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多年老友,兼生意上伙伴,他得先受住这份气,否则将来还能怎么做朋友。
陆致远替这尴尬的情况解围,“季默生,你哪边凉快,滚哪边去,别待在这里妨碍我。”
季默生一脸玩味地问:“妨碍你做什么啊?反正再急也不差这点时间,反正大伙儿都在上面了,你不打声招呼,也说不过去,我们都多少年的兄弟,你别这么不够意思。”
陆致远始终带着微笑,但没移动脚步。
夏澄默默在心里叹口气,她是不可以不理季默生,可他们男人自有一套来往应酬的方法。
她拖住陆致远,不准他去,等同于让他丢脸,他会在朋友圈里抬不起头来。
夏澄扣紧他的手,在他耳边说:“没关系,也许人多才好玩呢。”
陆致远凝视她,给她一个很奇怪的笑容。
夏澄一直到坐进房间里好一会儿,才终于明白他那个笑是怎么一回事。
那些人大部分是有背景的公子哥儿,也有几个是白手起家的大老板,但有一个共同特色,现在陪在他们身边的女人,都不是他们的妻子。
夏澄能理解陆致远为何觉得难堪,要不怕她会把他想成跟那群男人一样,要不就是怕她认为,自己跟那群女人没什么不同。
其实他是多心了。
她在前世早被训练得百毒不侵。
老苏恒就算当着她的面,搂着女人走过去,她亦能面不改色。
当时记者会完后,她会那么愤怒,只是因为她伤心,他最终还是欺骗了他。
但那已是过去的事,幸好,一切不堪,都已成为过去。
陆致远紧紧地搂住她不放,彷佛只要稍微放松,她就生气地站起来离开。
“喂,我快喘不过气来了。”夏澄看着他笑。
“你不生气吗?”声音太过嘈杂,他不得不贴在她耳边说话。
夏澄摇头。
陆致远愣了愣,她不生气,他怎么反倒更有股说不出的失落感。
过了一会儿,有人起哄陆致远是妻奴,硬是把他拉去牌桌上,夏澄只是苦笑,她看起来有那么可怕吗?
抑或是男人自个儿心里有鬼,才把她看做是牛鬼蛇神?
可那都无所谓,她很随遇而安,陆致远不在身边,位置大了一些,她反而觉得更自在。
她开始观察周遭的人。
男人们聊天喝酒打牌,跟在身边的女人,就陪他们聊天喝酒打牌。
夏澄不得不承认,无论那种工作,要做到好,都不是件简单的事。
至少她不懂该如何插入话题,将场面不着痕迹弄得更圆滑,也不会在打牌时,倚在旁边,倒酒,送毛巾,按摩男人的肩膀。
她当然更不会,娇嗔着硬要吃红,顺便活络牌桌上沉闷的气氛。
夏澄最多只会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喝酒,可她的酒量又不好,一杯白兰地下肚之后,她已经感觉,天花板在旋转。
她没告诉陆致远,一个人离开房间。
此时此刻,她太需要新鲜的空气。
夏澄先进女厕里洗脸,否则她可能没走到大门口,人已经站不住。
跟在她后头进来的,是刚刚同在房里的一个女孩子。
夏澄认得她,近期应该没有人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她的电视剧才刚下档,不只卖座,也有非常好的口碑。
在她身边的那位大老板李先生,更是八卦新闻的常客,他与前妻离婚后,身边的名女人,十分高调地,一个换过一个。
她们都是难得一见的大美女,有些人在背后嘲笑她们是拜金女郎,但绝大多数是艳羡她们。
跟李某人名字挂勾的女人,金钱方面肯定不于匮乏,最重要的是,身价也会跟着连番涨。
早十几年,民风纯朴,像她们这样的女性只会惹人非议,但如今却是个笑贫不笑娼的时代。
用娼字多少有些污辱,假使空有美貌,没有相对应的名气,那些男人也瞧不上她们,严格来说,他们只是各取所需。
那女孩步履稳健地走进厕所,可下一秒,她几乎是软倒下来。
夏澄想也没想,立刻伸出手,拉住她。
“我想吐。”
“先忍一忍。”
夏澄扶着她到马桶边,她弯腰吐了很久。
当医生是有好处的,他们不会以为人只有光鲜亮丽的一面,再糟糕不堪的情况,夏澄也曾经看到过,所以她不觉得恶心,还抽来一堆卫生纸,给那人擦嘴巴。
那女孩吐过后,脸色白得像一张纸,但人是舒服多了,她靠夏澄的搀扶,缓慢地走到旁边的补妆休息区。
这间夜店无疑是贴心的,它布置一个这样的小天地,让酒醉失态的女性们,可以躲在这里,缓一口气。
夏澄跟她各自坐在一张椅子上,镜子里是两张略显憔悴的脸。
那女孩说:“真是幸亏有你在,否则我晕死在厕所里,可能也没人知道。”
夏澄说:“没什么,只是举手之劳。”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我叫沈子瑄。”
“夏澄。”
“你跟陆总一块儿来的。”沈子瑄说,“但我知道,你跟我们不是同一类人。”
夏澄说:“我跟你一样,两只眼睛,一个嘴巴,我们没什么不同,你不需要说这种话。”
“对不起,我不是想要讽刺,只是你真的不一样,我不可能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夏澄叹一口气,她原本是想出来走走,结果现在却跟一个当红的女明星,窝在女厕里说悄悄话。
天底下有没有这么荒谬的事?
如果这里也能请服务员送些吃的东西过来,那就显得更幽默了。
粉丝跟狗仔们,肯定很羡慕她有这样的机会。
沈子瑄说:“我看得出来陆总对你很认真,像他们那种人,很少对女人认真,但如果认真了,细心点留意是看得出来的。”
夏澄挑起眉毛,“能否请你指点一二?” 她真的好奇。
“他一直守在你旁边,深怕其他人污染你,嗯,我也许形容得不好,可他给我的感觉是这样。”
“或许是他占有欲太强。”
“真心喜欢一个人,才会有占有欲,我身边那个,就算有人吃我豆腐,他会要我识大体,好好地忍着。”沈子瑄笑了笑,“不,也许我装委屈,他会送我一份礼物,但你知道的,那一点意思也没有。”
夏澄微笑以对,她也曾经收过很多的礼物,但像沈子瑄说的,没有意思,那些不过是补偿。
当一个男人不能给你最想要的东西时,他习惯用这种方式,堵你的嘴,让你别再去烦他。
可有用与否,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
堆得满保险柜的石头,也比不上温柔的一声问候。
沈子瑄自顾自地说下去,“可是你别以为我喜欢他,我们只不过是交易关系,他拿我没有的,来换我仅有的,很公平是不是?”
看样子,沈子瑄真得喝高了。
夏澄没想到她会对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
“酒还是得少喝点,不管你想换什么,身体要顾,只有你的这副躯壳会跟着你一辈子,其他的东西,反正换了都换了,多想也无用。”
青春、美丽甚至是年轻的生命,就算不换,也总有一天会失去。
沈子瑄如果想拿去换更有意义的东西,那是她自己的选择,夏澄不会因此看不起她。
但身体只有一副,玩坏了,那才真叫做后悔莫及。
没钱,或者死亡,其实都不可怕,最可怕是被病痛折磨,一点一点把人摧残得不像个人。
夏澄看过太多躺在病床上生不如死的病患,他们愿意用他们所有的,去换回健康的身体,然而这是不可能做的事,医学再昌明,也有它的极限。
第59章 带坏
沈子瑄坐了片刻,酒醒了一些, 她又得赶紧回去房间, 侍候她的李先生。
她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 “夏小姐, 你是一个很特别的人,谢谢你没有用有色眼光看我。”
夏澄颔首, “我相信你也不会在乎我怎么看你,最要紧的是你怎么看你自己。”
沈子瑄说:“对, 你说的没错,可我好不容易捱到现在这个位置,要我放弃, 我做不到, 不过我是不会吃亏的,即便我得不到尊重跟爱, 但至少我离开的时候还有钱。”
夏澄说:“该怎么说呢, 你能看得这么透彻, 我很佩服。”
不是虚伪, 用来敷衍人的话,她前世就做不到这样。
没到社会上打滚过,还是有差别, 她的眼睛里,只看得到曾经拥有, 与后来失去的那些。
沈子瑄笑,“大家都是出来逢场作戏, 谁会去谈真感情?说什么把持不住,不过是借口。”
夏澄点头,“一时的寻欢作乐,不足以让人沉迷,稍微有点自制力的人,都能控制得很好,你非常聪明,我相信你的成功不是因为偶然。”
沈子瑄讪讪地说:“你太抬举我了,我知道他们私底下都说我傍大款。”
夏澄说:“有那么多人傍大款,也不见得每个人都会成功,你不用妄自菲薄。”
她们一起走出厕所时,便看见等在外头,心急如焚的陆致远。
沈子瑄转过头,对夏澄扬起一抹“你看,我早跟你说是这样了”的微笑。
夏澄扯扯嘴角,算是接受她的调侃。
像沈子瑄这样的女人,只有极少的情况下,才会让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夏澄不会因为有这个荣幸,就误以为她是只可任人宰割的小羔羊。
陆致远走过来,轻轻地抚摸她的脸,“怎么出来了也不说一声?”
夏澄说:“我觉得闷,里头的烟味太重了。”
陆致远迟疑片刻,才问:“你跟那个女人认识吗?”
夏澄摇头,“以前不认识,但刚刚我们在厕所里说了一会儿话。”
陆致远说:“你别骂我大男人主义,可是像她们那种女孩子,你少接近比较好。”
夏澄失笑,“你们男人都一个德性,自己接近可以,就不准其他人接近,你这么说,不怕我会吃醋吗?”
“你肯吃醋,我还求之不得。”
“油嘴滑舌,没半句真话。”
陆致远顿了顿,“其实我怕她会带坏你。”
天底下的男人都希望妻子能跟情人一样懂他们的心,可要他们容忍妻子像情人那般恣意飞扬,不如拿把刀,叫他们自杀。
宁愿老婆乏味至极,也不愿有机会做乌龟,这是身为男性的尊严,不能轻易妥协。
夏澄无奈,“想带坏一个人哪有那么简单,那也要我自己愿意被带坏才行。”
“你会不会嫌弃我?”
他终于问出最想问的问题,虽然有些可笑,但夏澄知道他很认真,所以她不敢真的笑出来。
“不会。”
“真的?你不是在骗我?”
夏澄举起手,“我对天发誓。”
陆致远拉住她的手腕,“我信,你别乱发誓。”
夏澄感叹地说:“陆致远,我想你是真的很喜欢我,不然不会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陆致远没好气地说:“姑奶奶,你到现在才发现?别再说这种话挖苦我,我受不了你一二再再而三的嘲笑,我内心很脆弱的。”他捂住自己的心脏。
夏澄忽然觉得这样的陆致远,非常幼稚,也非常可爱。
她忍不住拉低他的身子,在他的嘴唇上飞快地一吻。
“这样安慰到你了吗?”
陆致远活到快三十岁,早已经忘记脸红是什么滋味,可也不知道是酒喝太多,还是他被夏澄突如其来的吻给吓到,他浑身血液冲上脑门,整张脸红得像西红柿。
夏澄好笑地揉揉他的脸,“唉唉唉,你怎么这么有趣呢。”
稍晚的时候,由陆致远送她回家。
车子停在屋子旁的角落里,陆致远不让她下车,他倾过身来,对她吻了又吻。
他没有更进一步,不规矩的行为,但只这样,就叫他留恋不已。
陆致远真舍不得放夏澄走,他希望能无时无刻与她在一起。
他们都不是年轻的孩子,可这是第一次,夏澄体会到何谓热情似火,那高温足以让两个人在车里燃烧。
她似乎找到,能跟陆致远一直走下去的理由。
或许是他终于不那么完美,也会像个正常人一样有情绪。
说来幼稚,她喜欢看到陆致远紧张她的样子。
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像老苏恒家中的一座沙发,虽然长着四只脚,但却只能一直待在屋里,等待主人偶尔有空回来时坐一坐。
老苏恒有恃无恐,从不担心她不在家里,每当他需要她的时候,他会回到她身边,告诉她,还是跟她在一起最自在。
可惜沙发永远只是沙发,人们把它摆在自家的客厅里,不会带它出门炫耀,更不怕有人来偷走它。
连贼也不要这么笨重又没价值的玩意儿。
多凄凉不是?
女人就不该像她一样,把自己活成一件大型家俱。
因为陆致远的转变,夏澄开始觉得,他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再只是一个手段高明的花花公子。
回家后,她的心情太过愉悦,以至于她完全忽略在阴暗角落里,看着她的那只鬼。
“今天玩得开心吗?”老苏恒沉声问。
夏澄不作声,她刚从浴室里出来,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一片面膜,敷在自己的脸上。
鬼脸对鬼脸,再好不过。
老苏恒又说:“真难为他肯为你牺牲这么多,连争风吃醋,撒娇卖萌都使出来了,也怪不得你会对他动心。”
夏澄深吸一口气,“你别阴阳怪气的,讲重点行吗?”
“他要骗你上床,你不要上他的当。”
“呵呵。”
“你笑什么?我没有要骂你的意思,你不用生气,我只是在提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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