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笑得诧异又牵强:“这样的宝石,买一枚就少一枚,都是有市无价的。”
韩梅知道经理误会了她的意思,她歉意地去看陈晨:“不是这枚戒指不好,它太漂亮了。你我之间的心意,我能明白的,用不着靠这个。”
陈晨搂住她的肩,特意引韩梅的视线去和经理对了一眼,说:“拿着,别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
韩梅不服输,双手勒在肚子上使劲,可小号的戒圈就像如来佛的金箍,戴上容易,脱掉难。
陈晨面上露出狡黠的微笑,抓住韩梅双手阻止她继续自残,让经理去记账:“别瞎弄了,你不疼,我看着都疼。你不喜欢就先戴着,等脱下来了再还我。”
韩梅甩着发痛的手,无奈地被他牵着出了大门。
熙攘的街头,两人十指紧扣。
陈晨抓着她的手,不适摩挲她手指上沉甸甸的钻戒,享受这一刻的高调。
他笑眯眯地说:“我小金库都在你手上了,可别给我弄丢了。”
韩梅只感觉肩上的压力更大了:“你对我好,我知道的,用不着靠这个。”
“可别人怎么知道?”他吻一口她的手:“就是要这样,你戴着它,然后我带着你!”
他满意地看一眼戒指:“来的匆忙,没时间定制,不想挑的还挺合适。”
韩梅说起这个就来气:“哪合适了?明明小了一号。”
“亦舒的书你没看过吗?这种戒指就该买小的,难道要跟喜宝一样,石头总往一边倒,跟暴发户一样?”
“那也不能为难自己啊!要是脱不下来咋办嘛!”
那更好了!“那就一直戴着。”
韩梅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孩子的一辈子有多长?三分钟?三个月?
他还故意气她:“要么你努力减减肥?说不定瘦了能摘出来。”
他明知道的,韩梅在来的路上就搜好了美食攻略,将港九新界的美食列了个长单子,打算好好利用陈晨的中港驾照,将深水埗的手打鱼丸竹昇面,北角的13座牛雜,开着车子一路扫荡过去。
碰上不好停车的路段,韩梅匆匆下车买了,坐回车上,你一口我一口地喂他。
陈晨顾着开车,吃咖喱鱼蛋的时候把酱滴到下巴上了,她顺手就给他抹完才想起手上的戒指,一看,大钻石居然歪到一边去了。
她惊诧不已,放下吃食,使劲拧动几下,钻戒经油润滑,居然松动起来了。
她才想起以前看过别人戴镯子时,也会先在手上套上一个塑料袋,用以减少摩擦。
她灵机一动,从包里掏出卸妆油,照着指根位置就不要钱地倒,经她一通捣鼓一阵,居然真把这宝贝疙瘩给摘下来了!
韩梅一时间又惊又喜,手里托着钻戒,像老孙摘下了紧箍咒,恨不得对天长啸。
她兴高采烈地将戒指举到陈晨眼前:“天啊!我成功了!”
陈晨正把车子驶入商场的地库,顿时一脸不高兴地:“赶紧戴回去,别等下弄丢了。”
韩梅嗫喏着:“我平常都不爱戴首饰的。还有,那什么,你知道的,我粗心,说不定磕磕碰碰的就给弄坏了,那多不好啊。既然脱下来了,还是你拿回去吧。”
陈晨已经语带不耐了:“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还没有往回要的。你不要就扔掉得了!”
真是大言不惭!刚才还说花光他小金库呢。
韩梅责备地看了他一眼,将指环给搁在了仪表盘上面:“反正我是物归原主了。”
她话音刚落,车猛地一顿,韩梅惯性地便向前冲,又反方向撞回椅背上。她捂着被撞痛的后脑勺,刚要开口,被陈晨的目光给吓到了。
韩梅这才看见他的脸:腮边的肌肉紧咬,暴起的青筋突突直跳。目光狠厉得仿佛要杀人一般。
韩梅被他发怒的样子吓呆了,抓着安全带,看他一语不发地打开了主驾驶室的门,转身扬长而去。被丢下的韩梅,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韩梅无助地坐在副驾上,看陆续有车被堵在后头,不耐烦地摁响喇叭,一脸的欲哭无泪。
果然很快有保安过来敲她的车窗了,对方叽里咕噜说了一通,韩梅是一个字也听不懂。
她心里头更慌了,问对方能不能讲普通话。
谁知换完声道……比刚才更像鸟语。
她连蒙带猜,好不容易才听懂是让她把车挪开。韩梅解释司机临时有事走开了,不知道他的去向。
保安员可不管,指手画脚又说了一通鸟语。
韩梅狼狈道歉,边急轰轰地拨打陈晨手机,谁知连打几通,都是响过一声就挂断。
听着那把话筒里重复的忙音提示,韩梅想死的心都有了。
保安员还下了最后通牒,说再不走就要叫拖车了。
还有后头等不及的,大声就嚷嚷了起来,是能让人猜出意思的语气动词。
韩梅一气之下,电话也不打了。
她瞥见车钥匙还插在车上呢,把心一横,直接就坐进了驾驶座。
好歹她也是个有驾照的人!
虽然考出来后从没上过路,她也不习惯右舵车,而且香港的车场车位狭窄,光线也不足......
不过赶鸭子上架?不行也得行了!
她发动引擎,在鼓动的摩达声里,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再抻了抻手筋,又深呼吸了几下,给自己做足心理建设,才把住方向盘,一脚踏在了油门上。
谁知才没倒进去半个车身,就传出“砰”的一声巨响。
陈晨也很久没试过这么抓狂了。
他从车里下来,急匆匆朝商场疾走而去,牙根咬的咔咔作响,只觉得血液滋滋得流得飞快,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韩梅要把戒指还给他的画面。
再在她身旁呆下去,他肯定自己要掐死她的!
这白眼狼!捂不热的破石头。她不就是急着想要和他撇清关系吗?以为他看不出来。
电话响了几次,被他看也不看就挂掉。
哼!别以为说几句好话他就不生气了。这次他可不会再轻易心软。不给她点苦头吃吃,她肯定不知道厉害的。
手机才消停了一会,一条信息进来。
陈晨瞄一眼,被屏幕上闪出来一句“我撞车了,你快回来。”
他吓得魂飞魄散,火急火燎转身,光顾着给韩梅回电话,一个没注意,和身后女生撞了个满怀。
女生手里的刚买的热柠水,全都泼到了陈晨的身上。
她见他衣袖下的半截手臂都被烫红了,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陈晨却只顾得上给女生塞了一张红票子,扔下一句“赔你茶!”,捡起被摔出蛛网的手机,匆匆就往来路上走。
幸亏电话还能用,他拨出韩梅的手机,一接通就急冲冲地朝电话里吼:“韩梅?”
手机里传来刺耳的防盗警报声,韩梅那声小小的“是我!”夹杂在里头,却仿佛将他从水深火热中拯救了。
他七上八下的心这才回到了原位。
他长舒了一口气。命令道:“给我待在原地,我马上回来。”
刚踏入停车场,他就听见被密闭空间放大的骂咧声。
韩梅站在亲密相拥的两车旁边,被一对陌生男女围攻着,四周围了一圈看热闹的。
他一走过去,韩梅就像是终于等到主人的家猫,抬头齉着鼻子唤了他一声。
陈晨只觉得本来就被气疼的心,又被什么挠了一下。
被撞的人终于见到了正主,一下子就把战火烧到他身上去。
对方指着自己被撞凹的车门声讨,叽叽呱呱对他说了一大通。
陈晨又气又累,没耐性听他们啰嗦,掏出一叠现金拍在对方胸口上:“随便你中意报警定系私了。”
对方搂住散在身上的钱,顿了一下,嘟嘟囔囔地就把车开走了。
等人走光了,陈晨的目光才终于又落在了韩梅身上,话里带着火星子就往外冒:“你说你怎么回事儿啊?人家要拖车就让人拖呗,让你多管闲事去挪车了?得亏现在人还是全须全尾地,你要真弄个缺胳膊少腿的,找谁赔你去?”
韩梅被训得头低低地,一声不敢吭。
他点点她的脑袋:“你说你脑子是不是左半边裝的纯净水,右半边裝的面粉,然後又使劲晃了晃啊?”
韩梅瞪他一眼,这人还真来劲了?要不是他发脾气扔下车子就跑,她用得着去挪车吗?
她低声咕囔了句:“别得理不饶人!”
“你也知道自己不占理?”陈晨气得简直不想看她。
因为他们的车子也有点划痕,陈晨不确定里面机件有没有撞坏,索性打电话让酒店联系租车公司拉去检修,又让另派司机来接。
韩梅才注意到他的满身狼狈,拉过他的手要查看:“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衣服湿哒哒的?”
陈晨虎着脸甩说没事。
韩梅叹了口气,忍不住走过去再次拉起他的手:“到底怎么了?”
陈晨看了看二人交握的手,最终还是舍不得挣开。
刚好酒店的车来了,通知他们上去坐车。
陈晨找对了人,拉开车门让她先上,正准备跟上去,看见她空荡荡的手指,忽然才想起来:“戒指呢?”
“在这儿呢。”韩梅赶紧把项链从衣领抽出来,戒指正和她妈妈给她求的玉观音串在一起。
陈晨暗自松一口气,得亏这小没良心的,还真没随便把戒指扔了。
沉默像是低气压,笼罩在二人上方,从车上一直维持到酒店房里。
陈晨从浴室换了衣服出来,见韩梅端坐在电视机前。眼睛虽然盯着屏幕看,可遥控抓在手里,隔不到两秒就换一个台,明显没有认真看。
见他出来,她的视线倏地转过来,一对上他的,就露出欲言又止的修好之意。
陈晨的冷脸再也摆不下去,招呼道:“饿不饿?出去找点东西吃吧?”
本来打算停好车,就上楼去光顾一家米其林三星粤菜馆的,谁知晚饭没吃上,倒是惹了一肚子气。
韩梅的眼睛却倏地一亮,猛点头:“我来请你‘扫街’!”
与高档商业区相比,旺角就是接地气的平民区,一出地铁站口,立刻被一种廉价的油滋滋的味道充斥鼻腔,耳边充盈着平易近人的市井喧嚣。
白日繁忙的车道,此刻变成了行人专用道,嬉闹的人群摩肩接踵,在各式小吃摊位和街头艺术者间穿梭绕行。
标志性的霓虹广告灯箱,从唐楼外墙伸到马路上方,铺天盖地地占据了整个夜空。
韩梅深深吸了口这充满油烟味的空气,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舒心感。
这才是适合她逛的地方,随便看中什么,都不怕消费不起。
本地人把边走边买边吃的行为称为“扫街”。韩梅拉着陈晨在人潮中穿插。
陈晨因为肩膀不断被人撞到,白眼都快要翻上天了。走着走着,却突然发现原本在身侧的韩梅不见了。
他吓了一跳,慌忙四顾,才发现她蹲在了身后不远的一个地摊前。
那都不算个正式的摊位,是一个穿着工人裤的女孩在人家两个摊位间的空隙支了张凳子,把小皮箱打开当成桌面,在上面放了些自制的玻璃制品在摆卖。
他走过去,听见女孩兴致勃勃地跟韩梅吹嘘:“这个叫海玻璃,都是在海水中漂浮,被时光打磨,经风浪孕育出来的,每一颗独一无二。我去收集起来,根据它的形状加工设计,再手工制作的。”
陈晨不屑地吐槽:“什么海玻璃,我看是海垃圾吧”
韩梅仿佛没听见,自顾掂起一双对戒瞧。
戒面的一开为二的水晶跳棋,磨损的地方被女孩子巧妙地以喷沙做成了鱼鳞的纹路,镶嵌起来,像胀鼓鼓的两条鸡泡鱼。
小鱼相对着被镶嵌在一对银戒托上,嘴对着嘴,经小射灯一照,仿佛在蔚蓝的海中接吻一般。
售货小妹赶紧称赞韩梅好眼光:“这个颜色的海玻璃是很稀有的,平常都是绿色和棕色比较多。”
陈晨忍不住像网站视频上疯狂弹出吐槽:“谁让啤酒瓶不是棕色就是绿的呢?”
韩梅却仿佛听不见一样,乐滋滋地试戴上手,还举起来给他看:“漂亮吗?”
陈晨翻起白眼,心想我都叽叽歪歪了那么多你还问我漂不漂亮:“你让我捂着眼睛好呢,还是捂着良心好。”
她又拿近了瞧:“可是我觉得挺高档啊。”
什么破眼光!
反正跟女生讨论这种也没意义,陈晨的手刚摸向裤兜,就被韩梅摁住了。
她连说带比划地跟女孩讨价还价,为一两块钱的零头也讲得口干舌燥,还硬是自己付了钱。
货银两讫,她试戴着的就不摘了,又将另一枚递给陈晨。
见他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还亲手帮他戴上:“来!八戒,来让为师给你上个紧箍咒。”
“凭什么我是猪八戒?我怎么地也得是孙悟空!”陈晨大眼一瞪。
韩梅不以为忤,又喜滋滋地补充:“好吧,你是神通广大保护为师的齐天大圣。”
他这才笑了,低头撇一眼指上的戒指,又问:“这个比我买的好?”
韩梅不以为忤,微微一笑:“是比不上,不过戒指嘛,还是得成双成对才有意思。”
陈晨一听,嘴角抑制不住上翘,却仍旧忍不住使小性子:“当定情信物的,你居然还好意思砍价?”
“砍价怎么了,精打细算难道不是中国女性传统美德吗?”
她想起网上疯传过的那个小学生逗小女朋友的段子,嘟着嘴巴跟他学:“我一天三块钱零用钱,两块五都给你买花戴了,你还说我不爱你?”
陈晨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旁边了,又举起手看了一阵,明明高兴地不得了,嘴里还是哼哼唧唧她没眼光。
她故意逗他:“我没眼光,然后看上了你,是这个逻辑吗?”
陈晨挑起一边眉毛:“那是你瞎猫碰见了死耗子,为着找着我,你所有的好运气大概都用完了,明天最好去黄大仙烧烧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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