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易西青单手抄进家居裤口袋内, 姿态闲适,侧身半倚在厨房门口,将头轻轻抵在原木色的门框边,歪着
脑袋,斜斜看她。
厨房的灯光是暖橘色.色调, 温暖的光线打下来,她的短发放佛被晕染了一层又一层的暖光, 看上去软绒
绒,很好摸似的。
强迫症, 真是很有用的病症。
伪强迫症患者易西青默默做今日总结,眸中有掩饰不住的笑意缓缓溢出。
孟杉年偏了偏脑袋,抬眸望向他,眸子亮晶晶,似含着一汪清泉, 问:“你笑什么呀?”
虽然这么问着,但她下一秒就笑得比他还欢快, 就这么仰起头,眯着眼, 笑盈盈望着他。
她笑起来, 眼角垂得更可爱, 小兔牙则会习惯性轻咬下唇, 异常招人。
易西青眸色转深, 将手从裤兜里抽出,有很多念头在脑海中走马观花般闪过, 最终他只是换了姿势,抱
臂站着。
非常克制自律的站姿。
孟杉年已经回头,继续做准备工作。只是,她显露在他视野中的侧脸依旧透着欢快,嘴角噙着笑,狗狗
眼眼尾也继续快乐地垂下。
易西青又想笑了。
他很早就察觉,孟杉年的笑容于他而言太有感染力,一旦她冲他弯了弯眉眼,那他的面部肌肉和脑部神
经就会集体不受控。
望着她带笑的侧颜,易西青不自觉感叹,她的复原力是真的强,他还没替她缓过来,她却已经精力充沛
活蹦乱跳了。在那一天以前,他原以为他最怕她笑,因为她笑起来是如此的可爱,不断诱惑着他想亲吻、想拥抱、想
做更多。
可那天以后,他才发觉,他最怕的是她哭,并不需要嚎啕大哭或痛哭失声,仅仅是默默流泪,他便只会
手足无措了,好像……只能陪她哭。
太难受。
易西青比谁都了解自己有着怎样变态的占有欲,他清楚地知道,在得知他父母对她不好的最初那一刻,
他是乐见其成的。
因为,这就等于说,她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多好。
虽然很对不起她,但他真的从心底深处期望着,她的家人能离她越来越远,如此她便只属于他一个人。
在不了解她家庭情况前,他甚至不保证,在得到她以后,不会对她父母下手。人心于他而言,过于易
懂。因此他确定,只需要一些小小的简单的策略,就能轻而易举地离间所谓的密不可分的血缘亲情。
可是,在看着她落泪的那一刹那,似乎什么都不重要了。
也是在那一刻,他的美梦清醒了。
从老字号糕点铺回来的那天,李东咚从他口中了解情况后,语气调侃又了然道:“苦肉计?也是,招不
在老,有用就行。”
易西青当时就愣了,他做的时候根本没想那么多,他竟然会忘了使用他最熟悉的策略。
像孟杉年这种从小生长在重男轻女家庭中的孩子,最适合的控制策略是“隐秘威胁”,即时刻隐秘地提
醒她缺爱、内心无安全感、家庭氛围可怖的事实,时刻利用她这一个弱点,让她处于低人一等的位置,让她
于痛苦之中越陷越深,最终在她无路可走的时候,给她一条出路,一条处于弱势地位的她绝不能拒绝的出
路。
他只需要保持温柔且善解人意的形象,时不时在“不经意”间,轻描淡地写说些“恰好”能击中她脆弱
不堪之处的话,就可等着她乖乖落入他怀里,再也离不开。
从此以后,为了源源不断地得到他的爱……或者说拯救,她就需要同样源源不断地爱她。
要知道,如果真的想要控制一个人,就该令其保留最大的弱点。
可易西青,忘了。
或者,与其说是忘了,不如说是舍不得。
与其说是这一次舍不得,不如说从头到尾,他都没舍得。
对柏龄,对陈一彦,对徐佳佳,甚至是学校所有人,他都能干脆利落地用最简单有效的方式,暗示他们
想他希望他们想的,做他希望他们做的。
而与孟杉年相处,他从没把掌控权握在手里过。
是,孟杉年为人坦率到某种奇特的地步,脑回路又清奇。但于他而言,想控制一个高中生姑娘,真的有
那么难吗?
易西青在那一刻扪心自问。
得出的结论,是那么显而易见。
之前所谓的了解不够,不过是借口,等了解足够了,等到挖出了她的弱点,他还不是一样下不去手。
他只不过是就喜欢这样陪她慢慢玩儿,只不过是心底深处本能地在抗拒自己去控制她,只不过是感性战
胜了理智,而已。
易西青,也不过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感性动物,而已。
孟杉年之于他,从初见到如今,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他控制不了,且不想去控制,却反而能控制他的独特
存在。初见,让他控制不住地喜欢上;如今,让他控制不住地想宠着、捧着。
原来,他才是那只被困住的鸽子。之前不过是做了一个美梦,梦中他是驯养鸽子的主人。
后来,梦醒了。
眼前骤然火光冲天,把易西青从点点思绪中拉回现实。
孟杉年已经镇定地拿起锅盖,往火苗上“啪”地一盖,继而回头冲他弯弯眼,讨好一笑。
易西青:……面上不显,心中惊魂未定。
他错了,孟同学绝成不了什么养鸽人。
她是小祖宗,一个眼神就能吃定他的小祖宗。
*
孟杉年左手端碗,右手划圈打蛋,打到一半,想起要去看看另一个锅水煮开没,再一回来,筷子不见
了?
她环顾四周,然后瞧见正站在水槽边疯狂刷碗、刷盘、刷筷子的易西青。
孟杉年再瞥了眼与几秒前相比异常干净的流理台,默默扶额。
她重新抽了一双筷子打完鸡蛋后,取出洗好的番茄,握刀。
“等等。”易西青手冲了冲水,两步走过来,“刀不是这么握的。”
孟杉年抬起头,将视线移向他:“拿刀还有讲究?”
“掌心握住刀柄,食指和拇指按住刀身,这样。”易西青简单示范了下。
孟杉年看了一眼,明白了,正要低头纠正,蓦地一顿,眼眸一转,重新握了握,问他:“这样对吗?”
易西青皱眉:“不是。”
“这样。”他索性直接伸手纠正孟杉年的握法,“嗯,就这样,然后左手指关节要弯起,手指内扣固定
西红柿。”
“这样对吗?”
“不是。”
……
两三个回合后,易西青站在孟杉年身后,右手虚握着她握菜刀的手,左手则从她身后绕道身前,拨弄她
始终学不会内扣的手指。
两个人都非常有耐心,一个有耐心地犯错,一个有耐心地容错。
享受够这个假性拥抱后,孟杉年觉得装傻装得实在是太离谱了,忍不住仰起脸,笑出声,眸中映着易西
青同样含笑的眸子。
孟杉年不知道为什么,笑得更开心了,笑得见牙不见眼,简直乐不可支。
于是,两个人在厨房,比着笑。
……
待孟杉年做完世界名菜,和几道她后来自选的菜品,易西青也同步做完了三菜一汤。
孟杉年盯着餐桌上左右两边菜色反差过大的菜肴,安慰自己,说不定她做的有内在美呢。
易西青倒是很捧场,第一筷伸向西红柿炒蛋,入口后神色如常。
孟杉年睁大眼睛,期待地望着他,“怎么样?”
能不能抓住你的胃,继而抓住你的心?
易西青喝了口水,语气如常,道:“孟杉年,你不是想要我的一辈子吗?”
“啊?”孟杉年受到了惊吓,瞳孔一缩,手上的筷子差点没握住。
她的终极目标,他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想要我长长久久做一辈子的好人,”易西青咳了一声,又端起手边的玻璃杯,喝了口水,压下粘
在嗓子眼处的齁甜,“以后还是我来做吧。”
孟杉年低眉敛目:“……哦。”
原来是这个意思,不过有那么难吃吗?
她正要伸筷试试,盘子却被直接挪开。易西青将一盘松鼠鳜鱼挪到孟杉年面前,“我吃你的,你就要吃
吃看我做的,很公平不是吗?”
孟杉年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嘛,遂放弃番茄炒蛋,转而投身松鼠鳜鱼。
裹着茄汁的鱼肉抿进嘴里的那一霎那,孟杉年一下子眼睛都放光了,瞬间被征服。
好吃!
易西青浅笑:“好吃多吃点,还有排骨玉米汤,虾仁清炒时蔬,肉酿香菇。”
孟杉年抬眸看易西青一眼,眼神里溢满了感动,嘴巴塞得像小仓鼠,用力点点头。
……
待孟杉年腆着小肚皮从美食旋涡中清醒过来后,她莫名其妙地想起某部电影里的经典台词——“猜中了
开头,却没料到结尾。”
想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一个人的胃。
这句话是对的。
但没料到,最终被抓住的却不是易西青,是她自己。
易西青收拾完,拿了一瓶酸奶,递给孟杉年:“想要参观一下吗?”
孟杉年将吸管插进瓶口:“可以吗?”
“当然。”易西青领着她走,“这是卧室。”
孟杉年走进去瞧了一眼,很冷感,墙是白的,四件套是灰的,家具都是原木色,但是有一样显得格外格
格不入。
“这面具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孟杉年走到面具身旁,指着它,问易西青。
易西青顺着她指向看去,神色如常道:“没有,老同学送的小礼物。”
孟杉年咬着吸管:“看样子你很喜欢。”
面具看上去非常旧,周围还有些裂痕,但总体而言保存完好,还特意被钉在最显眼的墙面上,如果不是
有特别的意义,那就应该是非常喜欢了。
易西青轻笑:“与其说很喜欢,不如说不得不喜欢。”
“嗯?什么意思?”孟杉年不解,掀起眼帘望她。
易西青笑,又扫了眼嘴角始终向上的面具,语气轻松地对孟杉年说:“没什么。”
大致看了一圈后,孟杉年问:“这里租金不便宜吧。”
地段好,设施好,环境好,易西青住的还是不算小的三室一厅,她原先以为他是合租,但显然不是,想
来租金必定可观。
易西青很是坦然:“所以我缺钱。”
还在琢磨着要不要劝他换地,或者换小一点的房子,或者更进一步住校的孟杉年听完,表示有理有据,
无法反驳。
易西青弯腰替她收拾书包:“走吧,送你回家。”
孟杉年还未来得及阻止,易西青已捡起从书包中意外掉落的一本书,书封面非常少女,又粉又花。
易西青好奇:“你喜欢看这?”
孟杉年乖乖点头。
她反正不会承认,是因为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却不知道该怎么喜欢,于是就去小说屋租了最受欢迎前
二十名小说,带回家去慢慢研究这件事的。
易西青表情没变化,将书替她塞进书包。
关门那一刹那,他慢条斯理道:“其实这本不大好看。”
孟杉年抬眸看他。
“男主角的脑子大抵用来养金鱼了,总为女配误会女主。女主角则行为处事异常矛盾,嘴上说只爱着男
主,行动上却时不时撩拨温柔男二和懵懂男三,最后脑子也坏了,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和扇过她好几巴
掌,动辄打骂,甚至打至她流产的男主甜甜蜜蜜在一起了。”易西青条理清晰,语速较快,语调平板地说
完,做最后总结,“这么说来,算是天生一对。”
孟杉年张口结舌,呆愣愣看着身边的人,“易神,没想到你阅读涉猎还挺广。”
易西青自谦地点点头:“你喜欢的话,我给你推荐几本。”
孟杉年:“……好。”
*
周二早上,第二节 课上至一半,原本阴蒙蒙的天彻底黑下来,老师开了教室内的日光灯,没过一会儿天
降瓢泼大雨。
下了课,雨也没停,大课间跑操自然取消了。
关莹被闺蜜李莉一路拉着爬上六楼,气势汹汹地走到高二三班门口,要堵易西青。
也是运气好,易西青正从外头回来。
李莉泼辣道:“喂,答不答应给句准话,害我们莹莹昨天从下午等到晚上算什么男人!”
她身后的关莹拉着李莉的手,又气又羞,“别说了,我们下去吧。”
易西青神色莫名,“什么?”
李莉顾忌好友,压低声音,“那封信啊,莹莹花了一晚上斟字酌句写的,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和你约好
晚自习课前甜品店见的。”
易西青面上带着客气的微笑,礼貌道:“抱歉,但我并未收到过信件。”
应对的彬彬有礼,然而他的身体却倾向远离他们的另一侧,低垂的眼帘恰恰掩住他眼底的不耐烦。
李莉一听,立刻眉飞色舞,和身边的关莹咬耳朵,“我就说嘛,怎么可能不答应你。”
有人从不远处跑来,是易西青的同班同学钱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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