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梅以为陈晨自己要坐,谁知他坐下就扬手招呼她过去,还一手扯过她将她摁在了座位上。
她想推让,被陈晨麻利地脱了围巾绕到她脖子上:“看你冷得,脸白的跟纸片一样,再倒一次我可没力气背你了。”还嘱咐她可以把头靠自己腰上睡一会。
那些想要拒绝的话,被围巾上残余的他的体温一包裹,像是瞬间便在舌尖融化了。
鼻端萦绕着从围巾里蒸腾起来的须后水味道,等到被叫醒下车时才发现,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地睡了一路。
下了车就是一条长长的上坡楼梯,韩梅闷头朝前走,心中是七上八下的。
虽说陈晨钱包丢了,可这人能耐那么大,她就不信他在山城没几个朋友哥们什么的。
何况就凭她家那个的情况,陈晨那眼高于顶的,还不知道要嫌弃成啥样儿。
韩梅从本科开始,就会趁课余的功夫去勤工俭学。一开始是去别人家里给学生辅导功课,后来有个学姐给她介绍了份辅导班的活儿,一次性给十来个小朋友辅导,工资也是成倍地往上翻。
辅导班是一对台湾夫妇开的,他们知道韩梅家境一般,就记在了心上,碰上她班上有学生不听话,就教训孩子说:韩老师家里没有一分钱!辛辛苦苦出来赚钱!你们还不听她的话!
弄得站在旁边的韩梅尴尬异常。
还有一次,老板娘看见她的手掌上一片红色点点,问她怎么了,韩梅说搓衣服的时候弄的,被老板娘直接脑补成“她家连洗衣机都买不起!”
她解释说:“我家也有洗衣机啊,只是住校的时候要自己洗衣服。”
老板娘却已经转头走开了。
往后每隔不久她就会听见老板娘拿这事跟老板感叹说:看人家小韩,这么小就出来工作了,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说完还转头问韩梅说:是吧小韩,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
让韩梅不知如何反应!
韩梅回头看了陈晨一眼,又想了想他的毒舌,一咬牙:不行,得撵他走!
作者有话要说: 上榜的第一天,开个房间庆祝一下。
第15章 恐怕我什么都来不及干,就得死在你身上了!
她都决定要撵他走了,转头又看了陈晨一眼,见他站在长楼梯上,眉头微皱,一手摁着髋骨,好像有点喘不过气儿来的样子。
她说他:“怎么这点路就走不动了?”
陈晨擦擦脑门上的汗:“换你被人家当骡子骑完几千米试试?”
“……那就快点跟上吧。”
韩梅默默转回去,为自己的脸皮薄暗暗叹了口气。
反正他要是自己落荒而逃,她也不欠他什么。
陈晨没想会跟着韩梅来到这么个地方。
一幢老旧的居民楼,连电梯都没有,靠地面的一段墙身灰扑扑的,闹不清是经年积下的霉灰还是新长起来的青苔。外墙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光秃秃的青砖主体来。
韩梅默不作声地走着,他就一声不响地跟,两人径直拐进了一道窄小的梯间。
刚巧有邻居下楼,那人好久不见韩梅了,抓住她就是亲亲热热的一通问。那大妈眼光像会转弯似的,时不时地就绕过韩梅往陈晨身上探来。
韩梅就是长话短说,也站了快十分钟才终于把话题引到她下楼的目的来,并成功让她想起家里还等着酱油用:“我要搞快走了来不赢了。”
两人立刻并排着把身体贴到了墙边,齐齐挺胸收腹,把意犹未尽的邻居给让了过去。
陈晨看着大妈八卦的脸,还有韩梅害羞又尴尬的神色,突然觉得想笑。
他愉悦地发现,这房子虽然破落,却带着一种蚂蚁穴居般的,簇拥着取暖的,家长里短的人情味。
两人一路往上,每经过一户人家,就能听到门板后面唱歌一样高低起伏的说话声或者稀里哗啦的麻将响。
等最终停在三楼一个单位前时,陈晨已经收拾起自己的大惊小怪,换出好奇的目光等待门后的画面了。
韩梅拍着门张嘴喊了两声“妈”,又很自然地帮着把春联上脱胶的玻璃胶往墙上贴了贴。
才过一阵,门后传来一副更大的嗓门,不知跟谁抱怨说:“你幺女又搞忘带钥匙喽。”
门刷地被拉开,陈晨看见一个瘦高个女人端着饭碗就来应门了,看见韩梅身后多出来一个男的,忍不住心直嘴快就高兴上了:“还真的拐了个男朋友回来喽?莫不是租的哦?”
“什么跟什么呀?”真是情感节目看多了!韩梅走进去,两只脚跟相互一蹭就把鞋子脱掉了。她没好气地看老妈一眼,特意没用方言:“这是我学生,过来山城,嗯,玩的,没地方住,要在咱家借宿。”
她敷衍地说:“您就当是路边捡的流浪狗,看着给口饭就行。”
原来是这么回事,高玉兰小小失望了下,不过马上就笑嘻嘻地把陈晨请进来,嗔怪地拍韩梅一掌:“学生还在的,说些啥子乱七八糟的嘛。”
陈晨很识相,还没进门,满嘴师娘师爷地就招呼起来。
两老看女儿第一次带人回来,忙让陈晨落座,说要再做俩菜,让他们一道吃饭。
韩梅问了下陈晨,见他说不饿,让高玉兰赶紧别忙活了,说他们吃好才回的。
高玉兰又张罗着要泡茶。
她好不容易把人摁回饭桌前继续吃饭,在心里暗叹了口气,爸妈待人素来客气,她要是不辛苦点张罗,她妈肯定要亲自上手的。
她给找来了新的牙刷毛巾和换洗衣服,招呼陈晨说:“来吧,你先洗澡。”
可陈晨没想到,所谓的洗澡间,不过是个用塑料帘在灶头边划出来的简陋区域,光溜溜的水泥地上甚至连瓷砖都没铺,人在里面洗澡,水一大就要从帘子下溅到外面。
因为旁边就是厨房,积年累月的油烟在天花板上灯泡上凝了层黑色的油渍,让低瓦数的钨丝灯光更显暗哑。
设施虽然破落,服务却十分周到。
韩梅将莲蓬头搁在洗脸盆上,拉起袖子,亲自给他试好水温。
“这个开关不大灵光,我帮你把温度调好了,你用的时候直接把开关打开就行……”她絮絮叨叨的声音,伴随哗啦啦打在洗脸盆里热水声,都蒸腾在这片昏黄的水雾里。
韩梅没听见回应,有些诧异地转身一抬头,看见的就是陈晨那副入迷盯着自己的样子。
见被韩梅发现,他还不慌不忙地伸手帮她把垂落的发丝挽到耳后。
韩梅脸一热,从没发现这洗澡间如此逼仄过。
她关掉开关,转身想走,发觉两人身贴着身,陈晨不动,她连转身的位置都没有。
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先出去了,你凑合着洗吧。”
陈晨转头一看,那背影急急忙忙地,却像是逃走一般。
等他洗好出来,高玉兰他们也吃好了。
韩梅没想到陈晨对这里这么适应,乖乖抱着韩梅贡献出来的小枕头,就躺进高玉兰给在铺好的沙发里,还乐呵呵一通猛嗅:“这枕头好像有韩导的味道。”
韩梅恼羞成怒,存心恶心恶心他:“这枕头好久没用过的,放柜子里发霉呢,不定生多少蛀虫呢,被陈大侠的吸星大法一使,不知要超渡多少条小生命了。”
吓得他猛地咳嗽起来。
高玉兰拿着枕头巾过来听见,照着女儿的屁股就是一掌:“乱说,这床铺盖我今天才刚晒好的!”
韩梅还以为自己累了一天了,躺下就能睡着。
可她卧在自己熟悉的小床上,听着客厅的大钟摆催眠的滴答声,明明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愿抬起,脑子却像副高速运转的引擎,将一天里发生的一幕幕,在脑海中翻来覆去地重复播放。
好不容易睡着了,也尽是做些光怪陆离的梦。
眼前的场景不知什么时候换到了中学时期的人工湖畔,她甜笑着正枕在周彦的大腿上看书,他讲了个笑话,惹得她哈哈大笑。
她翻过身搂上了他的腰,然后一抬头,看见的居然是陈晨的脸!
韩梅立刻就给吓醒了。
她惊魂未定地擦了擦脑门,却发现连手心都是湿嗒嗒的。
点亮手机一看,正好是半夜两点钟。
她在心虚中迁怒:都怪陈晨那个色情狂,害她做这样的怪梦。
好不容易等呼吸平顺了,她闭上眼,不知怎地,眼前又浮现起下午在公车上那无意的一瞥:
陈晨站在她身前,举起手去拉吊环,没束好的衣服下摆往上拉高,露出一小截腰腹来,和缓起伏的人鱼线,隐隐有磐石的力量。
她吸了吸鼻子,烦躁翻身,模模糊糊听见客厅有响动。
韩梅赶紧用大被蒙头。
岂料外面才安静了一会,动静又大了起来。
她疑惑地半抬起身,房门就恰好被敲响了。
她心中一慌,连忙躺回去装听不见。
那人敲了一阵,没听见声响,居然自己就把门开开门了。
不知是不是闭上了眼睛的关系,她只觉听觉更敏锐了,“咿呀”的开门声,像是用二胡拉出的前奏。
她还没来得及想好该怎么反应,就被笼罩在一片急速的呼吸里。
韩梅猛地睁眼,下午的那一幕居然又在眼前呈现。
看着陈晨越凑越近的脸,那时被酒后眩晕盖过的脸红耳热,在夜色的掩护下,剧热地向她袭来。
狭路相逢,短兵相接,韩梅突然想起了自己睡衣底下没穿胸罩。
她像个手无寸铁就被推上战场的老弱残兵,下意识弓起身子,努力在羞愤中挤出几分厉色来:“你要干嘛?在我爸妈眼皮子底下呢,你信不信我能一巴掌拍死你?!”
可惜夜深人静里,她有意放低的声音薄如夏蝉的振翅声,更像是情人间的絮语。
陈晨不退反近,热烘烘的气息吹入她耳中。
韩梅她不及躲开,突然胸口一沉,被陈晨一掌压在了胸上。
韩梅正濒临爆发边缘,陈晨发出一声低吟:“恐怕我什么都来不及干,就得死在你身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旅馆后续这么快就来了,大家惊喜不惊喜,开心不开心?
第16章 你往后记得好好补偿我,体贴我,时时想着对我好,得走心。
韩梅正要暴走,却听陈晨发出一声低吟:“恐怕我什么都来不及干,就得死在你身上了!”
韩梅一愣。
陈晨艰难地抬头,露出一张发白的脸:“你快点带我上医院。”
她这才知道原来他凌晨就开始闹肚子,看实在挺不过去了,才连夜闯进自己的闺房求救。
她废了好大力气才把虚弱得直打摆子的陈晨从出租车上弄下来,等挂好了号,将人送进急诊,陈晨已经连痛呼都已经没力气了。
韩梅心里着急,医生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见他按诊完毕,回到写字台记病历,又小尾巴一样随过去:“医生,他怎么了?”
医生头也不抬地:“急性肠炎,他今天吃过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韩梅身子一僵,正好收到陈晨飞刀般“嗖嗖”射来的目光,虽然这目光很快又后劲不继地虚弱下去了,可明显地,两想都想到一处去了——那家满地垃圾的苍蝇馆子。
韩梅还厚着脸皮辩解道:“不可能,那顿串串我也吃了,吃得比他还多呢,我不就没事嘛。”
医生刚要说话,就听见陈晨捂着肚子虚弱抬杠:“你那是胃吗?那是焚化炉!”
她撇撇嘴,反唇相讥:“那你明知道自己是玻璃胃也不早吱声!”
旁边的小护士听见两人拌嘴,忍不住插话:“老话说的好,病从口入,饮食上还是要注意的。新闻报道没看吗?有些无良店家,上一桌吃完的汤,收到厨房,将里头的纸巾牙签捞出来,又端给下一位客人重复涮。我就不说里头有多少的地沟油了!反正我是从来不去吃这个的。”
听得陈晨又想吐了。
韩梅也有点面色发白,心虚之下,赶在被怨毒目光刺成个筛子以前,赶紧缴费去了。
破完财回来,护士正一手棉花棒一手举针,要给陈晨做皮试。
陈晨扭着胳膊艰难地解袖扣。
护士看韩梅过来了,赶紧朝她喊:“你这家属,怎么当得跟个甩手掌柜似的,快来帮病人弄一下袖子。”
陈晨一听,马上就把手伸过去了,嚣张地要韩梅服伺:“看你这家属当的!”
谁当他家属了?韩梅气得边干还边瞪他。
皮试要等二十分钟左右,韩梅就坐在一旁陪他。
更深露重,没有人气的急诊室里冷的要结冰一样。陈晨出来得急,没记得带外套,冷不丁打了个大喷嚏。
韩梅见他疼得瑟瑟发抖,出完一身虚汗后,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催他赶紧把汗擦了。
他摁着止血的棉花,分不出手来擦汗,只稍稍抬起肩膀,敷衍地蹭了下额角。
韩梅翻了翻包没找到纸巾,就扯着袖子给他擦了。
两人本就坐的近,陈晨突然转头看她,韩梅虽然红着脸,却没退缩。
等擦完,又索性脱了身上的羽绒服,给陈晨披着。
陈晨嫌弃说不要,被韩梅喝止了:“不好看也披着,敢再给我伤风试试!”
等皮试结果没问题,护士做好穿刺,准备给陈晨输液,才发现那个位置是没有输液架的。
她把吊瓶塞给韩梅,嘱咐她“先举一下 ”,转身去拿输液架去了。
陈晨人比她高,韩梅只好站起来,举手作自由女神状。她一整天喝醉酒受刺激,累得快要站着都能睡着了,突然被人拉了拉袖子,一低头,对上陈晨黑眼圈浓重的大眼睛:“老师,我内急。”
韩梅一窘,说:“去呗。”心想又不是小学,上厕所还得跟老师打报告。
陈晨白她一眼:“我这拿着瓶子,还怎么解裤子啊?”
韩梅还愣着呢,已经听他不要脸地提议道:“这样,我进隔间上,然后你在门外帮我举瓶子好了。”
韩梅简直惊呆了:“我一女的怎么进男厕所啊?!”
陈晨不管不顾地耍赖:“那你把我当注水猪肉吗,一头拼命进,另一头不让出。不让学生上洗手间,你变相体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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