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亭也抓住了他们,神情略有些担忧,看着少年们空空的手和背后,道:“我的猪呢?”
念到这里,张莲塘仰头大笑。
四周坐着听信的长安少年们也都大笑起来。
这是自薛青出事后,他们第一次这么大笑。
“好一个乐亭。”张莲塘道,“忠人之事,荣辱之下皆不忘。”将手里的信递给旁边的少年。
少年接过,与身边的人们一起再次看。
“有乐亭在,我们长安社学安矣,知知堂稳矣。”张莲塘道,看着坐在旁边的裴焉子,神情又有些复杂,“我没有想到起到如此作用的是他。”
裴焉子道:“侥幸而已。”
张双桐在后敲桌子:“夸别人一次你会死啊。”
裴焉子不理会他,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盖过了张双桐的咚咚声,道:“这次如果再有侥幸,薛青就要死了。”
这边话音落,柳春阳掀起帘子从外走进来,道:“明日大朝会,消息放出来了,薛青会上朝就此次的袭杀案对质。”
第三十三章 夜退
夜色降临,京城街道上的灯火逐一点亮,很快天地皆有一条银河相互辉映。
夜市上的人比起先前少了很多,因为出现了薛青被袭击的事,直到前几天都在宵禁,城里城外兵马一直奔走搜查,后来王相爷认为宵禁有失朝廷清明的脸面就解除了,但朝廷紧张的气氛并没有解除,请秦潭公卸职的对抗越来越激励,朝廷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
不管成与不成,都必将有大事发生,官员们谨言慎行,禁令家中子侄们不得外出尤其是进出声色犬马场所。
醉仙楼里李会仙看着大厅里游走的男男女女,她这里生意倒是没有受什么影响,这要多亏大厅里悬挂的薛青的文章,他们醉仙楼可不仅仅是声色犬马之地。
除了薛青的文章,还有很多其他人的,大厅里高台前常有文会,一群人写了文章悬挂,供大家点评赏析论高低。
“奶奶,最近好多诗词都是以咱们醉仙楼命名。”一个男人高兴的说道,“真是人人口中诵读啊。”
这些文会诗会很多都会将作诗作文的地点写在文章诗词里。
“奶奶,我们醉仙楼要流芳百世了。”另一个男人笑道。
李会仙倚栏杆道:“百世之后老娘也看不到”眉眼俱笑,“我只看今朝。”一面摇晃着腰里的钱袋,里面装的钱哗啦响。
两个男人也跟着笑起来,楼下也传来欢笑声,伴着叮叮当当环佩,见一身艳妆的春晓抱琴摇曳而行。
“女儿啊。”李会仙已经俯身招手,“今晚有客吗?不是要歇息吗?”
春晓抱琴仰头看过来,甜甜笑:“娘,就是去弹个琴,不累的,难得路老爷他们过来,不能不见的。”
一个男人立刻附耳对李会仙介绍了这路老爷是谁五城兵马司的一个小吏,先前春晓初来京城时,爱以男装示人,深的兵老爷的趣味,那时时常给春晓捧场。
李会仙笑的更开心了,对春晓摆摆手,又对身边的男人笑道:“都说婊子无情,那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青楼里生存,这是大家都懂且遵循的,我们春晓啊,却是个有情的,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厉害啊。”
“要是多情耽迷也不好啊。”一个男人说道,青楼里多情的女子也不少,下场都很惨。
李会仙呸了声,道:“你真是不懂,有情和情深可不一样,我们春晓可是个不简单的人。”笑眯眯的看着摇曳而去的女孩子,“现在有了薛状元名头加身,却不清高自傲,那路老爷等人她就算不见谁又能说她什么?”
这样啊,两个男人也跟着看去,见春晓站在一间房门前,门前的知客殷勤的拉开门,同时高声喊着春晓娘子来了,随着门开内里响起哄然声。
“真的请来了啊,老路你真有面子。”
“竟然能见到春晓娘子”
声音倾泻而出,门边春晓嘻嘻一笑,提裙迈过门槛。
“春晓又不是神仙妖魔鬼怪,怎么见不到?”她娇滴滴笑道。
内里笑声更浓,知客将门拉上,隔绝了喧闹。
夜色渐褪,天色将明的时候,醉仙楼里也陷入了安静。
春晓的屋子里亮着一盏灯火,还没卸妆的女孩子伏在妆台前,用眉笔在胭脂纸上写下几个细小的字,凝神仔细看是京城外有北疆兵马云集。
写罢将胭脂纸放入一卷纸轴里,纸轴放入长盒子,抬手从头上拔下一只珠钗,珠钗在红腻中一沾在纸盒底一按,一个若有若无不起眼的小图案出现。
“扣儿啊。”春晓喊道,一面慵懒抚头扭腰转身,看着门外走进来的小婢,“将这盒纸送回有生书斋,我不想要这个了,给我换大纸来。”
小婢应声是,抱起盒子,又道:“有生书斋店里一直有人,我这就去给姐姐换了新的来,等姐姐醒来就能用了。”
春晓靠着妆台打着哈欠一笑,饶是小婢女也看的心悦,高高兴兴的出去了。
天色渐明,京城知知堂内张莲塘已经起身,有小厮伺候穿上了官袍,今日大朝会又涉及秦潭公的弹劾,京官都要上朝。
门外有书童进来。
“少爷,有生斋新到了一批笔墨纸砚,赶早给送来了。”他说道,将一个包袱放在桌子上。
张莲塘点头,打开包袱慢慢的翻看,最终拿起其中一纸盒子,从抽出小片胭脂纸,看过其上的字眉头紧皱。
“薛青那里最近可有添置笔墨纸砚?”他问道。
书童摇头:“有生斋说曾去送过,外边守着的官兵没让靠近,里面除了那次的消息后就再没消息送出来。”
张莲塘点点头,将胭脂纸放入香炉里,清香浓了几分,烟雾袅袅在蒙蒙晨光里散开。
为什么有兵马云集呢?
难道要强行拿下秦潭公?或者是秦潭公要拿下诬陷自己的人?
不管是谁拿谁,理由呢?凭借呢?
今日的朝会要有大热闹了
薛青他可知道?
薛青知道的时候,天上的星星还未散。
一阵风吹过,卷起院子里的落叶,京城偏南,纵然天寒枝叶依旧凝萃,只不过此时这凝萃让人看着有些寒意。
“还没入冬呢,就这么冷。”四褐一脚踢开门,揣着手走进来抱怨,待看到桌子上只有一碗热茶时就更生气了,“羊汤呢?以前都有,怎么今天最后一次了,就没有了?”
薛青站在一旁,正在装饰伤布点缀面色,旁边扔着官袍,闻言只嗯了一声。
“薛青,这皇城里御街京城里是没有危险,也没有藏着重兵弩机,但是我可告诉你,那秦潭公本人就是最厉害的杀器,你并不是用不着我了。”四褐先生哼声说道。
薛青哦了声道:“但你一不替我去杀了秦潭公,二不在我快被杀的时候出来救我,还用你什么?”
四褐先生瞪眼,张了张口要反驳什么但又没什么可说,最后道:“那是皇城!”
薛青歪头一笑:“我希望秦潭公在皇城里杀我呢。”
四褐先生道:“他没那么傻当众杀你,你也没那么傻等人杀你,不过”他哼哼两声,“万一皇城里有危险,你要跑的时候可能需要我帮忙呢。”
薛青将官袍拎起一翻穿上身,衣袍翻飞又落下遮挡了薛青身后腰里的铁条。
“不用。”她道,“你给我的皇城图我都看好了,可跑可逃的地方多得很。”说罢理了理衣衫,迈步向外,“我去上朝了。”
门外以往守护的官兵都撤去了,只有四个男人抬着轿子侍立,薛青上了轿子,再裹上一层厚厚的斗篷,只露出一张没有血色的小脸,四个男人抬着轿子比马车走的要快且稳,无声无息的沿街而行,没有去皇城而是进了陈盛的府邸。
天亮的时候,宰相仪仗出现在皇城前,行走在皇城前准备上朝的官员们立刻如同海水分开让出了道。
陈盛惯常骑的骏马还走在其中,但看来的官员们纷纷露出惊讶的神情。
陈盛人呢?
怎么只有马没有人呢?
晨光放亮,蝉衣也走出了屋子,或者是择席或者是忠人之事,在宋家她总是起的很早,按照往日那样向宋婴的住处走来,问问宋婴的吃喝睡眠,把把脉查看脸色,看着宋婴吃过一碗补汤开始打理宋夫人即将进行的下葬事宜她就会告退。
但今日到了宋婴的院落,却一片安静,廊下也没有小丫头侍立。
宋婴并不是贪睡起晚的人,尤其是母丧期间。
怎么回事?
蝉衣有些诧异的停下脚,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回头看两个小丫头捧着果盘走过,是向宋夫人灵前摆放的,她忙唤住。
不待她开口两个小丫头就明白了。
“蟪姑是来见小姐的。”她们说道,“小姐出门了。”
这么一大早的,又是这个时候,宋婴出门去哪里?蝉衣不解,下意识的攥住了手,有些不安。
第三十四章 启幕
陈盛的仪仗引得皇城前一阵骚动。
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直到王烈阳过来大家才得知了原委。
“陈相爷先一步进宫了。”王烈阳说道。
先一步进宫也是让人很不解的事,莫非宫里出了什么事?不过如果真出大事的话,王烈阳也不会在这里。
“太后昨夜说不适,陛下守了一夜,又不让太医问诊,皇城司只能请了相爷来。”王烈阳说道,神情淡然,“闾中丞也进宫了。”
这样啊,在场的官员明白了,也都松口气,太后已经闹了好长时间了,自从秦潭公杜门退朝的时候开始,虽然被困于后宫,但是太后骂王烈阳陈盛欺负孤儿寡母满朝人尽皆知。
如今开始装病了。
装病又能如何,难道相爷们的决定能被一个后宫妇人左右?
这边正说话,御街上又一阵骚动,又有仪仗走来了,不待看清来人是谁,宋元的声音已经响起。
“当然上朝,倒要看看,那位上朝来的人是怎么样的伤重别是个骗子吧。”
这是秦潭公来了,秦潭公虽然是武将,但身为顾命大臣,仪仗只比两个相爷低一等,两边的官员们亦是如海水分开让路,秦潭公骑在马上,身边依旧官员涌涌,宋元大摇大摆紧随其后。
秦潭公看到前方的王烈阳,他下马施礼。
王烈阳亦是与之和气的寒暄,丝毫看不出二人之间有结怨。
“昨夜太后娘娘身体不适?”
“是啊,公爷也听说了啊公爷还是要劝劝太后娘娘的,陛下越来越大了,她要做个好表率。”
旁边的官员都竖着耳朵听音辨意,一如往日。
并没有寒暄多久,王烈阳和秦潭公是按照固定时间到来的,免得在外等候太久有失身份,很快礼炮晨钟响起,宫门徐徐而开。
秦潭公对王烈阳伸手做请,王烈阳迈步向前,率领百官迈入宫廷,宫门两边禁卫肃立,负责皇城守卫的首领对王烈阳秦潭公等重臣施礼。
张莲塘站在队伍的后列,抬头向前看去,前方大殿在明亮的晨光中端坐,张莲塘又向后看去,见宫门正在关上,慢慢关合的大门中可以看到宫门外有一队侍卫跑过散开,内里的侍卫站在了宫门前,挡住了的张莲塘的视线,宫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了。
这也跟以前一样。
只是,薛青呢?
张莲塘看着身后皱眉,难道要等传召的时候才来吗?
众官迈步到了大殿前,薛青站在侧殿里看到了。
站在高处俯瞰近千的官员,跟站在队列中的感觉是不同啊,怪不得皇帝们都喜欢看朝臣们鱼贯而入的样子。
可惜看不到张莲塘裴焉子他们,站的太靠后了,薛青踮了踮脚,看官员们在殿前站住脚,最前方的王烈阳与秦潭公低语两句,看向一个方向,似乎在等什么人等陈盛吗?
“不用等了,我们先进去吧,应该会与陛下一起来。”王烈阳道。
秦潭公一向对这些小事不在意,闻言含笑点头。
宋元在后竖耳朵听到了嘀咕道:“陈相爷是太监吗?这算什么规矩,与陛下同进出。”
这话说的不客气。
“闭嘴。”王烈阳毫不客气呵斥宋元,“陈相爷顾命大臣,岂容你指点。”
宋元恼怒要反驳,但秦潭公一眼扫来他便不说话了,撇撇嘴转过头去。
王烈阳也没有再理会他,迈步上前,殿门前的太监们将大门打开,率领众官迈入大殿内。
薛青从这边的窗边一步滑到隔扇这边来,没有脚步声连衣衫都没有飘动摩擦,隔扇有点高,她不得不踮脚看出去。
大殿也与以前一样,官员们按照次序各自站好,这次就能看到张莲塘了,他仪态严整的站在末尾,看不出半点异样,但薛青嘴角弯了弯,很显然这家伙在走神,也不算走神吧,应该是在想自己什么时候来。
自己随着陈盛入宫的事知道的人不多,但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比如王烈阳,比如秦潭公,宋元等数人,是瞒不过的。
陈盛的理由是以防半路被侵袭,带在身边最安全,不过看起来知道的王烈阳和装作不知道的秦潭公都不在意。
其实她提前进宫来也没什么事,一直在大殿的侧殿里歇息,陈盛说了今日她就是来看和听以及等待就可以了。
等待什么呢?就是最后的一步吧。
外边有净鞭响起,众官们立刻俯首准备叩拜,但鼓乐并没有如常响起,脚步声从殿后走进来。
“陛下今日不上朝。”陈盛的声音响起。
要俯首的众官们顿时惊讶的抬起头,看着陈盛站在殿内,在他身后是随之进来的御史中丞闾阎,殿内顿时哗然。
殿前的龙椅上很少空缺,因为国不可一日无君。
当先帝皇后帝姬过世后,是太后怀着身孕垂帘听政,一直到小皇帝能自己坐殿,小皇帝虽然年纪小除了偶尔身子不适很少缺席,最多上朝时间缩短,大家朝拜后另殿议事。
但并没有听到小皇帝病了的消息,突然不上朝,朝官们当然要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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