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他们,但绝对是最尴尬的一次。
而叶蓁蓁没有想到的是,在傅楠和张岚两人身后,还跟了一个小姑娘,看上去年纪和她不相上下。
叶蓁蓁惊了惊,扫了这姑娘一眼,才像傅楠和张岚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想来傅卿向他们提过叶蓁蓁在家,二老见到她并不惊讶,张岚很和煦地笑了笑,“蓁蓁最近休假吗?”
叶蓁蓁点点头,“对,三天后新剧才开拍。”
张岚向她介绍了身后的这位小姑娘,“这是傅卿的表妹张思瑜,三舅家的女儿,考上北影了,马上就要开学,我们就先将她带过来,让你们照应照应。”
原来是表妹,叶蓁蓁心底了然,将此前脑海中忽然冒出来的类似娃娃亲的狗血事件摒弃至脑后,一边将他们迎进来,一边笑着道了恭喜,“真厉害,恭喜了!考的是什么专业?”
张思瑜明眸皓齿的,甜甜一笑,“学表演的。”
“哇,那以后跟我同行呢!”
三人走进来后,这屋里的一片狼藉就掩盖不住了。从进门起一直没说话的傅楠,环顾了一眼家里,皱起眉头来,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傅楠板着脸的样子,甚是严肃,再加之这不悦的冷哼,弄得叶蓁蓁更是尴尬。
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拽了拽衣摆,讪讪一笑,“那个……我刚不小心打翻了东西,家里有点乱……”
傅楠紧抿着嘴,法令纹深深地陷着,又是哼了一声,不重,但足以让叶蓁蓁感知到他的情绪,“怎么不收拾一下?”
叶蓁蓁解释了句,“今天阿姨请假了。”
谁知这一解释,傅楠更加不掩饰情绪,瞪了她一眼,“阿姨不来,你就没办法了?就这么让家里乱着来待客了?”
傅楠的嗓门一向大,哪怕不是刻意地吼,但这音量听起来也足以振聋发聩。
叶蓁蓁被他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家人之间相待一向都是彬彬有礼的她,一时很不适应傅楠的态度,再加上他一碰面就摆出这么个脸色来,叶蓁蓁就已经隐隐忍着不悦了。
张思瑜已经退到一边,将自己当做透明人,远离了傅楠,而张岚则忙上前打圆场,轻拍傅楠,“干嘛呢扯这么大嗓门,这可不是你自家里。”
傅楠更来劲,“这是我买的房子!我还不能讲句话了?这么一团乱,像是持家的样子么!”
叶蓁蓁算是知道,眼前这位男友的爸爸对她的意见是多么大了。也是,差点忘了,年初他们刚从美国回来时,傅楠还打电话让傅卿分手来着。
可她叶蓁蓁,怎么可能会是受气的人?此时她也不再隐忍着,她耸了耸肩,说:“你连个招呼都不大忽然就到了北京,好像也没有来做客拜访的样子。如果你硬要说这房子是你买的你才是主人,那我也没办法,但这房子好歹也是你儿子住着,你这样冒然过来,挺没礼貌的。”
叶蓁蓁在国外待得久了,国内这些公婆长辈长幼有序的观念也淡了,更何况现在是傅楠先摆的脸色,说难听点就是“先撩者贱”,她并不觉得这么怼回去有什么问题。
再说,她也没说错,作为客人最忌冒然拜访。
此时的傅楠,已经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张岚则不可置信地瞪着叶蓁蓁,大概是没想到她能这么顶嘴。而一旁的张思瑜,也已经不是她刚才那事不关己的态度,而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叶蓁蓁,这眼神似乎有些……崇拜?
傅楠被气得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就好像影视剧里经常出现的、被气得吐出一口血的父亲,下一句似乎能接上“你这个逆子”这句台词。
当然,傅楠说的不是这一句,他吼:“你就这么跟长辈说话吗!”
已经适应了傅楠说话分贝的叶蓁蓁,没有再被这一局吼吓一跳,只是不适地揉了揉耳朵,耸了耸肩,“sorry。”只不过这道歉完全没有诚意。
还不待傅楠再度破喉大吼,叶蓁蓁又说:“但是吧,礼仪是相互的,我觉得我的greeting etiquette没有问题,所以你也应该behave yourself,当然了,关于这里……”她指了指这周围,“in a mess,确实是我的不周,但这真的是accident,如果你们可以notify me in advance,我肯定会在你们到来之前准备妥当,给你们一个perfect way 来迎接你们。”
她承认,这一段中英文夹杂的话,是她故意的,因为她知道,傅楠很好面子,最讨厌被别人发现他无知。当年他和来美国时,明明英语一窍不通,却偏偏要装作能听懂当地人说话。
本来叶蓁蓁不想嘲笑的,但现在傅楠竟然拿这态度来对她,是可忍孰不可忍,那就别怪她抓七寸了。
果然,傅楠在听完她说完这一长串话后,就没再继续扯嗓子吼,反而点了点头,说:“你说的有点道理。”顿了顿,又似是有些不甘,说:“但是,家里还是不能这么乱。”
“等阿姨过来我会让她打扫的。”叶蓁蓁不以为意地说,拌了两句嘴,她都不觉得尴尬了,并且紧接着,她又补了句,“sorry啊,我自己从来不做家务的,从小到大家里都有好几个墨西哥女佣,我没学过家务。”
墨西哥女佣,高大上的女佣,成功堵住了傅楠的嘴。
傅卿到家时,傅楠他们三人已经坐在沙发上,叶蓁蓁像是相安无事地同他们聊着天,尽管茶几旁有摔碎了的水壶,餐厅里有洒了一地的麻辣烫,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麻辣烫的气息。
傅楠的脸色不是很好,但好歹还算是正常地说着话,傅卿进门时,他正在问叶蓁蓁爸爸公司的状况,“听说你爸爸银行有好转了,现在怎么样?”
傅卿蹙了下眉。
叶蓁蓁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如实答着,“还不错,公司差不多走上正轨了,应该不会再面临破产清算。”
傅卿走过去,不想再让傅楠继续这个话题,说:“思瑜也来了啊,是不是学校快开学了。”
张岚马上结果话茬,“正要跟你说这事儿,思瑜要在北京上学,你得多照应照应,我看现在很多孩子,大学还没毕业就出来接戏的,你那要是有机会,也可以给思瑜介绍一些,现在的孩子,出道是越来越早了,你可不能让你自家妹妹给落下来。”
“我会看着办的。”傅卿说,又看向张思瑜,“大学前两年,最好还是以学业为主。”
张思瑜点点头,笑得甜甜的,“我知道的。”
傅卿一边取来扫帚簸箕,清理地上的玻璃渣渣,一边问:“你们怎么忽然过来了?都不提前大声招呼的,我也好去机场接你们。”
“我们也是临时起意,就忘了通知你。”张岚说,又忙站起来,想接过傅卿手里的扫帚,“我来我来,怎么你干起这活了。”
与此同时,傅楠又瞪了叶蓁蓁一眼。
叶蓁蓁接收到这眼神了,只不过还是无动于衷。
第81章
傅卿避开了想要帮忙的张岚, “妈, 您坐着吧。”
张岚却依然执意要拿过扫帚,“快给我!你干什么活啊!”
只不过张岚哪怕铁了心要抢,傅卿就是不给她也拿不到。他身形一转, 将后背朝向张岚,一手肘将她拦住, 又三两下将茶几旁的玻璃碎片扫进了簸箕里, “行了,我都弄好了,您坐回去吧。”
张岚只能罢休。
叶蓁蓁静静看着,一直没有动作,她知道傅楠在瞪自己,也看到张岚起身时瞥了她两眼, 但始终无动于衷, 还想着, 这样的家庭里,傅卿没长成一个奉行家务活都交给女人的准则的人, 也挺不容易的。
不过,哪怕她心底明亮, 将傅楠和张岚这两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却丝毫没有要去迎合他们喜好的意思。想让她做家务?不可能的,她还没有落魄到要做家务的地步, 即便现在家里经济遇到这么大困难, 叶振也是请了钟点工的, 因为徐慧娴也一点都不会做家务。
傅卿将簸箕里的玻璃碎片倒入垃圾桶,又问叶蓁蓁:“你没伤到吧?”
叶蓁蓁低头,拖鞋前端露出的大脚趾上还贴着块创口贴,她将大脚趾跳舞一般扭了两扭,又伸直了腿,放到傅卿跟前,“你看,我的大脚趾破了一点。”
傅卿蹲下身,将创口贴扯出一个角,确认伤口不深,只是一道浅浅的划痕后,将创口贴贴了回去,不轻不重地责备了句,“怎么这么不小心?”
叶蓁蓁鼓鼓嘴。
傅卿站起身来,又嘱咐,“这两天先别碰水。”
“知道了。”
傅楠重重咳了一身,傅卿看了他一眼,对上他不悦的视线,眼角挑了挑,也没什么表示,只说:“爸,我给您泡茶,妈您是要和茶还是白开水?”
“白开水吧。”
“思瑜要喝饮料吗?”
“我也白开水就行。”
叶蓁蓁听着他们的对话,略微低着头,眼神闪了闪。她确实把这件事儿给忘了,没有尽到主人的职责,没办法,从小家里就有阿姨,给客人倒茶什么的都是阿姨的工作,根本不需要她动手,加之在这之前她的心思都在与傅楠顶嘴上,所以在傅楠和张岚坐下之后,都没有想到要倒茶这回事。
这确实是她的过失,叶蓁蓁瞥了眼傅楠和张岚,暗道估计他们恐怕更加对自己不满。
傅卿给他们三人倒好茶,和他们聊起天来,诸如来北京什么事、打算住多久之类。
在叶蓁蓁听到他们住到年底时,心底一惊,在傅卿去餐厅打扫她洒下的麻辣烫时,叶蓁蓁跟了过去,装作帮忙,实则悄悄问他:“你爸爸不是还管着家公司吗?还能在北京待半年?”
傅卿回答:“我爸两年前已经把公司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了,算是退休吧,所以闲得很。”
叶蓁蓁点点头,轻轻嗯了声。
傅卿收拾着地上的麻辣烫残渣,听到叶蓁蓁闷闷的声音,有些诧异,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叶蓁蓁正要说话,张岚走了过来,“怎么这儿也是一团乱啊?怎么回事儿?有人来造反过不成?家里不会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吧?”
傅卿笑了笑,状似不甚在意地答,\"我早上走的急,不小心洒了,今天阿姨又没来,所以没来得及收拾。\"把过错都揽了过去。
张岚狐疑,“你早上就吃这玩意儿?”
“忽然想吃了呗。”
张岚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一旁的叶蓁蓁低着头站着,几不可查地嘟了嘟嘴,垂眸看着傅卿背对着他的后脑勺,柔软的发丝正随着他擦地的动作微微摆动着,旁边的张岚也蹲下身来,企图将傅卿手中的抹布拿过来,“我来我来。”
傅卿还是和刚才一样,用一手臂拦住了她,另一只手三两下就将地砖擦了干净。
可能是不放心叶蓁蓁一个人接待傅楠他们,傅卿整个下午都留了下来,没有再去公司。
因为有傅卿在,叶蓁蓁倒没再跟傅楠起正面冲突,并且,一旦傅楠有情绪想对叶蓁蓁表达不满,都会被傅卿用眼神制止下来。
所以,一整个下午大家都相安无事,傅卿还和张思瑜聊了一些学业相关的东西。
晚上,因为钟阿姨请假,哪怕张岚一再坚持她来做饭,但傅卿还是带着他们去了外边餐厅吃。
自从傅卿从公司赶回来后,叶蓁蓁与傅楠他们相处时,说话极少。傅卿好几次去注意她的神情,生怕在自己还没到家时傅楠已经说了什么话让叶蓁蓁生气,但看叶蓁蓁神色,却也不是闷闷不乐的,倒像是懒洋洋的不愿开口说话。
只是傅楠他们一直在场,傅卿也不好问。
吃完晚餐,众人又回了傅卿家。傅卿的房子够大,卧房够用,能安排下傅楠张岚以及张思瑜,所以,他们都住在傅卿家里。
叶蓁蓁无所谓,左右她三天后就要进组,不必再整日对着傅楠板着的脸色,他爱住哪住哪。
钟阿姨不在,收拾出两间卧房的工作,自然也是交给傅卿的,反正叶蓁蓁是一窍不通。
傅卿搬来被褥,在给傅楠和张岚的卧房里铺床。
张岚依旧想接手自己做,在被傅卿又一次拒绝后,张岚颇有微词,“这种活儿,怎么能让你一大男人来做?”
坐在一旁自顾自看着报纸的傅楠此时重重哼了一声,“我看他已经做惯了,那个叶蓁蓁,哪里是会干活的?”
此时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人,叶蓁蓁在主卧的卫生间洗澡,而张思瑜的卧房已经布置好,她就留在自己的卧房里了。
傅卿闻言,眉头一蹙,停下了手中铺床的动作,“爸,您怎么说话呢?什么叫那个这个的?”
傅楠又是重重哼了声,复又低下头看报纸。
张岚附和着,“你爸说的没错,叶蓁蓁看着真不像是个会过日子的,难不成以后你还要养闺女似的养着她?”
傅卿将被单撒开铺好,“妈,您要是有个女儿也像您一样侍奉皇帝一样照顾老公,您乐意不?”
张岚噎住。
傅楠将报纸一抖,抬起头怒瞪着他,似乎下一刻就要起身冲过来,“你怎么说话的!没大没小!”
傅卿勾着唇一笑,凸起的虎牙尤为显眼,显得愈发嬉皮,“哟,龙颜震怒了?”
家里还有别人在,傅楠多少会顾忌一些,且他更不想在儿子女友面前教训儿子,故而并没有向往常一样怒吼着教训,只是怒瞪着他,将怒气给憋了回来。
傅卿嘻嘻笑了声,快速将床铺铺好,就迅速退了出来。
他回到主卧时,叶蓁蓁已经洗完澡,穿着睡衣坐在床上,手里拿着剧本,见傅卿回来,问:“都弄好了?”
“嗯,好了。”
叶蓁蓁问了句后,就低下头去,继续看她的剧本。
傅卿细细观察了她神色,也无异常,可他总觉得今天的叶蓁蓁怪怪的,遂不放心地问了句,“你不开心么?”
叶蓁蓁眸子一抬,略带着疑惑,“没有啊,怎么了?”确实无甚异样。
傅卿笑着扑到在床上,床垫随着他的重量抖了几抖,叶蓁蓁嫌弃地踹了踹他,“快去洗澡啊!你都没洗过澡上什么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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