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这不是……”厉秀英也认出旁边沈姝妈妈,当年拆散她家庭的女人。
沈沫心里痛骂,南城区多的是新建好没人住的高层,黑咕隆咚没路灯,真想死怎么不去那儿跳?浪费警力!
现场采访画面结束,新闻并没报道当事人跳楼具体原因,切回到主播室,主持人有意引导,将关注点聚焦在社会民生,旁边画面镜头定格在华霖大厦。
“呸!寻死也不会挑地方,没事跑华霖跳哪门子楼?”厉秀英啐声。
“大概是担心恒盛集团的楼层不够高,摔不死她吧?”沈沫没好气。
“真晦气!粘上她们母女就没好事,华霖招谁惹谁了?”厉秀英咬牙切齿,许劭的家庭背景她早就一清二楚,虽然没指望能和那样的人家结亲,她也不想女儿无辜被连累。
沈沫焦躁,打开手机查看新媒体。
网络上喜气洋洋拜年抢红包,新年气氛正浓烈,没人关注八卦,只本地新闻上一条相关报道,寥寥几条评论尽是春运难买票,老板欠薪,节假日加班这些话题。相同处境引发共鸣,不到一个小时,评论已经上百,开始有人提及华霖集团。
沈沫关掉微博,迅速拨通宋博和老陈的电话。
“联系有偿营销团队,把程雅洁和沈姝争风吃醋,恒盛太子爷喜新厌旧的旧闻都送上热搜。”
有了新话题,网上随即又沸腾,相比社会民生,男女桃色关系三角恋殉情更引人关注,贫富差距引发共鸣,恒盛成为众矢之的。
之前漫展合作过的新媒体,沈沫挨个打电话拜年,官媒她不能左右,好歹还有自媒体可以造势。
忙了整整一天,许劭没有来电话,沈沫心急如焚,继续跟进网络进展。
大年初一晚上,新南市郊区,西山别院正在举办新年酒会,豪门夜宴,本地富豪企业家云集,携家眷出席盛席,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现在的媒体真是没有职业操守,不分青红皂白就乱报道。”肖太太讨好解释。
“如实报道新闻,深刻反应社会问题是媒体职责,和我们做企业的一样,不能只看眼前利益,更重要的是社会责任。”蒋怡华微笑举杯,蓝色套装优雅得体。
肖太太尴尬讪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硕大翡翠蛋面钻戒压不住手指轻轻颤抖,大红镶金线的旗袍和华丽皮草镇不住局面,她有些怯场。
儿子捅了娄子,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她处理的得心应手驾轻就熟,不过是平头小百姓一心攀龙附凤,给几个钱打发就行。没想到这次遇到刺头,好死不死的跑去跳楼,跳就跳吧,真死了也没几个钱,偏偏跳的不是地方,媒体趁火打劫,把他们一家推上风口浪尖,得罪了惹不起的人。
丈夫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合,作为贤内助,她盛装打扮陪同应酬,助理秘书尽职尽责,提前做好功课,许家八卦绯闻,许太太喜好厌恶都了如指掌。
同样人到中年,独生子正值婚配年龄,外头小姑娘一茬茬的风头正盛,一个个狼子野心妄想嫁进豪门,家里穷亲戚都想挤进公司分一杯羹,老公拈花惹草不安分……原本以为她和对方有说不完的共同话题,再聊聊欧洲购物奢侈品包包,解释清楚误会还能结交成知己,没想到刚一开口就被堵回去。
肖太太端着酒杯尴尬站在圈外,干看着别家太太们和蒋怡华谈笑风生,聊的都是她不擅长的话题,她被挤到一边没人搭理。
另一边男宾也在把酒言欢。
“恒盛集团这几年名声大噪,肖总经营有方。”许国霖微笑敬酒。
“不敢不敢!”肖董事长一头冷汗,知道对方是在骂他教子无方。
孽子惯会惹事,妻子一向宠溺,做事无章法不给人留余地,慈母多败儿,没想到这次居然给他惹了这么个大/麻烦!
事情已然发生,于情于理他们恒盛要给华霖一个交代,那对父女无权无势倒是好拿捏,只是不知道华霖要怎么泄愤。杀人放火的事他可不能做,发达后在老家修桥铺路建祠堂没少做善事,他要给子孙后代积德。
“市政有个公益项目,暖心工程,少不得要肖总大力支持。”许国霖道。
“一定一定!”肖董事长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答应。
新年酒会和谐热烈,新南市烟花璀璨,新春一片祥和。
沈沫待在家里,举着手机盯着电视,心里七上八下。
网上铺天盖地的八卦绯闻,太子爷那点事人尽皆知,然而并没起到多大作用,关注自媒体和关注官媒的不是同一个群体。
沈沫正在焦躁不安时,电视上一则新闻报道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热心公益事业,关爱外地务工人员,由本市多家企业赞助的暖心工程近日将正式启动,其中恒盛集团捐款一亿元……”新闻主播甜美声音。
画面上恒盛集团董事长和夫人站在台上,亲手转交捐赠支票,相关部门领导亲热握手,现场媒体采访报道,闪光灯话筒数不胜数。董事长和夫人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紧紧攥着一亿元的大额支票,好半天才松开手。
财政拨款有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新南市许多大型公共项目都需要找企业摊派要钱,市民喜闻乐见,最喜欢看企业家捐钱。公共设施大家一起享用,总比看他们买豪宅豪车让人舒坦。
沈沫有些糊涂,闹不清恒盛这是唱的哪出,危机公关?他们家的负面舆论在网络自媒体,不去找营销团队策划澄清,捐助市政的公益项目做什么?这么大手笔,网上半点浪花都没有。
许劭打来电话,告诉她事情已经解决,具体细节并未交代,沈沫仍然一头雾水,始终想不明白其中关联。
沈姝和恒盛太子爷交往,分手跳楼的事情在亲戚间传的沸沸扬扬,大表姐一天来几个电话和沈沫八卦。所谓亲戚,大概就是看你落水,站在岸上拍手叫好的那群人。
跳楼事件悄无声息退热,回归平静,正当沈沫以为事情已经结束时,她又接到沈姝电话。
手机像是轰炸般,短促铃声一声接着一声。
“姐姐,你快救救爸爸吧!”沈姝撕心裂肺哭声,手机里传来现场暴喝声,警笛声人声嘈杂。
沈沫问清事情原委,无奈叹声气,挂掉电话拿上车钥匙飞快下楼。
春节期间,路上车流稀少,除了繁华的商业中心地带,车流量最集中的就是位于市中心的市会议大礼堂。
像是许劭公寓的大书房和小书房,市政处理公务也分内务和外务,市政府大院里面的小会议厅很少在媒体曝光,外面的市会议大礼堂是相关部门和企业、外商、文化团体交流的地方,方便媒体采访。
小时候儿童节,沈沫唱歌领舞表演节目,就是在这个大礼堂,那时候的她以为这里就是她专属的舞台,长大后才知道,有些地方并非人人有资格出入。
一路疾驰,车子停在大礼堂门口,沈沫坐在宝马小七里面,摘掉墨镜震惊看着眼前一幕。
第99章 大礼堂门前
正值新春,零星雨夹雪天气, 地上一片潮湿。
沈建成光着一只脚, 半新不旧的灰色羽绒服拉扯开, 露出里面崭新白色衬衣和蓝色领带, 被两个保安按在地上,花白头发沾染上泥污,白衬衫狼狈不堪,摔在地上的眼镜被后面赶来的保安不小心踩碎……
沈沫震惊的失去反应,在车里呆呆看着爸爸,记忆片段似真似幻, 好像她真实经历过般, 一幕幕闪过。
当年大学毕业分配到工厂的爸爸还是单身, 俊美斯文的相貌受人瞩目,婚后住进独立厨卫的楼房, 被一众亲友羡慕。
初为人父,白衬衫仍然一尘不染,抱着女儿到处炫耀, 衣襟被奶渍尿渍弄脏, 一天就要换上几件。
辞职下海经营建材, 小餐馆里意气风发,呼朋唤友大鱼大肉大把撒钞票,在年轻女服务员仰慕眼神注视下, 人生得意到极点。
离异后探视女儿, 饶是生意已经走下坡路, 也要开着大奔,西装革履的出现在学校门口,打肿脸充面子。
财政窘迫,穿一身外贸假名牌请大女儿吃饭,小心翼翼试探能否帮忙二女儿补习。
……
沈沫思绪拉回,继续怔怔注视着父亲,今天他穿半新不旧的羽绒服是为了方便挤公交车,里面穿着崭新白衬衣系领带,难道是期望保安把他请进大礼堂,和那些人平起平坐吗?
在保安眼里他是寻滋闹事的刁民,作为父亲,他只是想未婚先孕的女儿风光出嫁,有个归宿。如今尊严也是奢侈品,事不临头,永远不知道自己活的多苟且。
想着想着,沈沫突然就视线模糊,那人也是她的父亲。
里面会议结束,门外一阵喧哗,工作人员抱来红地毯铺在室外,一直延伸到停车场,方便参会人员行走,以免雨雪弄脏鞋底。
大门打开,一群西装革履衣着华贵的人走出来,除了恒盛集团的董事长和夫人,本地知名富豪企业家统统在列。
沈建成拼了命的想挣脱保安,结果被拉到更远的地方,张着嘴大喊,却是没有半点声音。
沈沫坐在车里静静看着,从会议礼堂里走出来的人,许劭也在其中。
上次见他穿西装还是动漫展求婚时候,这次是第二次。做工考究的西装,绅士风度,强势姿态,边走边和身边的人谈论着什么,身后有工作人员撑着伞,和他同行的中年夫妇同样衣着考究,温和笑容正耐心倾听。
沈沫熟悉学校操场上穿着球衣打篮球的许劭,熟悉东院大食堂和她一起吃砂锅的许劭,熟悉公寓里穿着居家服给她煮宵夜的许劭,现在的这个许劭她好像从没见过。上次漫展求婚,许劭拿着钻戒单膝跪地,微笑等她接受的情景还记忆犹新,今天同样一身正装,为什么看起来如此陌生?
许劭突然心有触动,抬头望去,一眼就看见那辆熟悉宝马,众多黑色公务车中,白色小七格外显眼。
沈沫仍旧不动地方,坐在车里,隔着车窗和许劭对视。
许劭瞥了眼远处被保安钳制的沈建成,轻轻皱眉,脚下停顿半步后,还是踩着红毯大步朝自家车前走去。
司机早就站在车旁迎候,先一步拉开车门,许劭护住车框让蒋怡华上车,随后走到另一边坐进去,车门关上,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
沈沫还在静静等着,等到停车场的所有豪车和公务车都尽数离开后,她才调转车头,开到另一边沈建成所在位置。
打开车门下车,沈沫朝沈建成走过去,零星小雨夹杂着雪花,打在脸上彻骨冰冷,警察正在和保安询问情况。
“滋事闹事,扰乱社会治安,行政拘留15天。”
“能保释吗?我交罚款。”沈沫交涉。
“可以缴纳保证金暂缓执行拘留,要到所里办手续。”警察道。
“我跟你们回去。”
沈建成被带上警车,沈沫转身朝自己车走去。
“姐姐!”沈姝哭着凑过来。
“滚!”沈沫爆喝。
沈姝面部浮肿双眼通红,穿件黑色的宽大棉服遮住肚子,头发被雨雪打湿,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痕,狼狈不堪,死死拽着沈沫的胳膊不撒手,跪在地上哭喊。
“姐姐,你帮帮我,帮帮我!我怀孕了!”
沈沫站定,低头冷眼看着她道:“处理完爸爸的事我带你去医院。”
“不要!我不去医院!”沈姝猛烈摇头。
沈沫嗤笑:“不然呢?我怎么帮你?送你去恒盛集团再跳次楼吗?”
“许劭能帮我!你让他去找肖诚。”沈姝急切道。
沈沫望一眼警车远去的方向,回过头厌恶盯着沈姝。
到这个时候,沈姝还在想着那个让她怀孕又弃之不顾的男人,对为她受尽屈辱的爸爸丝毫不在意,居然还想让她去找许劭压制恒盛太子爷?她真是低估了这个妹妹。
“他能帮到你?”沈沫好笑问。
沈姝热切看着沈沫,忙点头,“能!他能的!只要他肯,你去求他……”
“求你妈个头!你自己丢人还不够,还想老沈家跟着你把脸都丢光才算完吗?不知羞耻的东西!下次跳楼记得挑地方,滚!”
沈沫说完甩开沈姝的手,大步朝车子走去。
沈姝在后面疯狂大喊:“你凭什么看不起我?好歹我能给肖家生孙子,你能干什么?夜店多得是你这样的花瓶,初夜六万!你以为他是真心喜欢你吗?他高中追求的校花是白富美,爸爸是省里的高官,你算什么东西!别忘了你和我是同一个父亲,我们都姓沈,看不起我就是看不起你自己!”
沈沫耳充不闻,关上车门把沈姝挡在外面,启动车子朝警车远去方向追去。
派出所里,沈建成双手抱头,蹲在墙角正在伸长脖子张望,这辈子头一次以这种姿势在众人前,十几分钟像是几十年般漫长,看到女儿进来,脸上立刻欣喜。
“沫沫……”
沈沫没理他,交钱办手续,一万块保证金将沈建成带出警局。
“沫沫,谢谢你。”沈建成老脸羞愧。
沈沫瞥一眼父亲,拉开车门示意他上车。
沈建成诚惶诚恐,低头看一眼自己衣服上的泥污,担心弄脏宝马车被女儿嫌弃,正在犹豫间,沈沫已经发动车子,沈建成顾不上纠结,忙坐进去关上车门。
沈沫带着沈建成去了附近一家眼镜店。
舒适暖风,茶水招待,导购恭敬态度让沈建成的情绪恢复大半,似乎又重新拾起尊严。七千多块钱的高档眼镜配好,沈沫刷卡买单,导购再次弯腰鞠躬,客客气气将父女二人送出大门。
沈沫沉着脸,送沈建成回家路上还是一言不发。
到小区门口,沈建成没急着下车,扶了下新眼镜,盯着大女儿好半天没说话,不经意就想起二十年前。
那时候的他刚辞职下海经商,一笔买卖就是整年工资,意气风发豪情万丈,大把钞票尽情挥霍,人生怎么个得意了得?或许是金钱让人迷惑,或许是妻子平日太过强势,他和饭店里温柔小意的服务员暗生情愫,酒后发生不该发生的关系。
稀里糊涂一而再,再而三,等到清醒时已经铸成大错,对方怀孕不肯打胎。尽管那时他已辞职是个体户,但还有居委会、工会妇联、派出所盯着,若是宣扬出去势必名声尽毁,生意上的朋友都会质疑他人品,怀疑他诚信。
他生意才刚刚起步,不想失去前途,无奈之下和妻子坦白,跪在地上抽了整整一晚的嘴巴子才求得妻子原谅,顺利离婚,和沈姝的妈妈结婚,承担自己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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