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沫回到桌前,刚刚坐定,程易辰端着两杯扎啤已经冲到跟前。
“沫沫,刚才那小子是不是搭讪你?”
“没有,我同学,过来打声招呼。”沈沫含糊道,她并不打算让程易辰知道许劭是她男朋友,还不到时候。
程易辰松了一口气,把扎啤放下,转身又去招呼店家烤串多放辣子。不多时,热腾腾的烤串放在小火炉上端过来,两撇胡的新疆大叔还即兴表演了一段说唱歌舞。
沈沫抄起羊肉串开吃,大口喝酒,期间还不时打量隔壁许劭那一桌。程易辰坐沈沫对面,更是直观,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廖若彤看。
“好看吗?”沈沫在他眼前晃晃手指头。
“好看!”程易辰半点没有要避讳的意思。
“比我漂亮?”沈沫不服气。
程易辰实话实说:“嗯……五官没你漂亮,身材也没你好,可是吧,这妞儿看着就高端大气上档次,跟人家一比你就是个小家碧玉。”
沈沫不服气,低声骂:“蠢货!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你知不知道她那身衣服多少钱?”
廖若彤穿两件套的短裙,上身浅粉色宽松短衫,衣领处绿色蓝色缎带装饰,下身草绿色短裙,腰线部位有粉色蓝色缎带装饰,裙身上一朵硕大荷花。
这样的颜色搭配和图案,如果是新兴市场的批发货还不知道要恶俗成什么样子,可是廖若彤坐在那里,像红毯上的明星一样耀眼。
沈沫今天穿的同样是两件套的裙装,上身也是浅粉色宽松棉衫,白天看着还好,夜晚灯光下根本看不出本色,白中发黄,牛仔短裙早就淹没在夜色里,看起来和程易辰的大裤衩没什么区别。
程易辰摊手:“那怎么办?你总不能让人家脱了衣服跟你比吧?”
“让你嘴贱!”沈沫抄起一根竹签子抽过去,凶巴巴叉腰。
隔壁桌两人闻声望过来,许劭皱眉看向程易辰,程易辰毫不犹豫地瞪回去,两人隔空较劲。
正在这时,乐队开始下场表演,小提琴手径直走到许劭那桌,一段名曲,悠扬歌颂美好爱情,许劭从钱夹抽出两张粉色大钞给小费。
外籍乐队常年在风情街表演,除了商家给的演出费,客人小费也是收入主要来源,都是中国通,看人下菜碟,扫一眼桌上内容,大致就知道能不能赚到小费。
点大盘鸡和砂锅烤串的情侣,他们绝不往跟前凑。
“沫沫,你要不要吃大龙虾?”程易辰突然扬声问,故意让旁边一桌听见。
“你有病啊!发什么疯?”沈沫低声骂,在桌子下面使劲踢他脚。
“又不是吃不起?老子有钱!”程易辰大声道,从大裤衩后兜里拽出鼓囊囊的对折钱夹,使劲拍在桌上。
钱夹猛地弹开,厚厚一沓粉红色人民币露出边沿,引得隔壁桌的廖若彤都好奇转头看过来。
沈沫顿时脸色涨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不多时,西餐厅的菲律宾女郎托着龙虾餐走过来,恭敬送到座位,蹩脚文嗲声嗲气道:“先森,请慢用。”
小提琴手闻风而来,站在沈沫身边欢快拉响节奏,经典歌剧其中一段,表达女仆和花匠偷欢时的愉悦心情。
沈沫歪着头似笑非笑,心里那团棉花越堵越厉害,金发碧眼的小提琴手不以为她能听懂,还俏皮冲她眨眼睛。
程易辰早就准备好小费,高兴捧场:“你再拉大点声!”
沈沫认命叹气,太姥姥家的人都丢尽了,她外公就算睡在八宝山也得气的爬出来。
另一桌两人已经起身,许劭径直走过来。
“沫沫,我先回去了,晚上给你打电话。”
“好,晚上聊。”沈沫强做笑脸,挥手道别。
许劭看一眼程易辰,见对方歪在椅子上,斜着眼睛一脸挑衅的也在看他,笑了下:“回见!”
不经意间扬起的车钥匙,车标瞬间闪瞎程易辰双眼。
“我靠!”程易辰骂一声,脸色瞬变,站起身,亲眼看着不远处停车场,许劭和廖若彤上了那辆蓝色布加迪。
小提琴手收到小费,结束演奏,终于清静,沈沫顿时松懈,拿起一串板筋,狠狠地撸一口。
“沫沫,吃大龙虾啊?六百八十块呐!真他娘坑人,这么大个的,我妈进货价一斤才七十块!快趁热吃,改天让我爸给你做锅麻辣小龙虾……”
“你烦不烦?”沈沫白他一眼。
“好好,我闭嘴还不行吗?”程易辰委屈,猛灌一口扎啤,低头大快朵颐,现在不仅要哄沈沫,他受到创伤的小心脏也需要安抚。
沈沫喝光了扎啤,让程易辰去买酒。
程易辰大方道:“咱们不喝扎啤了,我去买灌装的,德国原装进口。”
沈沫白他一眼:“我就爱喝国产的,你去买雪花,我要喝脸谱。”
“等着!我这就去。”
不大一会儿程易辰回来,手里拎着两罐从便利店买的雪花脸谱,和沈沫一人一罐拉开。
沈沫自顾自喝酒,很快,一瓶啤酒见底。
“再去买,我还要喝。”
程易辰抬起头:“还喝?三十块一罐呢,你少喝点!”
沈沫气结,从包里找出粉色/猫咪钱夹砸过去:“少废话,快去买!”
“去!我去还不行吗?”程易辰无奈,到底站起身再去便利店,没有拿沈沫的钱包。
再次回来时,程易辰手上拎了整一提啤酒,重重放在桌上。
“喝吧!醉了我扛你回去。”
沈沫拿起,见是十元一罐的青岛奥古特,不禁白眼:“小气鬼……”
龙虾吃完,程易辰叫过小贩重新加热烤串,点了个大盘花毛一体,两人继续吃喝。沈沫酒量很好,中间去两次洗手间,再洗把脸,500毫升的大罐啤酒,连续喝完四罐完全没压力。
“回去吧。”沈沫看看表说。
“你没事?”
“你看我像有事么?”
两人叫出租车回去,程易辰不放心,一直把沈沫送到楼上。
厉秀英还没睡,听到敲门声赶紧开门:“辰辰,进来坐!”
“不了厉阿姨,都凌晨一点多了,我得赶紧回去。”
程易辰告辞回家,锁上门,厉秀英皱眉:“你这是喝了多少?”
沈沫笑嘻嘻伸出手指头“一,一,一……”
“到底几个一?”
“不告诉你!”沈沫笑嘻嘻转着圈,跳舞一样转到卧室,一头栽到床上,呼呼大睡。
“起来!沫沫,洗过澡再睡!”
床上沈沫毫无反应,细细鼾声。
厉秀英气个倒仰,到底还是没办法,去洗手间断过一盆热水,洗了毛巾,轻轻给女儿擦脸。
换过一盆水,正在擦脚时候,沈沫扔在床头的包包里传来手机铃声,厉秀英拿出来看一眼,没有接听,随手放在床头柜。过一会儿,铃声再次响起,不折不挠,厉秀英看一眼来电名字,只得接起。
“许劭吗?我是沈沫妈妈,沫沫睡下了。”
“好的阿姨,我明天再打来。”
第53章 豌豆公主
转天早晨,沈沫被热醒,拨开湿漉漉的头发,伸开双臂准备伸个懒腰,刚刚弓起身子,毯子就顺着床沿滑下去。
沈沫连忙一把捞起,身子瞬时一个反弹又弓了回去,最后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躺回床上。沈沫不由叹气,心想难怪每个玛丽苏女主都要有张两米以上的大床,在一米宽的小床上醒来确实没美感。
踢踏着拖鞋下床,在卫生间洗过澡,沈沫湿着头发出来,去厨房找吃的。
仅容一人立脚的厨房,上下橱柜,伸手就能拿到所有东西,早就习惯缩手缩脚。沈沫想起上次在许劭家做饭时候,她系着围裙跑来跑去的样子一定像极了澳洲大袋鼠。
牛奶热好,沈沫用碟子盛了油条和鸡蛋从厨房端着出来,迈过门槛,绕过鞋柜,把手中碗筷放到茶几,再侧着身子挤到沙发前坐下,遥控打开电视机。
客厅狭窄,台式电视机占了不少地方,老式旧沙发,中间放上茶几,只剩一条窄窄的过道,为了保持视线距离,沈沫坐在沙发上使劲往后仰,又是一种奇怪的姿势。
想起昨晚和许劭一起吃饭的美女,沈沫知道,她差的不仅仅是衣服。
美女举手投足间都透着端庄优雅,想必日常生活环境也宽敞明亮。沈沫虽然在外面注重仪态,但是狭窄环境下还是不由自主畏手畏脚小家子气。
美女可以一身名牌坐在露天大排档轻松吃宵夜,沈沫去买菜都要刻意换上旧衣裳。沈沫积极存钱想去三亚时候,也许美女早就看惯马尔代夫巴厘岛的无敌海景。
一时间,沈沫沮丧的无以复加。
下午时候许劭电话打进来,约她明天见面,沈沫没好气:“我大姨妈来家做客,我要负责招待,这几天不能陪你了。”
许劭疑惑,这不是之前他说过的话么?当时他确实要招待廖若彤,她真要招待大姨妈?
“哪个大姨妈?沫沫,我们去吃阿胶蒸燕窝?”
这两样还能一起吃?沈沫再次孤陋寡闻,妈妈只给她煲大枣红糖水。
“不用,我大姨夫也来了,你自己玩吧!”
她嫉妒那个美女绝不是因为吃醋,不管什么原因,气撒在许劭头上就是了。
挂断电话,许劭还是百般费解,正在纠结大姨夫,保姆敲门进来叫他下楼吃饭,廖若彤已经正式告辞,明天回家,今晚是送行宴。
餐桌上,许父赶回来陪席,四人一起晚餐,场景格外温馨。
“当年我们谈婚论嫁,要等到单位有分房消息才敢打算,如今商品房贷款各种便利,年轻人真不必晚婚。”许父感慨。
廖若彤并不赞成:“我觉得,婚姻只是人生一部分,女孩子经济独立,有自己的事业才重要。”
蒋怡华好笑:“既如此,整合双方父母资源,共同承担构建婚姻,协调大家庭和小家庭之间关系,这种能力何尝不也是一种独立?”
廖若彤怔了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微微有些尴尬。
一直旁观的许劭突然道:“彤彤读美国名校,学识和能力都很优秀,她不应该像老一辈女性那样为了家庭牺牲自我,我支持她的观点,女性应该有自己的事业。”
廖若彤果然爱听,转头看向许劭微笑。
蒋怡华赞赏看向儿子,再看向廖若彤时候,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到底是两代人观念差异,既然你们有自己想法,我不反对,彤彤那就更应该听你妈妈的话,完成学业后回国,尽早开创自己的事业。”蒋怡华意有所指,说到‘自己的事业’时候,语气格外加重。
许父笑道:“我就说嘛,婚姻和独立根本不冲突,你看我们家,你阿姨当初辞职当了几年家庭主妇,现如今不也是响当当的商界女强人?”
大家被逗笑,廖若彤低头含蓄喝汤,她是知道许家底细的,蒋怡华如今所谓的成就只是花架子,更多还是依附在丈夫身上。
吃过饭,许劭陪廖若彤在楼下书房看书,楼上书房,许家夫妻也在聊天。
“现在的女孩子怎么都一口一个独立?结婚和独立有什么关系?”许父不解。
蒋怡华道:“潜台词是说,她工作同时不能或者不想承担家庭。”
“那她来干什么?”许父更加纳闷,父母没跟女儿交代清楚?不想结婚来相亲做什么?
“老廖这届就退下来,他老婆急着给女儿找出路。”蒋怡华心知肚明。
许父好笑:“所以送到咱们家来独立了?我们这样的人家,她想怎么独立?和农村小媳妇一样,进门就分家另过,只要丈夫不要公婆?”
蒋怡华摇头:“不仅仅,恐怕是和改制时候一样,老树嫁接,另开新枝,必要时候你儿子也可以下岗。”
“她能有这本事?”许父不信。
蒋怡华将双腿放到踏凳上,取出香烟,拿一颗点燃。
“我听老姐妹们讲,以前娶媳妇最怕儿子找个花瓶回来,好逸恶劳不事生产,现如今人人高学历,女孩子们也精乖。婚后讲独立讲事业,丈夫支持婆家做后盾,今天开个画廊,明天投资个艺术品,财会专业就敢涉足金融领域,用婆家资源发展个人事业,蚕食鲸吞,华丽转身就成独立女强人。”
许父思索片刻,道:“二十岁的小姑娘,人芸既芸,不见得有主见,还是再看看吧。”
蒋怡华吐出个眼圈,摇头轻笑,没有说话。
当年她大学毕业追随爱人来到新南市,分配到事业单位工作,结婚生子,恰好赶上政策变动,丈夫辞职经商,脱离单位后各项福利都和他们没了关系。
她至今记得当年送儿子去市公立幼儿园,校长和老师的各种刁难,市医院总也比不上矿务局下属诊所来的方便。丈夫整天在外忙碌,她一个人上班带孩子,忙得不能喘息,几年后生意上轨道,经济宽裕,家务刚刚脱手,越来越多应酬又迎面而来。
辞职多年,等她恍惚想起自己的学历和专业时候,已经人到中年。
她不是坐享丈夫成就的家庭妇女,她也有自己的所学和专长,在丈夫支持下创办自己的投资公司,旗下各地会展中心、奢侈品商厦和星级酒店都经营的有声有色,但是除了自己公司的人叫她一声蒋总,更多的人还是称呼她许太太。
许家家业有她打下的半壁江山,她至今不敢声称自己独立,廖若彤何德何能?
她的未来儿媳,不能是花瓶和生育机器,更不能是拿许家当垫脚石,成就自己事业的功利女子。
转天,廖若彤母亲派人来接她回家,许劭轻松告别,今天难得清静,在自己房间里想事情。
新南市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去吃个小笼包都能遇到沈沫妈妈,父母公司的员工不少都认识他,被发现实属平常,廖若彤的出现绝非偶然,他父母究竟想做什么?
许劭正在百转千回,蒋怡华敲门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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