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晓骂了一句脏话，偏偏他都承认，这确实是最快的方法。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医院那边确实在六点多的时候打来电话，江哓妍的手术结束，但是人依旧处于昏迷当中，而什么时候醒来，连医生都说不准。
甚至在现场的同事，还低声告诉他们，医生说这边情况不太好。
显然，这桩案子目前还属于重伤害案件，但是一旦江哓妍挺不过来，就很可能变成凶杀案。
到目前为止，都没人来投案自首，警察更不可能一直坐等着。
因为这件事牵扯到刘瑾，警局不少人当年都和刘裕当过同事。所以在刘瑾极力否认的时候，众人心底难免会偏向相信她的话，认为凶手另有其人。
对于这个问题，蔚蓝自然清楚。
所以当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蔚蓝望向秦陆焯，半晌，终于问出口，“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
秦陆焯刚掏出兜里的烟，准备走几步，到窗口点上。
就听到蔚蓝这句话。
从知道这件事开始，他脸色就不算好看。也不怪他这么上心，一直以为他都把照顾那三位殉职兄弟的家人，当成是自己的责任。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太过重情。
他没生气，反而是看着她，认真地问：“刚才你也在审讯室，你觉得她在说谎吗？”
“你是想让我用直觉来判断？”蔚蓝反问她。
因为她没和刘瑾交谈过，光是从她的表情看来，轻易下判断还是有些为时过早。
秦陆焯直直地看着她，眼神倒是坚定，他摇摇头，“我是希望你能用你的专业来帮助我。”
末了，他低头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
轻摇了下头，低声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怕我们带着先入为主的观念。”
怕他们因为刘裕的关系，先入为主地认为刘瑾就不是真凶。
秦陆焯苦笑。
他靠近蔚蓝，伸手将她环住，低声道：“本来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抱歉，把你牵扯进来。”
蔚蓝没想到他居然担心的是这个。
她伸手将他抱住，伸手在他后背轻轻拍了下，安慰道：“你不是说希望我用专业知识来帮你，我会的。我们一起找出真相。但是你要答应我。”
她轻顿了下，再次开口道：“不管真相是什么，你已经尽你自己最大的努力。”
他把什么都揽在身上，成为自己背负的责任。
蔚蓝怕结果不如意，他会陷入自责当中。
倒是秦陆焯松开她，低头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一点儿笑，“放心，我们的责任是找出真相。这点儿道理，我还不需要你来告诉我。”
说完，他在她脑袋上弹了下手指。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有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过来，见他们这样，有些尴尬，可是又不得不开口说：“秦队，肖队请您和蔚老师过去。”
就算秦陆焯离开警队这么久，那么多人看见他，依旧脱口会喊出秦队这个称呼。
仿佛他从未离开过。
秦陆焯冲着他点点头，小警察赶紧转身离开，把空间再次留给他们。
谁知他去拉着蔚蓝的手时，就看见她表情极认真地望着他，问道：“秦陆焯。”
她那么认真地喊着他的名字。
“你想过重新成为警察吗？”
她问道。
原本已经准备转身的男人，转过头望着她。
这个问题，仿佛穿越了时间，他的脑海中闪现过他最后一次穿警服时候的模样，那身藏青色衣服，被妥帖地穿在他身上。
方局对着他发狠的模样，骂他没出息，是个逃兵。
他想过吗？
午夜梦回之时才敢想的问题，就这么轻易被问出来。
迎着蔚蓝清澈的目光，他的心陡然软了。
或许，她真的是他的救赎。
因为她比谁都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
他望着她，轻笑：“做梦都想。”
第六十九章
晚上七点, 夏丹阳和庄佳两个女生, 终于在学校老师的陪同之下, 来到了警局。
学生在校园被从楼梯上推下去，不仅造成了极大的社会影响力，而且对学校的声誉也造成了极大的影响。这也是学校领导一直不同意另外两个女生来接受调查的原因。
陈老师作为两人的班主任, 也陪同前来。
在她们接受问询的时候，陈老师安慰两人, “你们别害怕, 只要实话实说就行。你们没有做过, 警察不会为难你们的。”
夏丹阳点头，朝陈老师望了一眼, 低声说：“老师, 你会在这里等我们吗？”
“当然了, 等你们这边接受了，老师开车送你们回学校。”
这句话显然安慰到了两个女生。
随后，警察带着她们各自到了审讯室。显然, 两人都没经历过这样的时刻, 各自脸上都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先开始问询的是夏丹阳。
她从未来过这种地方，心底虽然害怕, 但还是忍不住抬头四处张望。特别是在看到角落的监控设备时, 忍不住逗留了一会儿。
此时, 蔚蓝站在隔壁房间，看着她的神色。
“涉世未深，很容易说真话, 这应该是你们最喜欢审讯的人。”
肖寒站在一旁，笑了下。
“你今天下午一点到两点之间，在哪儿？”
夏丹阳；“我在宿舍睡觉到一点多，然后就去教学三号楼找刘瑾，想跟她一起复习高等数学。”
“你是几点到的教学三号楼？”
这个问题让夏丹阳一愣。
她微愣了下，眼睛忍不住往下垂，片刻后，她说：“具体什么时间我忘记了。我就记得我到那边的时候，那里很乱。”
“你跟江哓妍关系如何？”
夏丹阳理直气壮：“不好。”
随后警察又问了其他几个问题，因为审问的是别人，所以肖寒跟着他们一起站在旁边，问道：“你们感觉怎么样？”
秦陆焯朝蔚蓝看了一眼，她点点头。
“其实你们都能看出来，夏丹阳在回答什么时候到教学三号楼这个问题上撒谎了。她眼睛下垂，避开了对面的眼神，这是说谎者的典型表现。她什么时候从宿舍出来，宿舍那边的监控可以证实，所以她没有必要撒谎。重点就在第二个问题上，几点到三号楼。”
“案件发生在下午一点三十七分左右，按照夏丹阳从宿舍出来的时间，以及从她宿舍到教学三号楼步行所需要的时间，可以很轻松推测出来。”
“而且你注意她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提到了，她到那边的时候，很乱。为什么会乱，她是暗示我们，她到教学三号楼的时候，江哓妍已经被人推下楼了，跟她没关系。”
“这姑娘虽然涉世不深，但是很聪明。”
显然夏丹阳此刻完全不知道，她的小聪明早已经被隔壁房间的人识破。
此时里面审问的警察又问到了江哓妍的交友情况。这也是之前他们讨论过的另外一个可能性，情感纠纷。
夏丹阳此时已经很放松。
她哼了下，直接说道：“我怎么知道她跟谁谈恋爱，她那么多备胎。”
审问警察抓住她的话，继续追问，“你是说她在交友关系上复杂？”
夏丹阳撇嘴，脸上挺不屑地，“警察叔叔，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们是住在一个寝室的，她平时跟别人打电话、发微信，我就算不想听，偶尔也还是会听到几句。况且之前圣诞节她晒礼物，设置了分组可见。她以为自己做的挺好，结果有两个男生还不是差点儿为她打起来。”
这个突如其来的爆料，让在场所有人都神色一振。
肖寒立即通过这边的耳麦，直接说：“大鸣，问她打架的事情，问出这两个男生是谁。”
审问警察叫王鸣，他听到肖寒的话，朝这边的单面玻璃墙看了一眼，循着夏丹阳的话问道：“打架？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圣诞节那时候啊。不过我也只是听说打架，具体什么情况，我不是亲眼所见。”
大鸣点头，继续问：“这两个男孩是谁？”
“一个是我们班的张晓天，还有一个是信管3班的韩威。”
夏丹阳倒是没什么隐瞒的。
“他们两人是因为江哓妍而打架的吗？”
夏丹阳想了下，最终还是点头。
大鸣问她：“你知道原因吗？”
夏丹阳这次倒是犹豫了，她眉头微微拧起来，显然以她跟江哓妍的关系，她应该在此时毫不保留地将一切告诉警察。
许久之后，她伸手撩了下自己的长发，低声说；“我也不是想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如果告诉你们能帮忙抓住真正凶手的话，希望能对你们有用。”
“韩威跟我们不是一个系的，他跟江哓妍是在校学生会认识的。反正两人关系很暧昧，江哓妍跟他出去吃饭看电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没在一起，然后我们班张晓天从大一开始就暗恋江哓妍。据说是韩威在宿舍吹嘘自己跟江哓妍那个了……”
大鸣挑眉，正要问江哓妍和韩威哪个了，就看见对面女孩的脸皮肉眼可见的泛红。
“就是开房了。”
夏丹阳红着脸说清楚。
“韩威说江哓妍很好上，送点儿礼物就能跟他开房。张晓天估计是听到了，他本身就喜欢江哓妍，然后就跟韩威打了一架。不过听说很快就被人拉开了。反正这件事，当时我们班不少同学都知道。”
大学里没什么秘密，两个男生在宿舍里为一个姑娘打架。
很快就能从男生宿舍那边传到女生宿舍，从而让所有人都知道。
很快，这边庄佳的审问也开始了。
这次是齐晓出面。
他问庄佳，“你当时在哪儿？”
“教学三号楼。”庄佳说道。
齐晓问：“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哓妍让我陪她一起去的。”庄佳声音极小，“她说她想复习，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
“那么案发的时候，你在哪儿？”齐晓继续问道。
庄佳望着他，像是慢半拍一样，过了许久，才说：“我，我在楼下买东西，哓妍说教室没空调，想喝点儿热的。我就去楼下自动贩卖机给她买热饮。”
“你当时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或者看见什么奇怪的人吗？”
庄佳一脸迷茫地摇头。
但是齐晓明显有丰富审讯经验，他用手中的笔在纸上敲了两下，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庄佳，“江哓妍摔下来楼梯的时候，很多人都听到她的叫声，据我所知，你们学校的贩卖机都放在靠近楼梯口的地方，你没听到？”
“我，我听到了。”庄佳点头。
齐晓：“可是你刚才说，你没听到？”
“你说奇怪的动静，我以为你说的是别的声音。”一时间，庄佳有些语塞。
“那么你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吗？”齐晓望着她问道。
庄佳摇头，她看起来要哭了，“我真的没看见，我不知道是谁推了哓妍，她们都说是刘瑾干的，可是我觉得她们关系再不好，刘瑾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蔚蓝立即凑近耳麦，低声说：“齐晓，问她关于刘瑾的事情，问她们的关系。”
“你觉得刘瑾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你们关系很好？”
齐晓在听到蔚蓝的话，立即问道。
庄佳被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儿哑口无言，她想了想，还是说：“我们关系不算好。”
“那为什么你会觉得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庄佳：“就是，就是觉得她不是那么狠心的人。毕竟我们是舍友。”
“可是据我们所知，江哓妍曾经因为一支口红跟刘瑾她们闹翻，并且还在微博上投稿让网友人肉了刘瑾。你觉得江哓妍考虑过你们的舍友关系吗？”
庄佳双手握在一起，有点儿紧张地来回揉捏。
“你跟江哓妍的关系如何？”
这个问题似乎解救了庄佳，她神色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她说；“特别好，我们从大一开始关系就特别好。不管是上课还是吃饭都是一起的。哓妍特别照顾我。”
她说到这个的时候，神色特别认真，仿佛一定要说服谁一样。
蔚蓝望着她，朝秦陆焯看了一眼，低声说：“显然，她知道江哓妍并不是真心喜欢跟她在一起，所以她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这样才会维持她们是朋友这个假象。”
显然两个姑娘都隐瞒了一些事情，但是要把她们示作嫌疑人，却又为时过早。
这个案子似乎一下子停滞不前，除非江哓妍醒过来。
至于刘瑾，由于她是目前唯一的嫌疑人，只能留在警局。
所以过了十二点，在陈老师带着其他两个女孩离开之后，秦陆焯也带着蔚蓝离开警局。这一天他们所遭遇的事情太多，两人在回家的路上，都是什么话没说。
等进了房间，蔚蓝刚脱了外面的大衣，就被秦陆焯从身后抱住。
他低声说：“辛苦了，蔚蓝。”
蔚蓝转身，垫着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低声说：“这是你今天第二遍对我这么说了，你要明白，我做这些也不单单是因为你。”
她往后稍微退了一步。
冲着他眨了眨眼睛，“维护社会正义，又不是你一个人的特权。”
她抬头望着他，“明天我陪你去现场走一遍。”
秦陆焯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蔚蓝及时说道：“别告诉我，你不想去。”
秦陆焯这次倒是笑了，他摸了下她的脸颊，低声说：“现在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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