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日你就要去池安了,明天一早就随我去宫中向圣上与太后娘娘请安辞行吧。”周阳侯道,“太后还准备了些东西让你带给长姐,说起来,我也有十几年没见到她了啊。”
聂冬道:“我去了后就向长姐要几幅画像回来,这样你们也能看到了。”
“这主意好。”周阳侯道,“多画几幅,把几个侄子也画下来。”
“好。”不就是“人工拍照”吗。他堂堂列侯,找几个画师来简直小意思!来到京城后,聂冬才真正感受到霍家兄弟姐妹几个的感情真的很深,也许是大家年少时经历的苦难太多,两位兄长又为家族而战死,所以才格外珍惜还能留在身边的人。古代交通不便,一朝远嫁,也就是一生一世都见不着了。
聂冬打定主意,这次去池安一定多带一些东西给太后与周阳侯。
第二天乃大朝会,众人齐聚大殿之中。比起第一次上朝的紧张,现在聂冬的心情格外轻松。终于能离开京城了,身处这座天下最繁华的都市,却让他格外怀念博陵。喜欢拍马屁但还是勤勤恳恳办事的张县令,为人清高正直但还有些傲娇的曹县丞,县衙里一众看见博陵侯就好像看见阎王一样的各曹官吏们,甚至连蛇精病一般逆天存在的霍文萱,都让他觉得可爱起来。
高坐在龙椅中的陈睿,俯看大殿内众人。目光在博陵侯身上来回看了两遍,又看向了新任的大司农那里
柴彦安是今天大朝会上最引人注目的,他的第三子,柴三郎已从谏议大夫右迁至大司农!柴氏一族,一公一卿,父子二人均被封侯,一时风头无量!柴三郎的位置已从大殿外的群臣站位,直接升到了殿内丞相之后,挨着他的父亲站着。
大司农一出,皇后花落谁家已是一目了然!众人都觉得博陵侯这次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看看柴家,再看看霍家那两位,虽然都是两侯,可明显霍家的已经过气了,如昨日黄花无人赏。
散朝后,新晋大司农身边围着不少人,这可是圣上未来的老丈人啊,不趁着现在拉近关系,等人家闺女真正入宫后,就没机会了!
比起柴家那边的热闹,聂冬这边都冷清了许多。唐廷中因儿子要跟他博陵侯起去池安,不情不愿的走了过来,也只说了一句话:“犬子初次办差,若有得罪侯爷的地方,还望您多多包涵了。”
聂冬的心已经飞向了池安,拿粮食换盐的计划终于可以开始实施,那一箱箱的银子好像现在就如流水般的往博陵涌。
“唐大夫放心吧。”聂冬笑道,“我家大郎与你家那小子年纪相仿,他在博陵也是以庶务见长,这一路你家小子有什么不懂得,大郎会教他的。都是二十来岁的郎君了,有些事教个一两遍也就会了,更何况又是替圣上办差,本侯自然也会全力配合,哪有什么得罪不得罪。”
这话说有些带刺,但由于说话的人是博陵侯,唐廷中意外觉得还挺顺耳的。至少博陵侯亲口说了唐愈是与以为人靠谱在京城著称的霍文钟在一起。
太尉楚博因军中要整备弓-弩一事,并未众人在一起闲聊。柴彦安有心想与他说几句,谁料楚博谁的面子都没给,直接大步走了。
长信宫中,太后早早的将陈宝宣来,让齐王陈晔请了一天假来送博陵侯。
陈宝心情复杂,她在霍文萱和霍五娘身上下了大功夫,霍明明摔傻了没法入宫,可没想到连五娘也要回博陵。而柴家的那位七娘……
广撒网的陈宝自然也时时相邀,奈何对方端着世家女的傲气,除了一些推辞不掉的场合,其他时间对她这位长公主虽然客气尊重,但到底少了一丝亲密。她是长公主有太后的宠爱能不去封地而居住在京中,可等太后去后,又要怎么办,那时候他们可都要在皇上和皇后手里讨生活啊!
如今柴七娘入主中宫已经定下来了,一同入宫的还有五位美人,其中三位出自世家,两位出身勋贵,竟连一个霍家的女孩儿都没有!
陈宝觉得这情势也太不利了!小舅舅家里没有适龄的女孩了,五舅舅竟然也不争取,陈宝有些心急如焚。
“快起来吧。”太后看着跪在面前的聂冬,有些头疼的笑道,“早说了在长信宫不必行礼,你就是一根筋。”
聂冬起身跪坐:“臣弟此来是向圣上与太后辞行的。池安的使者已到了周阳侯府,明日就能启程了。”
“此去千山万水,六弟要多多保重。”太后看起来精神有些不好,虽然想通了,但也受不了不少打击,“其他的场面话,哀家也不多说了。”
霍明明与霍五娘因身体原因都没能入宫,毕竟在皇后已定的这个当口,二人再出现定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再去宫里面还不嫌丢人吗?”柴荣哈哈大笑,“哎呀呀,人家千里迢迢来,如今又要走了,咱们也没啥东西可送的。三郎,我记得七娘有几本书,不如送给那两位小娘子吧。也教教她们如何当一个大家闺秀。”
“你莫要意忘形,越是现在越要谨慎。”柴彦安道,“宫中一天没下明旨,咱们别太张扬了。今日下朝后的那种场景,一定不要再有。圣上的脾气我最清楚,他是最讨厌张狂的人。”
“我们又不是霍南鹏那老贼!”柴荣摆摆手,“大哥你放心,我再混也不会拿侄孙女的大事开玩笑的。不过三郎右迁大司农这件事总该可以贺上已贺吧,本朝未满三十的九卿,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说到此处,柴彦安的语气也温和了不少:“你也别太夸他,葛轩留下的那一堆烂摊子还在,国库空虚,圣上大婚少不得要花钱,还有北边的军饷,整顿军备的银子……这林林总总加起来没个几千万两是打不住的啊。”
柴荣道:“三郎不是已经有主意了吗?”
柴彦安捋着胡须,一脸高深,嘴角却带着一丝得意的笑。世人都说博陵侯的长子霍文钟如何如何,而他家的三郎,这次右迁大司农,可不仅仅是因为与圣上攀上了亲戚!
——霍南鹏,老夫得让你知道,不仅你是老夫的手下败将,你的儿子也一样比不过我柴家的儿郎!
第一一四章 离别
比起入京时的热闹,聂冬走的时候几乎是静悄悄的,相送之人也只有周阳侯和大驸马,他虽不是第一个离京的列侯,但也的确是最惨的一个。两个闺女,一个变成了傻子,一个体弱多病,儿子身为嫡长子的世子之位本就是理所当然的,奈何官位却没有升。
唐愈站在众人之中,他爹为了避嫌,并没有让御史大夫府中的人来送他。此刻带着的事自己的一班人马,一旁还站着一个秦苍。
老侯爷说了,因为唐大人亲自嘱咐过要多照顾一下他,所以特地将自己最最信任也是身手最好的侍卫秦苍派到他身边来护卫。
女眷们的马车在后面,唐愈一脸怨念,他左边一个秦苍,右边一个霍文钟。——博陵侯,你这是防贼吗!!
聂冬还以为这一次立霍文钟为世子后,他能从督邮迁至郡功曹。虽然二者都是地方干部,看起来算平级,但督邮是纪检类,而郡功曹则相当于人事部长,后者比前者接触的庶务更多,手里的权利也更大。
在职权划分的不算特别清楚的古代,一郡功曹基本上都可以在郡守不在的时候代郡守处理事务,比之郡丞,更有实权,而郡丞更多的时候只能看作是郡守的秘书。这也为什么当初博陵县内的陈功曹敢给堂堂列侯使阴招,因为在这个位置上,调动各种资源简直太容易了,所谓的地头龙,说的正是如此。
“是本侯连累了你啊。”聂冬撩开车帘,与在骑马而行的霍文钟说道,“再等几年吧,反正你也年轻。”
霍文钟却道:“其实儿子很喜欢督邮一职。”
聂冬嗯了一声,这小子这么喜欢当风纪委员吗?
“若真成了功曹,就必须离开博陵了。”霍文钟垂眸看了一眼聂冬,那小眼神里全是担忧,“而督邮则可替郡守巡视乡里,我时常留在博陵也无妨。”
亲爹太不懂事,他不放心啊!
每次他要离开博陵巡视其他地方的时候,都担心自己回博陵后侯府大门都被他爹给拆了。
聂冬努力控制着抽搐的嘴角。
霍文钟似没发现他爹的脸色,又收回了目光,抬头策马而行,继续认真而严肃的分析道:“且督邮,功曹都乃郡之极位也,儿子已是世子,至于官位几何,也没多少人会在意的。比起待在郡中,儿子更喜欢留在父亲身边。”
其实你就是个操心的命!
聂冬腹诽。
“至少老子还有个爵位留给你,也不算太差了!”聂冬哈哈干笑。
到了驿站,二郎霍文敏已提前一日便到了。聂冬将霍五娘与霍明明交给他,又好好叮嘱了一番,前前后后讲了近乎半个时辰,还觉得不够。
霍文敏额头布满了汗珠,霍文钟实在是看不下去,出声道:“父亲,时至中午,也该用午膳了。”
聂冬喝口茶:“对对,两个丫头就各自在屋里用吧,让侍卫们好好守在门外,闲杂人等一律不得打扰!”
霍文敏立刻道:“儿子这就吩咐去。”
谁料聂冬喝完了水,一抬手:“二郎啊,你且等一下,本侯话还没说完。来京城的时候,你的两个妹妹就吃了不少苦,可由于时间紧迫,哪怕是身子不舒服也要硬着头皮赶路。现在咱们是回博陵侯,就不要这么急了。你妹妹们想逛一逛,看一看,都随着她们,难得出一趟远门,总是闷在马车里岂不是可惜了?让侍卫们护好她们,别让人冲撞了就好……”
“……是。”霍文敏双眼已成了蚊香。
霍文钟颇为同情,但死道友不死贫道,立刻道:“父亲还有许多话要顶住二弟,我现在去后厨看看今天的菜色。”
“好,你去吧。”聂冬爽快道,“记得让他们多做一些你妹妹们爱吃的菜。”
霍文敏一脸羡慕。
突然耳边又响起了他爹那熟悉的声音:“二郎啊,本侯记得信里让你带上五十个侍卫你可有带足了?还有产自咱们博陵的五谷粮食三十石,你可装好了?府里还好吧,本侯让黄大夫留下来看着,这一月可平安否?三娘最近没回府吧,你排行在前,也是她的兄长,莫要与她起冲突,四郎六郎在先生那里可听话,学业如何了……”
霍文敏摇摇欲坠,努力撑着身体:“回父亲,儿子此行带来了以高安为首的侍卫共五十三人,府中由张大虎护卫……”
因要赶路,这一顿午膳极为丰富。
小丫鬟看着霍明明那碗米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消失,不敢置信的问道:“小姐,我再给您乘一碗吧。”
然而霍明明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她——姐的饭量就是这么大——伸手将碗递了过去。
聂冬这个小兔崽子,她不吃饱了怎么好跟他看月亮数星星谈人生谈理想呢?!
唐愈用完午膳,忧伤的看向被侍卫们重重把守的“闺房”,正想着要不要在用一次字条传情,心中正计划着,肩膀突然被人一拍。
“唐兄,这么快就休息好了吗?”
“吃饱了出来走走。”唐愈认命般地看向霍文钟,“今天是还要赶路吗?”
“是啊。”霍文钟道,“父亲已吩咐众人准备了。”
“令弟不和我们一起去池安?”
“他要护送两位妹妹回博陵。”霍文钟意味深长的看向唐愈,“此行池安唐兄的差事办完了,要是不着急的话,不妨去博陵赏玩一两日再回京城。上次在茶楼时,唐兄仗义执言,我却一直未曾谢你一次。”
唐愈灰暗的人生一瞬间被点亮:“好啊!霍兄……诶?咱们霍兄,唐兄这样喊来喊去的,也太生分了!霍兄你年长我几岁,若不嫌弃,小弟就直接道您一声大哥,大哥喊我十七郎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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