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刚才见面以后，这是萧山第一次直视林溪的眼睛。
“小溪，你应该知道的。”
“哦？我怎么不知道我应该知道？”
“……”
“你不就是想说我！”林溪冷笑，伸手右手食指指向自己，“是个灾星？是不是还说我克父克母？谁在我身边就会倒霉。”
小老头儿没说话。
林溪一声冷哼，双手抱胸把脚放在桌子上，神情冷漠，眼神睥睨似乎他们都是蝼蚁，“哥们儿，骗钱也不是这样骗的，几年前的说辞再来一遍，别人会说你不敬业的！快来，再上点新鲜的，让我听听我还有什么特异功能。”
就在林溪以为萧大师不会说话的时候，他开口了。
“你，是妖怪。”
短暂的沉默后，是火山爆发似的笑声。
小鱼撇撇嘴，什么嘛，他才是啊，小老头儿真是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了！
林溪拍拍胸口，想忍下笑意，可最后还是不行忍不住想笑，笑够了，她才看向一本正经说胡话的萧山，“做生意，走点心啊。”
林奶奶也觉得这大师有些不靠谱，正想着要怎么开口把人赶出去的时候，他笑了。
“那你就不奇怪，你在水里的夜视能力就这么强？”
“你不奇怪，为什么你会做奇怪的梦？”
“你不奇怪，为什么噩梦以后，你贴身的衣物有被火灼烧过的痕迹？”
“这些，你不奇怪吗？”
“还是……你不敢。”
林溪双眼死死盯着他。
萧山叹了口气，“小溪，我不愿意的。”
林奶奶哆哆嗦嗦地去摸林溪的手，穆伊人的手迟疑地去拦，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可林奶奶并没有握住林溪的手。
林奶奶的眼眶突然就蓄满了泪水，“小溪！”隐隐带些哭腔。
林溪低头，用手拨拨自己的头发，“奶奶，你没听到？我是妖怪呢？！”
林老爷子一声暴喝，举起手里的拐杖就向林溪挥去，穆青柏起身去挡，反被萧山的小徒弟摔倒在地。
林溪不是不想躲，只是她突然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就连动动手指也不行，拐杖越来越近，她什么也听不到，眼睛里只有那根被林老爷子时时刻刻握在手中的拐杖。
这么多年，她以为变了，可是，终究是她痴心妄想。
她闭上眼。
臭老头儿也真是的，说这么大的新闻，也不提前和她说一下，这下估计吓坏其他人了吧。
“小溪！我救你！”
昏迷之前，小鱼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她意识昏昏沉沉，只感觉自己似乎是靠着什么东西。
她苦笑，原来当初的想法是对的，幸亏当初她让小鱼去上了一段补习班，虽说知识没学多少，可与外人交往接触比以前好了不少。
好在他也不算孤家寡人。
就算没有自己，林奶奶应该也会照顾他，就是不知道，林家会不会把父亲留给自己的财产转移给小鱼。
不过，就算没有这些钱，小鱼应该也能过的好吧，他那么单纯，那么容易满足，应该会很幸福的吧？
还有那个叫章好好的小姑娘，她应该是喜欢小鱼的吧，她……应该会帮小鱼吧。
那他……还会记得她吗？
——
林老爷子起身，一眼也没看瘫软落地的林溪，直接走到萧山跟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先生的大恩大德，林某没齿难忘。”
随后又吩咐林河把林溪装进铁箱子里。
林河迟疑了下，最后还是听父亲的吩咐。
穆伊人腿脚发软倒在沙发上，旁边是不断挣扎的林奶奶。
“林河！”她冲儿子大喊，“你今天要是敢碰小溪一个手指头，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林老爷子厉声道：“糊涂！你刚才昏过去不成？她是个什么东西你知道吗？你还敢……”
“我管她是谁！我就知道，她是你儿子林江唯一的女儿，你忘了，当初她从产房里出来，你是第一次抱她的人啊，你忘了吗？”林奶奶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冲过来就扑向林老爷子，揪着他的衣服很很摇晃。
林老爷子闭了闭眼，脸上闪过痛苦，可最后，他还是坚定地将林奶奶拉开。
“伊人，送你妈回房。”
穆伊人手足无措地站起来，“爸……”
“我还是不是你爸？”林老爷子暴喝，身形不稳摇摇欲坠。
王叔忙扶了一把。
穆伊人不敢再耽搁，一个弱女子，竟然也有了力气，半拖半抱把与自己体重相仿的林奶奶送回卧室。
林老爷子拄着拐杖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看着同样晕倒的小鱼，“这位……”
萧山对徒弟示意，徒弟将小鱼甩在身后。
萧山道：“我带他去我们公司。”
林老爷子沉默了下，没说话。
萧山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大肚子瓷瓶，对林老爷子说了两句话，随后就离开了。
穆伊人下楼，刚好和丈夫林河碰面。
“妈没事吧？”
“没事。小溪……还好吗？”
林河抿了抿唇，“昏迷了，我把她关在了爸吩咐的笼子里。”
气氛凝重，二人下楼便看到林老爷子瘫坐在沙发上，面色有些白，不知道是不是林河的错觉，他仿佛觉得父亲一下子就老了十岁。
“办好了？”林老爷子抬抬眼皮。
林河点点头，将手里的钥匙递给林老爷子。林老爷子接过钥匙，起身回屋，“我休息一下，晚上不用叫我。”
穆伊人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啊。”
☆、帮你
浑身都很痛，林溪忍不住，呻.吟出声。
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身下有些硬，可是也比什么都没有好点，林溪摸了摸，才发现身下好像是一个薄薄的垫子。
呵，是要把她送去做研究？
真是的，好歹再找个大师给对一下啊，万一要是算错了，这不是害人吗？
好歹，她这条命也挺值钱的。
蜷缩着身体很不舒服，林溪支着胳膊坐起来。
四周漆黑一片，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摸索。
铁？
她眯眼，又仔细摸了摸，随即失笑，原来是把她关到了笼子里啊。
不过，这也忒不尊重她了吧，好歹她现在可是个稀罕物。
物……
有些好笑，做了二十几年人，没想到到最后，竟然有可能不是人。
妖怪？
靠在笼子里，林溪抬头想笑。别的妖怪都各有本领，一出山便搅的天翻地覆，最后会出现一个英雄，收服妖怪，赢得掌声与荣耀。
可她呢，连自己是个什么妖怪都不知道，居然就被收了。
啧啧啧，林溪摇摇头，不划算啊不划算。好歹也让她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啊。
不过，也说不定是误判呢？
小老头儿凭着只言片语就能认定自己的身份？他老年痴呆才好多长时间啊，就能给人算命看相？林溪撇撇嘴，觉得自己不是有点冤，而是很冤。
“咕噜咕噜……”
肚子饿的厉害，林溪抱着腿将脸放在上边，“唉，还不如昏过去呢。”
肚子抽痛，林溪不舒服，蹙着眉想再睡过去，可不知是不是睡得时间太长了，她一点也不困。
不知身在何处，不知下一步路，她长这么大，很少有这么茫然无措的时候，就算当年被赶出林家的时候，她也只是花了十分钟就考虑回月牙岛了。
林溪缓缓吐出一口气。
没有视力，听力变得犹为灵敏。
黑暗中，一声微小的动静刚林溪呼吸一滞，她双眼猛地睁开，定定地盯着声源。
一丝光线传来，又很快关上。
借着这一丝微弱的光，林溪很快就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了。
她的屋子。
门被关上，光线消失，进来的人摸摸索索，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摸到笼子旁。
她手里拿的似乎是钥匙，黑暗中，她试了好几次，才把锁打开。
一双冰凉的手摸了进来，摇了摇她。
林溪“呻.吟”两声，做惊讶状，“你是谁？”声音很低，带有一丝丝恐惧和哭意。
“小溪别怕，我是奶奶啊。”林奶奶以为是自己的行头吓着孙女儿了，忙把帽子扒下来，着急道。
“奶奶？”
“嗯嗯，是我，快点把手给我，奶奶带你出去。”林奶奶压低声音道。
“嗯。”
林溪把她的手递了过去。
*
只是二人还没走到门口，就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
林奶奶受了惊吓，身体颤抖，林溪忙把她拥在怀里，替她挡住照过来的强光。
她眯眯眼，看到穆伊人领着几个黑衣壮男堵在门口。
“奶奶，别怕，是婶婶。”林溪拍拍林奶奶的后背，安慰她。
林奶奶一听到是自己人，一喜，刚直起身子准备让穆伊人带着林溪离开的时候，就看到她身后的保镖，神情猛一变。
穆伊人咬了咬嘴唇，“妈，你偷了爸的钥匙来放小溪，万一要是被爸知道了，可怎么办？”
林奶奶握紧林溪的手，挡在她跟前，“伊人，难道你也认为小溪是妖怪？那个狗屁大师乱说的话，你们也信？”
穆伊人低着脑袋，似不敢与她们对视，“妈，我听爸的。”声音小的似乎听不到。
她回头，“请老太太出来。”说罢退后一步。
一个老年人怎么可能是几个壮年的对手，几乎是没有任何疑惑，林奶奶被几个男人抬了回去。
穆伊人蹲下，拿起落在地上的钥匙。
林溪耸耸肩，不做无谓的挣扎，转身回笼子里。
她是功夫不错，可这也是跟普通人比，刚才门口那几个，一看就是专业的练家子，她这几手在别人眼里，就跟小娃娃打架似的，不划算。
穆伊人没有走，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拿了手电进来。
门口留下了两个保镖。
穆伊人在笼子前蹲下。
“不锁？”林溪笑。
穆伊人摇摇头，“你不会逃。”
“那你就不怕，我突然发疯，伤害你们？”林溪曲着一条腿，手搭在上边，看起来十分风流。
穆伊人心头一动，凑近道：“我让你逃吧？”
她眼中含着隐隐激动，又带着丝丝疯狂，林溪也学着她的模样，身体前倾，“好呀！”
说干就干！
穆伊人拉住林溪的手，用力握住，林溪走不动，回头看她，“不走吗？”
穆伊人对着她笑。
借着手电，林溪看到她笑得开心极了。
“小溪，我帮你，你怎么报答我啊？”她问。
林溪慢慢松开她的手，退后两步，“婶婶，你想让我怎么谢谢你啊？”
穆伊人扔下手电，手电落在地上，闪了两下，灭了。黑暗中，林溪只能听到穆伊人粗重的呼吸声。
她的手，准确无误地摸上林溪的脸，“用你的身体，如何？”手顺着林溪的脸蛋向下，滑到喉结处，“我养着你，让你好好活着，如何？”
林溪低头，对上她的眼睛，“好啊……”
穆伊人一喜，“你同意了？那我这就带你走！你别怕，别怕……”
她转身就要离开，林溪顺势牵住她的手，她回头。
林溪笑笑，一个期身，将她压在地板上，手狠狠掐住她的脖颈，贴近她的耳朵，她慢慢道：“婶婶，那年，我爸妈是不是你害死的！”
“……”
短暂的沉默后，穆伊人突然尖叫出声，胳膊不住地捶打压在她身上的林溪。
手臂一痛，林溪侧头一看，穆伊人戒指顶端伸出一个类似针管的东西，此刻那顶端插.进胳膊里，林溪挥手一摆，压下她的胳膊，晃了晃有些晕的脑袋。
“救命！救命！妖怪疯了！她要咬人！林河！林河！！”
林溪想用力，可脑袋越来越沉。
门猛地被推开，伴随着门口两个保镖的脚步声，走廊里又多出一连串其他的脚步声。
林溪被两个保镖提溜起来，后边进来的人涌在门口，林河不顾阻拦冲进来，一把将倒在地上的穆伊人抱起来，“伊人伊人！你没事吧？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穆伊人垂着头，在林河怀里止不住地抽泣。
林老爷子脚步急急被人搀扶，看着这混乱的场面，生气地拄了拄拐杖，被气得狠了，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河抱着穆伊人，心疼地看着她脖子里的一圈红痕，毫不犹豫地向林老爷子道：“爸，快点解决吧？再拖下去，还不一定怎么样呢？”
穆伊人擦擦眼泪，“爸，也是怨我，妈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了，我本来以为妈只是给小溪送吃的，没想到……我害怕出事，便让人把妈送回房，只是没想到小溪这么厉害。”
说到这，她又抽噎了下，“……也是怨我掉以轻心了。”
林河颤着手，把脸贴到穆伊人的脸颊上，“伊人，喉咙痛就别说话了。”
林老爷子看着被两个保镖提着的林溪，蹙眉道：“怎么样？”
其中一个保镖探了探她的鼻息，答道：“只是昏迷了而已。”
穆伊人忙要开口解释，就被林老爷子打断了。
“关起来。”
穆伊人垂眸，心里松了一口气。不急，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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