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宸投资的剧组还不至于穷到用生锈道具的份上。
段文曜想叫住她,顿了顿,又忍住了,看着小姑娘转身蹬蹬跑走的背影,无声地笑了起来。
不知为何,就想看她为了他着急忙碌的样子。
确认了刀没生锈,舒柔托了贺彪帮忙看着点段文曜,自己就去房车开始准备午饭。
摄影棚太热,段文曜中午时间够的话,一般会回去房车吃饭休息,但是今天左耽搁右耽搁的,午休时间缩水大半,舒柔做完之后,只好带着饭盒去了剧组。
凉面装在透明的玻璃保鲜饭盒中,黑色的是木耳丝,绿色的是青椒丝,橙色的是胡萝卜丝,沾了生抽后变成浅褐色的是细细的鸡丝,和着劲道的面条一起拌匀,一揭开盒盖,就有酸香味扑鼻而来。
旁边装着冰镇绿豆沙的透明水杯上泛起点点沁凉的水珠。
段文曜还没来得及开吃,那边男主演袁阅就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浑厚的声音带着轻笑:“哪家的外卖啊这是?”
第14章 十四点宠爱
袁阅肤色很深,五官算不上多出挑,但胜在气质硬朗出挑。
绝大部分人大喇喇靠坐椅子上的时候,很容易显得没形没状,他懒懒散散在剧组这么一坐,却莫名像是一只慵懒的豹,声音雄浑厚实,很是好听,演完那部军旅片后,曾一度被媒体和粉丝称为“行走的荷尔蒙”。
不知是不是因为偏离主流审美太远,他明明有着一流演技,名气却始终只在二三流打转。
本人却是非常自来熟的性格。
此刻这位自来熟的男主演正唇角微扬,看着一副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被打扰到午饭时光的段文曜就不那么愉悦了。
男人把玻璃饭盒往旁边挪了挪,神色淡淡,薄唇轻启:“独家,不外卖。”
小助理:“……”
看来蔷蔷说的没错,她直属上司果然心理年龄只有两岁半吧。
“真香啊。”袁阅看着倒是半点没介意段文曜这幼稚的行为,“这凉面拌的时候加了点高汤吧?”
舒柔杏眼蓦地睁圆了两分:“袁老师也会做饭啊?”
鸡丝她只挑了最嫩的鸡腿肉用,剩下的部分放锅里熬成了一锅高汤,最后拌面的时候也确实加了一小勺来调味增香。
这位袁老师鼻子这么灵的吗?
一旁段文曜闻言不由淡淡瞥了她一眼。
这话中之意,再配上小姑娘惊讶的表情,几乎就变相等于承认了这面是她自己做的。
……这蠢丫头。
袁阅有些锐利的视线在面前这两人身上扫过,眉梢轻轻挑了一下。
他就说嘛,怎么无缘无故的,这位段影帝今天对戏时,似乎对他有那么点敌意似的。
他不就给他家小助理签了个名而已嘛,至于吗?
袁阅勾了勾唇角,声音爽朗带笑:“怎么,看着不像吗?男人不会做饭可不行啊。”
说完也不等他们回答,又晃晃悠悠转身走了。
被盖章“不行”的段老师:“……”
于是这天下午,《无路可退》剧组氛围似乎诡异地凶残了起来。
一群工作人员和配角目瞪狗呆地站一旁围观特邀主演对着男主演开始飙戏。
段文曜三金在手,虽然演技明显要更胜一筹,但袁阅似乎有那么点遇强则强的味道,几段重点对手戏几乎全都稳稳接住了,看得导演许固是频频点头,围观群众集体瞠目结舌,几个“一入腐门深似海”的小姑娘更是双眼冒光。
最后竟然提早了一个小时收工。
许导大手一挥,决定今晚请客,剧组上下顿时一片欢欣。
段文曜从舒柔手里接过水,仰头喝了几口。
垂下眸子,就看见小姑娘仰头看着他,一双杏眼亮晶晶的。
“段老师,你演得真好。”
她一时改不过来口,还是经常习惯性地叫他段老师。
段文曜顿了一秒,没忍住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下:“你知道什么叫演得好?”
男人手指有点烫,指腹有轻微的粗粝感。
这个有些亲昵的动作他不是第一次做,但这回她却无端觉得有点不自在。
舒柔抬手捂了捂微热的脸颊,撇开视线:“专业意义上,当然是不知道啦,不过,戏总归是要给观众看的嘛,不经后期,没有配乐,就能轻而易举地把我们拉入戏中的情景,对我来说,就是演得很好啦。”
顿了一秒,她又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补充道:“也不对,我刚刚根本没觉得你在演戏,我觉得站在那里的就是项辰。”
录节目那晚,他从聚光灯下,从数百观众的眼前走过,整个人看着亮闪闪的,像是会发光一样。
可舒柔却觉得,方才镜头下的那个他,才是真的在发光。
段文曜不自觉弯了弯唇,眼神也跟着柔软下来。
他也很久没这么酣畅淋漓地飙过戏了,袁阅虽然丑是丑了点,但演技还算勉强过关吧。
这蠢丫头倒也不是眼瞎得特别厉害。
他揉了揉小助理头发,低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走吧,去吃饭。”
*
舒柔正托腮发呆,耳边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柔柔,你们段老师呢?”
小助理蓦地回过神,看着面前正站在她面前的导演助理,眨了眨眼睛:“他刚刚还在的呀。”
说着就探着小脑袋四处瞧了瞧。
导演助理是个御姐,对这种小萝莉款很没什么抵抗力,一脸姨母笑地揉了揉她头发:“去帮忙找一下,我不得空,得去找许导,都要到开拍时间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见了。”
舒柔点了点头。
因为段文曜和袁阅的相互较劲和飙戏,连带着也提升了整个剧组其他人的状态,以至于《无路可退》整体拍摄进度不断拉快,简直顺利度爆表,项辰虽然加了好些戏份,但毕竟不是主演,而是特邀出演的配角,所以这会儿离段文曜杀青日期已经很是接近了。
他电话还在她这儿,也没带走,小助理一边想着他可能会去的地方,一边又忍不住有点担心。
她直属上司最近几天有点不大对劲。
飙起戏来比之前凶残好几倍,有时候连袁阅都接不住,更不用说其他小配角了,一下了戏,整个人就沉郁郁的,黑眸中偶尔有戾气一闪而过,就像她第一次见他时那样。
……就像传闻中的那样。
贺彪几个最近都不大敢往他身边凑,只有对着她的时候,还能有点好脸色,昨天更是请了一天假,一个人都没带,不知道去了哪里。
舒柔原本以为他是入戏太深。
缉毒题材的电影从来都不可能走轻松风格,项辰这个角色背负着沉重的、几乎能压垮他的愧疚,在没有队友的帮扶下,一个人在危险与黑暗之中穿梭摸索,心理压力定然巨大无比。
可后来看他状态,又觉得不像是出不来戏的样子。
舒柔连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见段文曜人影,路过许导专属休息室时,见门没有翕实,想起导演助理说也在许导,她正想敲个门试试,里面却突然传来了许导的声音。
“你查了这么多年,也没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不如就放下吧,活着的人总要朝前看。”
舒柔个子小,穿的又是布鞋,走起路来几乎没什么声音,里面的人大概是没注意到。
不过她也向来没什么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正转身要走,房内却突然传出另一个声音,瞬间将她定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走一点点剧情,主要内容还是谈恋爱,不会虐,(づ ●─● )づ
第15章 十五点宠爱
男人嗓音低低沉沉,听上去微微有些沙哑之意,带着几分她熟悉的磁性,和几分她不熟悉的沉郁:“……如果不查,我当初为何要进这个圈子,现在又有什么理由要留下?”
舒柔蓦地愣在原地。
隔着门板和墙,许固导演的声音听着像是比平日要苍老一些:“对不起,当初我……”
他话音中像是饱含着浓得化不开的愧疚,可一句话还没说完,却又被段文曜给打断了。
“您不欠我什么,要不是因为许导您,我可能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许固长长叹了口气,静默半晌,才又开口道:“这段时间,我看你脾气像是收敛了许多,挺好的,别再像以前一样,老和媒体对着干,这个圈子里,舆论是一柄能伤人见血的利器,万一哪一天你和她的关系曝光出来,你之前得罪过的那些媒体不会放过你,嘉悦也不一定会护着你。”
他?
哪个他?
是“他”,还是……“她”?
舒柔茫茫然僵立在光线昏暗的走廊上,脑中莫名一片混乱。
“所以您才一再劝我演李勤?”男人似乎轻轻嗤笑了一声,声音中满是嘲讽之意,“多大点事儿,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不就是被骂几句嘛,怕什么,要是真曝光了,说不定……”
脖颈上忽然有点微痒的感觉,像是被蚊虫叮咬了。
舒柔倏地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竟然正站在门口偷听别人讲话,脸上发烧似的烫起来,她忙蹑手蹑脚地折回大楼外面。
深秋时节,外头有和煦的阳光洒落下来,照得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出了大楼,舒柔垂首漫无目的地乱走,神思却仍满满被方才无意听到的那番对话所占据,脑中似乎有一条歪歪扭扭的线,把从她和段文曜见面那天起,所有注意到和没注意到的一些小细节尽数连在一起,线条终点指向的是一个不算太陌生的名字。
那个人当年签的又是哪家公司?会是嘉悦吗?
她顿住脚步,反手拉开背包拉链,从里面掏出手机来,正要解锁来查询,等看清手上的那只手机后,她又猝然一怔——
她拿出来的是段文曜的手机。
像是有一桶凉水从头顶浇落,她全然从刚才那神思恍然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她这是在做什么?
刚刚站在走廊里偷听许导和他讲话,还可以说是一时愣住,没及时反应过来,此刻的行为却是主动去究查他的隐私了。
他手机经常就这么随手丢给她保管,密码也曾大大方方告诉过她。
他这样毫不设防地信任她,她却为了一点好奇心去探究他的私事么?
小助理有些懊悔地皱起眉头,脸蛋火烧火燎一般烫起来,正咬着下唇盯着手机出神,肩膀忽然又被人拍了一下,一回过头,就看见了额头上渗着汗珠子的导演助理。
“怎么在这儿发呆?找到你们段老师没?休息室你去过了吗?”
她一边说话,一边风风火火地就要往休息室所在大楼走去。
舒柔想起那两个人可能还在里面讲话,也不知会不会被导演助理撞见,忙迈着小短腿跟着上去,以便等下搞出点动静来,也好提醒他们俩有人过来了。
还没等她们走到门口,许固和段文曜就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导演助理几步上前,扯住许固就走:“我的许大导演啊,全剧组都在等着您呢。”
舒柔:“……”
等那两位走出数步远后,段文曜才慢悠悠走下阶梯。
“带水了吗?”
旭日耀眼,他整个人逆着光,轮廓高大挺拔,五官却看不太清,只能从沉沉的声音中勉强辨别出他此刻似乎情绪有些低落。
今天他的戏份靠后,下午才开工,戏服早换好了,是一套舒柔看着眼熟无比的警服,项辰穿警服的戏份很少很少,算上定妆那次,舒柔这还是第二回见到他穿这身衣服。
她有些不自在地抿着唇,朝他点了点头,然后从包里拿出了他的水杯,不知是因为刚才偷听了他和许导说话,还是因为看到了这身警服,她莫名有点心不在焉,顺手给他拧开时,不小心没拿稳,整杯水连带杯身一起哗啦一下,全掉地上了。
她脚上深蓝色的帆布鞋立即被洇湿一大片。
气温早降了下来,虽然是暖阳天,但到底已经是深秋,不能和夏季相比,这蠢丫头要是把自己折腾感冒了怎么办。
段文曜蹙起眉,一开口就不自觉把这几天心头压着的那股无名火给带了出来:“啧,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话音一落,他自己就先后悔了。
可这会儿显然已经迟了。
和上次一样,面前的小姑娘那双杏眼中几乎是瞬间就泛出了一层水雾。
段文曜怔了一秒,亡羊补牢似的改口道:“……也没关系啊,你可是要做大事的人。”
舒柔视线已经有点模糊。
她微微仰起头,逆着刺眼的太阳光线,透过那身警服,像是看到了另一个高大身影。
她以前做错事了,他偶尔也会像这样凶一下她,凶到一半经常自己又先舍不得了。
可是……
他再也回不来了。
面前的小姑娘水雾渐渐蓄满双眼,然后眼泪就开始大颗大颗往下落。
段文曜整个僵在了原地,他平生头一回这样手足无措。
而在这无措之中,又掺杂了几分极易分辨的,有别于上次那种怒气尽消的心软感觉的,心疼。
他像是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什么,却又分不出神来仔细分辨,半晌,才有些慌乱似的抬起手给她擦眼泪:“你……你别哭啊,我刚刚不是故意要凶你的。”
男人微微倾下身,低垂着头给她擦泪,距离拉得有些近,舒柔终于看清楚他的脸。
一张轮廓分明线条锐利的、年轻又熟悉的脸,此刻眉眼间正带着几分着急慌张之色。
舒柔抽了抽鼻子,蓦地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缓了一会儿,她才抽抽噎噎地道:“不……不是的,我刚刚只是……看到你……想起了我爸爸才哭的。”
段文曜:“……”
看到他……想起她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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