门功夫,还让夏振池以为女儿对绘画很有兴趣。
夏澄淡淡地说:“我自己画的。”
小苏恒点点头,“真没想到你这么会画画,你去哪里找来这两个小模特,长得这么可爱?是你在医院里认识的孩子吗?”
“是。”夏澄回答有些不自然,因为老苏恒也跟着走过来了。
“看样子你真的很喜欢小朋友,以前在大学时,你就是这样,像熊看到蜂蜜一样,只要有小朋友在,你非扑过去不可。”
夏澄尴尬地笑,“没这么夸张吧,你形容得我好像一个巫婆,专门喜欢吃小孩子的肉。”
老苏恒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们两个,他并不喜欢从别人口中,听到有关自己孩子的事。
这情况实在让人不自在,夏澄很想叫小苏恒快点离开。
当然,她觉得有病的人是老苏恒,可就算要生气,她也不要将气出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好不容易等小苏恒忙完,她总算把他这尊大佛给请走。
一回头,她便看见老苏恒坐在电脑椅上,安静地看着她的桌面。
夏澄走过去,把笔记本给阖上。
过了一会儿,老苏恒低声说:“你画得很好。”
夏澄不语。
他们相对无言。
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说再多不舍的话,也没有太多的意义。
老苏恒很清楚知道,他亏欠的人不是只有夏澄,还有他们的两个小孩。
当初他们争吵时,其实最无辜就是孩子。
大人间有任何问题,都应该尽量避免让孩子知道。
道理谁都懂,但事到临头,很多突发情况,却是怎么避也避免不了的。
……(回忆)
夏澄足足阵痛了三天,才生下她跟苏恒的第一个孩子,那是个男孩,体重足有八斤四。
生出来后,宝宝被送进婴儿室,每个婴儿都像小猫一样缩在小床里,就她的孩子,身长脚长,体积庞大,头顶着婴儿床,看起来像被卡在里头一样,动弹不得。
夏澄忍着生产完的虚弱,以及初次胀奶的剧痛,揉开那像石块般的胸部,就为给孩子喝最营养的母奶。
可那样的辛苦对比起看到自己孩子的喜悦,都算不上什么。
这时苏恒的公司已经确定出了状况,他连她坐月子也不能陪伴她。
在夏澄身边,最常在的人是婆婆江碧兰,但她最主要的目的不是想照顾她,而是仔细盯紧夏澄,有无饿着她的宝贝孙子。
初期奶量不够时,宝宝总是饿得哇哇大哭。
江碧兰总会指点江山说:“你是不是没奶啊?如果不行,就泡奶粉吧,别饿着我孙子。”
夏澄当作没听见,无论白天或半夜,都不忘抱着宝宝喂奶,这是为了要冲奶量,不得不采取的辛苦办法。
她没休息好,但没关系,因为她知道儿子也跟她一起在努力。
等到奶量上来了,孩子就不常在她怀里,而是被他的奶奶抱走,只有喂奶、洗澡和换尿布时,他才会回到夏澄的手中。
夏澄庆幸当初自己选择亲喂孩子,否则等宝宝长大了,说不定都不认得自己的妈妈是谁。
苏恒回家的时间通常已经很晚了,可他的母亲都会抱着孙子,不辞劳苦地等门,就为在他一进门的那一刻,告诉他,她今天照顾孩子有多么累。
那时的苏恒以为,妻子得到最好的休息,至少她不用操劳宝宝的事。
但他并不晓得,母亲所谓的照顾,不过是亲戚朋友来,抱着孩子给众人看,或者在玩了一会儿孩子后,等宝宝哭了,就抱回去,让媳妇去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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