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的笑容维持不住,刚想说些什么,许淮安已经转身,不忘好心地提醒沈眠。
“忘了告诉你,你脸上有东西。”
拿出包里的小镜子照了照,果然看到了脸上不知何时画上的黑道。
许淮安已经快走到班门口,沈眠只觉得这场对话很憋屈,心中负气,受不了许淮安的冷淡和嘲讽,快速跟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还没回答你呢,我就是看你丑,给你美美容。”
“啊——”
疼痛感传来,许淮安的手反握住了沈眠白皙细嫩的手腕,力气惊人,丝毫不留情面。
“痛痛痛痛痛,你快松开!”
沈眠恼怒地瞪着他,许淮安眼中平静不见波澜,力道小了,却依然没松开沈眠的手。
“沈眠,怎么了?”
听到余弦焦急的声音,沈眠才使劲甩了甩挣开了自己的手,腕上已经留下了一圈红痕。
说时迟那时快,趁许淮安不注意沈眠抬起他的胳膊就狠狠咬了上去,要多用力就有多用力。
余弦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沈眠像只小狗一样死咬着许淮安的胳膊不放。
看到许淮安的胳膊上深深的牙印,沈眠才出口气地哼了一声,拉着呆立住的余弦跑了出去。
***
凡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当不认识的时候,见过千万面都是没见过,一旦认识了那个人,记住了那张脸,记住了那个声音,一不经意间就会发现他从你身旁路过。
沈眠再次见到许淮安,是在接下来那周开学的早晨。
江城一中是江城市最好的中学,每个年级有21个班,1到17班是平行班,18、19、20班是实验班,21班是国际班。顾名思义,平行班是普通班,实验班是重点班,国际班是特殊班。
普通班里的学生多是中考的佼佼者,实验班的学生都是经过比中考更加严苛的考试选出来的尖子生中的尖子生,国际班的学生则是掏天价学费进来的考不上一中的差生。
夏日炎炎,暑气逼人。
沈眠所在的21班,里面都是些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一点热都受不得,班里的空调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地开着。
于是在这周的升旗仪式上,她们班再次被点名批评,理由是这个月她们一个班的电费,差不多抵得上前面20个班的所有电费的总和。
相反,学校重重表扬了实验班中的20班,夸他们懂得节约环保,上午教室内明亮后及时关灯,不随意乱开空调,有节制有效率地使用空调,特别是前不久刚刚在校园之星评选中获得“环保之星”的方芳同学,积极倡导班级同学们节约环保,必须提出表扬……
这么热的天,谁不想坐在空调屋里凉凉快快的?升旗式回去的路上沈眠就听到了被重重表扬的20班的女生的抱怨。
“方芳真的是太烦人了,不就是评了个“环保之星”么,她愿意受热就自己一个人受着呗,干嘛非得拉上我们啊?”
“就是,空调还没开呢就嚷嚷着关,跟多开一会儿收她家电费似的。我一点都不想要这种表扬,我宁愿像国际班那样挨批,也想整天吹着空调。”
沈眠和好友余弦正听得尽兴,突然有一个尖细的女声插了进来。
“你先去给学校捐个几十万去,肯定能去国际班吹空调,爱怎么吹怎么吹!”
闻声望去,就看到一个穿着校服的矮个子女生手抹着眼泪跑开了。不难猜,这应该就是“环保之星”方芳同学。
背后说人坏话被事主听见最是尴尬,刚才方芳的声音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那两个碎嘴的女生又低声嘟囔了几句,快步走开了。
好戏看完了,余弦推了推沈眠,冲她挑了挑眉。
“沈眠童鞋,你家给学校捐了几十万啊?”
声音慢悠悠的,重读了“几十万”三个字,尾音还特意加长。
这显然是暗讽,国际班当然没传说中的那么厉害,学生家长动辄几十万地给学校扔钱,只不过是学费比别人多交了点儿。
至于成绩,他们的目标不是高考,也就不在意考试和名次,只是等混到了高三随便找个国外大学去镀个金,因此课业比较松散些,每天就是跟着外教吃喝玩儿,外加练练口语。
但是这年头吧,仇富的人比较多,总有人拿另类眼光看他们,还没怎么样呢,就是谁叫人家会投胎呢?人家家里有钱。
一听余弦的腔调,沈眠就明白她什么意思。
眨了眨眼睛,沈眠认真地伸出了一个指头,“唔,几十万哪够啊,至少不得一百万?”
余弦听了噗嗤笑出声来,锤了锤沈眠的胳膊,意思是你真上道。
沈眠扬了扬了下巴,小表情一脸傲娇,两人笑得更欢。
正在这时,沈眠听到了一声冷哼,路过的清俊挺拔的身影不是许淮安还有谁。
上次就那么跑了,余弦问沈眠为何,沈眠也不知道,那是她下意识的反应。事后想了想,她当时估计是害怕许淮安打她,于是许淮安就这么被贴上了“打女人”的标签。
并且,学生时代成绩好的人身上总有一种傲气,特别是在和成绩差的学生呆一起时总会有意或者无意地表现出来,而差生对这种情绪又极其地敏感。同样,家境好的人也总会在不经意间显露出他的优越感,而家境差一点的则会对之反映强烈。
所谓人穷志不穷,实验班里有不少贫困生,比如方芳,自尊心强得要命。但是国际班里多是些被家里宠惯了的,你越是觉得我们不一样,那我们就真的给你不一样看看。
于是,当成绩好但家境差的实验班的学生对上家境好但成绩差的国际班的学生,就是你觉得我傲,我觉得你装,谁也看不上谁,水火不得相容。
沈眠班里的一个女生曾经和实验班的一个女生发生过争执,都是护短的,虽然过去很久了,但是隐隐还带着些硝烟味儿。
那天回去后沈眠越想越觉得许淮安的那句话不对劲儿,“21班,沈眠”,21班的沈眠,许淮安那明摆着是看不起她。
许淮安的身影已经走远,沈眠反应慢了一拍,在背后冲他竖了中指。
好像是背后长着眼睛一样,许淮安冷冷看了过来,沈眠一点没露怯,将手举得更高,笑得更加张扬。
遥遥相对,梁子就此结下。
***
那一周沈眠的情绪都不太高。
学校领导好像痛批了21班的班主任,老师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罚他们班一周不许开空调。
酷热难耐,同学们叫苦不迭,然而临近家长会,沈眠他们班最狂的男生都不敢触碰老师的逆鳞,毕竟他们平时犯下的错随便说上几个就能被家里好好收拾一顿。
俞弦也在那一周失恋了,脾气异常暴躁,成日里怼天怼地对空气。
那个男生是俞弦的初恋,从初中开始谈了两年多了,却被余弦发现劈腿一个初中的小学妹。
俞弦找到渣男摊牌,渣男跪求原谅,说他是因为太喜欢她了,那个女生很像以前的余弦。
俞弦眼里可容不得沙子,一巴掌下去,一拍两散。
谁年轻时没遇到过个把人渣,傻子才耿耿于怀。俞弦把她留了好几年的长发给剪了,表示要忘掉渣男,重新开始。
但是认真谈了两年的初恋,哪是能说忘记就能忘记的?
周五下午放假后闲着没事儿,沈眠和俞弦喜欢相约去羽毛球馆打球。但是这周还没进去一会儿,俞弦的情绪就开始不对了,这里曾经是她和渣男的恋爱圣地之一。
闺蜜是干什么的啊,沈眠立马提出今天不打了,俞弦却梗上了,凭什么不打啊,她今天还偏要打个痛痛快快。
余弦的眼圈都是红的,沈眠退而求其次,那换个地方好了,于是她们就又冒着大热天儿回了学校。
学校的室内体育馆建了好多年了,篮球场、羽毛球场、排球场混合在一起,场地狭小,看着很破,体验也很差,于是开学初来过一次后沈眠就和余弦愉快地去外面的风雨球馆充了VIP会员。
然而哼哧哼哧地来到学校的体育馆,里面的两个羽毛球场地已经被人占了。
来都来了,也不想再费劲儿再去别的地方,沈眠和余弦就在排球场将就着打起球来。虽然球网有点高,但是也凑合。
沈眠眼尖地看到了篮筐下练习投篮的几个男生中有许淮安的身影,暗自翻了个白眼,选择了背对篮球场的位置。
本以为井水不犯河水,你投你的篮,我打我的球,今晚相安无事,谁知道还是在对方的账上多记了一笔。
余弦是球馆的高级VIP会员,她喜欢打羽毛球,对打球的要求也很高。沈眠是上高中后在她的带领下才开始打羽毛球的,除了YY的羽毛球拍,余弦还硬拉着沈眠去买了专业的羽毛球服。
每次打球余弦都要带上一桶羽毛球,沈眠水平比较业余,感觉不出来球的差别,余弦却是稍微蹭掉点儿毛就扔了换新的。
事情的起因就是这个。
平常也有老师过来这里打羽毛球,他们扔了的完全不影响打着玩儿,旁边的学生就会捡起来用,一些比较和善的老师还会主动攒起来送给他们。
沈眠和余弦穿着羽毛球服,余弦刚剪了短发,沈眠等着无聊也跟着换了个发型,看着还以为是哪两个不认识的年轻老师。
20班的方芳作为节俭节约的代表,那天也在现场,几乎是守在场边等着捡球。
捡就捡了,你默默走就行了呗,反正余弦也是要扔掉的。
但是方芳偏偏和旁边的女生咋呼着,这球我知道,好贵的,这都还跟新的似的就扔掉了,好浪费啊,有钱人不知社会疾苦……
这一下午俞弦的心情本来就不好,听到方芳尖细的声音后脾气马上就爆了,气势汹汹地冲到了方芳面前,从她手里夺回了羽毛球就扔到了垃圾桶里。
“你干什么啊?”
“这是我的球,我说让你捡了吗?”
“你都扔了不要了,为什么不能捡?”
“呵,你说为什么?这是我花了钱买的,我就是扔了,那还是我的,我想让它呆垃圾桶里报废,它就得报废!”
“你,你这是浪费,浪费可耻!”
“我今天还就浪费了,我有钱,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俞弦双手环胸,下巴抬得高高的,都没给方芳一个正眼。俞弦的嘴皮子功夫可是很厉害的,班里少有能敌,更何况现在还在气头上,几个回合下来,方芳就哭了。
方芳旁边的女生也加入战场,沈眠不可能丢俞弦一个人战斗,双方吵得热火朝天。
许是这边的动静太大,不仅惊动了那边打羽毛球的女生,篮球场的几个男生也过来了。
“你们俩也想上学校的公告栏?”
沈眠和俞弦都有过前科,许淮安的话一出,那两个女生就偃旗息鼓,骂战停止。
听方芳旁边的女生说完实情后,许淮安皱起了眉头,视线扫过余弦停到了沈眠那里,眼神犀利。
“向方芳道歉。”
沈眠一听就笑了,呵了一声,半张着嘴一脸的不可置信。
“向她道歉,你开什么玩笑?”
沈眠不是是非不明的人,俞弦有错,方芳也有不对的地方,许淮安直接命令似地让沈眠和余弦向她道歉,这是不可能的。
“三局两胜,我们赢了,你们向方芳道歉,你们赢了,方芳向你们道歉。”
许淮安朝旁边伸了伸手,有女生很机灵地递上了羽毛球拍。
俞弦挑了挑眉,欣然应战,沈眠本不想答应的,但是俞弦都同意了,只能跟着她过去。
俞弦和沈眠只有两个人,出于公平,许淮安和方芳两个人一组,实力较强的俞弦和许淮安各自打两场。
第一局是余弦和方芳对打,方芳显然不是俞弦的对手,不想跟方芳多费功夫,俞弦出手快准狠,迅速解决。
第二局本来是沈眠和许淮安打的,但是俞弦想乘胜追击,打赢了就用不着麻烦沈眠上场了,结果是许淮安以刚才余弦打方芳的方式,迅速打败了余弦。
一胜一负,余弦已经够厉害了,许淮安比余弦还高一个段位,所谓的决胜局似乎没有什么悬念了。
沈眠觉得她上场也就是个输,但是迫于俞弦的淫威,还是昂首挺胸地上了。
是不是菜鸟运气都比较好?五个球刚上去许淮安就失误了两次,三个球只要再赢一个,沈眠就赢了。
方芳懊恼地跺脚,余弦兴奋地加油,这就是传说中的赛点啊,沈眠也跟着信心大增。
接下来时间比较漫长,沈眠只记得她满世界地跑啊跑啊跑啊跑。
比方说,沈眠刚来到左边,许淮安就打到了右边。
再比方说,沈眠刚跑到左前方接球,许淮安就打了个高远球,那个球无论是弧度还是力道沈眠都觉得她能接住,慌慌忙忙跑到了大后面使劲一挥拍,距离刚刚过网,许淮安明明一下子就能打飞,偏偏他又不小心失误了,那个球沈眠跑两步就能接住。
赛点啊赛点,就像是许淮安吊在沈眠面前的一根胡萝卜,沈眠傻傻地沿着许淮安指的方向走。
第三个球,许淮安往球网轻轻一掀球拍,球擦着网过了;第四个球,许淮安突然朝着沈眠所在位置相反的方向迅速来了个杀球,沈眠都没反应过来。
最后一个球,沈眠只见许淮安侧身,右脚往后退了一步起跳,身体向右后方腾起,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沈眠都看呆住了,一个突击扣杀球转眼间就飞到了沈眠的胸前。
从没想过一个羽毛球的力量会如此之大,沈眠痛得当即蹲下去捂住了胸口,眼泪啪嗒掉了下来。
只听到不远处方芳旁边女生兴奋的私语声:“方芳,许淮安替你报仇了,那个俞弦好狠的心,肩膀还疼不疼?”
***
许淮安那明摆着就是耍沈眠玩儿,看着霁月清风正儿八经的一个人,心里简直蔫儿坏。
沈眠越想越郁闷,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总想着报复回来。但是愿赌服输,也不能太丢份儿,显得她输不起似的。
偶然经过实验班,远远看到许淮安在拿着拖把拖地,沈眠稍稍一打听,得知这周是许淮安值日打扫卫生。
于是从那之后,沈眠每天兜里都会揣一大把瓜子,路过许淮安的负责的清洁区留下满满一地瓜子皮。
不知道是有人告密,还是许淮安自己守株待兔,第三次作案的时候沈眠正慢悠悠地嗑瓜子,就和许淮安迎面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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