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控鹤监的人牵扯上不会那么容易就脱身吧?锦书还是很担心秦勉。
第二日一早,夏仪那边就让个小厮来传话:“余指挥使说未正时在会仙楼招待秦郎君。”
余威果然在开封!
秦勉自然是要去见他的,这一次他不躲也不逃。他换了身得体的衣裳,出门前,她低声问了锦书一件事:“这个余威前世的结局如何?”
锦书却茫然的摇头说:“不知。前世我只在大舅的外书房见过他一面,听七哥说起过这个人而已,别的全部知道。”
秦勉听说也就作罢了,他并没有为难锦书,安慰着她:“我出去了,你若是无聊的话就去陪陪姥姥吧,我尽早回来。”
锦书点头答应,可她到底不放心。秦勉毕竟没有武力,要是和余威对上的话一点胜算也没有,她将收好的袖箭给了秦勉,让他揣上,又道:“让宋平和你一道过去吧。”
秦勉悉数答应了。
锦书一路将秦勉送到了大门口,又和宋平再三交代,让他寸步不离的跟着秦勉。宋平知道自己的责任,对锦书抱拳道:“二奶奶放心。”
目送着他们出了门,心里就一直悬着。
明天就要回洛阳了,希望一切顺利。这是锦书心中最大的心愿。
秦勉骑在马背上,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余威时晕倒的事,到底是因为病发,还是这个人的出现给了他巨大的冲击?前世他和控鹤监的人没有往来,但他有没有见过余威呢?遥远的记忆有些模糊了,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前世并没有直接碰上,那间接呢?
思量间,已经到了会仙楼下。秦勉利落的翻身下马。此刻,他没有片刻的迟疑,径直的往约定的后院而去。
不知为何,这一刻竟然让秦勉想起了那次在泉州见到秦九的事来,明明是毫不相关的两个人,却让秦勉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
会仙楼是开封首屈一指的酒楼,其装饰奢华让人叹为观止。刚刚绕过了一架山石屏风,到了天井时,就听到了不知从哪处閤子里传出的丝竹声。
这一切都让秦勉无心欣赏,他大步的往那间挂着“满庭芳”牌子半开的閤子走去。
第七十三章 赔礼
侍立在外面的一个青衣小子替秦勉撩了黑漆的竹帘。
秦勉弯身进了屋,那黑漆的圆桌旁坐着一三十几岁的男人,中等身材,蓄着络腮胡,穿了身寻常的靛青色的茧绸圆领葫芦袍,此刻气定神闲的坐在那圆桌旁,慢悠悠的拾了个竹根刨的杯子正在喝茶。
余威听见了帘子响动,便扭头看了一眼,却见秦勉已经进来倒起了身,异常客气的与秦勉作揖行礼道:“秦郎君!”
秦勉点头道:“余指挥使太客气了。”
两人分别坐下,余威与秦勉添了茶,含笑道:“请吃茶。”
秦勉犹豫了一下,还是端了竹根茶盏喝了,这是上等的龙井,细品这口感倒像是新上的明前茶。
秦勉忍不住夸赞了一句:“好茶!”
余威笑道:“能请动秦郎君实在不易,我们在洛阳没有一处吃成饭,没想到来开封却能一处品茶了。多谢秦郎君赏脸。”
秦郎君不动声色的喝着茶,在来的时候他已经将要说的话总心中酝酿好几遍了。
“不我肯赏脸,是害怕和控鹤监的人往来。一旦被牵扯总怕有什么麻烦找上门。”
“哈哈,秦郎君也忒胆小了,今天我们就不谈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单纯的就为喝茶。”
秦勉可做不到单纯的喝茶,再说他和余威也没什么好聊的,等到一盏茶见了底,他索性开门见山道:“余指挥使这一顿茶喝得我胆战心惊的,想来就后怕。秦某什么地方得罪了控鹤监的地方,还请指挥使指教。”
哪知余威却是一笑,道:“这事是个误会,余某就为解开这个误会才请秦郎君喝茶的。多有得罪之处还请秦郎君见谅。”
“误会?指挥使大人打算用一个误会将这事糊弄过去吗?有什么事直接冲着我来就成,不用搞跟踪那套偷偷摸摸的。”
余威接连道:“真的是误会,属下办事不利,认错了人,让秦郎君受惊了。”余威真心诚意的与秦勉道歉。后来余威又叫进来两人,秦勉一看正是昨日在巷子里交过手的。他眉头微攒。
余威使了个眼神那两人便齐齐的向秦勉作揖赔礼,一个说:“我们认错人了,给秦郎君赔礼。”
让当事人来赔礼,真认错人呢?秦勉也不免有些疑惑,但同样并没放松警惕,这会不会是控鹤监给他玩的一个花枪。像余威这样的人早就混成人精似的,只怕长了一千个玲珑心思,这样的人更不能掉以轻心。对于余威的话,秦勉自是一个字也不相信。
喝完了一壶茶,不等再续水,秦勉便起身告辞了。那余威还一个劲的向秦勉赔礼道歉,很是周到。
送走秦勉后,余威脸上的温和一扫而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阴沉的模样。他重重的拍了一下个高的那人的脑袋,低骂道:“不成器的东西,竟然能暴露自己,是不是还想回炉再造?”
那人脸色雪白,哆哆嗦嗦的说:“大人息怒,都是小的愚笨误了大人的大事。”
“可不是误了我的大事,下一步要进行起来只怕就难了。人暂时不盯了,以免打草惊蛇,上面很是重视此事,交给你们我不放心,接下来我亲自来做。”
两人大气也不敢出。
“哼!回去好好的给我检讨各自的行为。看来我对你们还是太松散了,该让孙指挥使来管教管教。”
两人脸色雪白,听说无不哀声请求:“大人,我们真的错了。以后一定好好的办事,将功赎罪。”
“看来还是孙指挥使的威名才镇得住你们。他的那些折磨人的手段我也会几招,迟早要你们领教其中的厉害。”
这边秦勉回了夏家,他径直去了夏老夫人的院子,此刻锦书正伴在夏老夫人跟前,陪着姥姥和舅母们打牌,一下午都心不在焉的,接连出错了几张牌,输了好些钱。
夏老夫人见秦勉回来了,向秦勉努努嘴说:“你媳妇今天手气不好,回头你好好的安慰安慰。”
秦勉爽朗一笑:“不就是几个钱吧,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她玩的高兴。”
夏老夫人见秦勉大方豪爽倒是又添了两分好感,她最讨厌那起为点芝麻小事都要精明算计的。
回头秦勉将余威的事和锦书说了,锦书听了很是意外道:“认错人呢?不能吧?就这样搪塞过去了,你的胳膊上可实实在在的挨了一刀,就是这样的说法?你相信吗?”
秦勉道:“我是一个字也不信,可又能怎样?目前只能选择相信他们。等回到洛阳了再好好的布置。”
秦勉已经决定要动用聂绍将余威好好的详查一遍,聂绍的能力可不是宋平戴嘉他们所比的,交给聂绍应该放心。
他们便要启程回洛阳了。夏老夫人很是不舍,抱着锦书千叮万嘱,后来甚至还流下了眼泪。
夏老夫人让夏凉去送他们出城。夏凉骑马,锦书他们坐车,一直出了城门,夏凉才住了马。
锦书撩了帘子跳下车来,秦勉也跟着下来了,他们与夏凉道别。
夏凉笑说:“以后我送尹氏回娘家住的时候就来看望你们。”
锦书答应道:“我等着七哥,下次我还蒸七哥喜欢的豆腐包子。”
夏凉笑了笑,让他们上车了,锦书便说要让七哥先上马。秦勉却拉着锦书的衣袖说:“七哥送我们,不见我们走,自己不会先离开的。”
秦勉与锦书先上了车,车子走了一段路,直到再也看不见影子了,夏凉这才上了马回城。
他们走官道,一路上还算顺风顺水,又没怎么遇上大雨阻路,回到洛阳时已经是三月初了。
到家后,秦勉便让锦书在家休息两日再去铺子上忙活,不许她那样劳累。他则休息了半日又出门了,先去了一趟落霞别苑,练了一个多时辰的射箭,接着聂绍来了。
秦勉吩咐他:“去帮我查控鹤监余威指挥使这个人,知道的越多越详细越好。”
聂绍是他偷偷豢养的死士比一般的护院还忠心,秦勉自是不必担心。从落霞别苑进城后,他没急着回家,而是改道去了一趟寿春伯府。
第七十四章 休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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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姑爷怎么这阵子才来?”
秦勉道:“有事耽搁了一下。”他从马上下来将鞭子也顺便丢给了来牵马的小厮。
“岳父他在家吧?”
“三老爷在的,四姑爷里面请。”
程家他不知来过多少次了,自然是熟门熟路。过了第二进院门,秦勉径直往程知允的书斋而去,才走到那墙根下,依稀听得一声声的诵经声,伴着木鱼遥遥的传来。
这个时候礼佛?程家好像都是尊崇道家的,没有谁礼佛啊?秦勉心中诧异,他继续往院子而去,程知允却不在这一处,幸好抓住了一个小厮:“岳父呢?”
小厮道:“在祠堂。”
秦勉诧异,这时候在祠堂做什么,难道是要祭祀,可也没夜里祭祀的啊,
秦勉琢磨着要不要去一趟祠堂,小厮这时候却道:“姨娘走了,老爷在那边伴灵,四姑爷是去祠堂那边,还是让小的替您捎话?”
“姨娘走呢?那个疯疯癫癫的姨娘?”
小厮点头说是,秦勉觉得奇怪,忙又问:“得的什么病?”
小厮吞吞吐吐的说:“姨娘是自己走的。”
自己走的?那是自杀?程家三房的这件事秦勉知道个大概,也晓得当年的事中吴姨娘应该知道些什么,那吴姨娘是畏罪自杀?
秦勉乱绪纷纷和小厮道:“我去祠堂那边吧,遇上了总要上一炷香。”
小厮听说忙与秦勉带路。
肃静的程府祠堂有一声声的木鱼声传了出来,没有起孝棚,甚至也没挂孝幔,连窗户也没糊白纸。秦勉大步的走了进去,却见当地有一口黑漆的棺材,棺材旁跪了一个浑身挂孝的女子,那便是锦心。程知允则沉着脸坐在一张杌上正往那火盆里扔纸钱。一个尼姑正在一旁敲木鱼诵经。
秦勉的到来让屋里的人都抬头看了他一眼,秦勉二话不说走上前去拈香祭拜。程知允将手上剩下的纸钱全部丢进了火盆里已经站了起来。
锦心对秦勉拜了一拜,算是谢了礼。
黑漆棺材已经钉上了,秦勉看了一眼,程知允便来拉他:“女婿跟我来吧。”
秦勉跟着程知允走出了有些压抑的祠堂,一直出了大门,秦勉一心想着回去,也不敢多留,所以回到这边书房时他连坐也没有坐,站着和程知允说了几句话。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一早。”
程知允愣了愣又道:“吴姨娘她是前天夜里走的,吃了两粒丹药就突然没了。”
“是别人送她吃的?”
程知允摇头道:“不是,据说是很久以前保留下来的,她也知道那两粒药吃了能要人命,是自己想死。大概对当年的事依旧无法释怀。”
“岳父大人,您是长辈,我们做晚辈的不该对你指责什么,但也请你好好的想想,为什么会弄到今天这地步?您要丹娘她再次打开心胸接纳您老,您总得做点什么吧。再有您总说对丹娘的母亲一片真心,难道您真的就不想安慰她的灵魂,依旧让凶手霸着当年她的位置,请问您这就是您对她真心真意的爱吗?”
程知允诧异的看着秦勉,万没想到会被女婿说教,好半晌才道:“丹娘她还是在埋怨我?”
“她暂且没有把这事告诉姥姥,趁着夏家还没发觉,岳父自己摆平吧。如果您连家事都处理不好的话,又何谈其他?”
程知允被女婿训得说不出话来。
秦勉扔下几句不大近人情的话就走了。
程家向来以孝治家,家风严谨,几代以来清平无事。可自从十八前年的那场事故后,家里好像一直不大安宁。
程知允觉得这辈子做过最傻的一件事可能就是默许阳采芹进了程家门。要是阳采芹没有出现,敏君也不会因此丧命,家里也不会乱七八糟的,锦书也不会与他离心离德。
都是阳采芹!
去他的前程!程知允只觉得憋了一口恶气找不到发泄的时候。他取了裁得整齐的雪浪纸,叫了书童帮忙研墨。程知允提笔写下了两个大字“休书”。书童在一旁站着,屏气凝神的帮忙研墨,大气也不敢出。
写下休书后,程知允便躺下了,这一夜他梦见了死去的夏氏正与他哭泣,还没到四更天就醒了,再也无法入眠。
翌日一早,程知允拿着那封休书便踏进了青桐院。阳氏自从上次被程知允从背后刺了一剑,至今未能痊愈,整个人已经消瘦了一大圈。她从未想过程知允会再次踏进她的屋里,战战兢兢地蜷缩在床上,好再刘嬷嬷在跟前,她才不至于吓得大叫。
刘嬷嬷作为阳氏的陪房,三房上上下下不管是谁都要捧她两句,因此自认很有脸面,在程知允刚进来时,她还起身笑迎:“老爷来了,昨儿太太还和老奴说起老爷来,老爷可真不禁念叨,这会子就过来了。”
程知允眼中可没旁人,他走至床前,将怀里揣着的那封休书拿了出来,照着阳氏的脸有砸了下去,冷厉道:“今天内收拾东西给我滚蛋!”
阳氏只是粗通文墨而已,识字不多,但那两个硕大的字眼她还是看明白了。她大惊失色,惊慌不已:“老爷,您要休掉我?”
“看在你生育了绣儿和书平的面子上,我留你一命已经是仁至义尽,别不知好歹。”
阳氏慌忙的抓住了知允的衣袖,苦苦乞求道:“老爷,您不能这样绝情啊。书平他还小,不能没了娘。您收回成命吧。”
“是你先让书姐儿没了娘的,你还要我怎样?”
阳氏赶紧又说:“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过。夏氏的死和我半点关系也没有,老爷,您不能看我不顺眼就冤枉我。是书姐儿,书姐儿对我怀恨在心,她就没安什么好心肠,算计了妹妹,又来算计继母。”
“你再说一句试试!”程知允扼住了阳氏的脖子,她瑟瑟发抖再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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