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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我认为赊销政策是相当愚蠢的提议, ”面对着黑漆漆的镜头和目光闪烁的记者, 艾琳勾起一个冷笑, “没错，你尽管将我的话登上报纸——威尔逊·葛兰特, 有你这样的议员，真让我为英国未来的经济形势感到担忧！”
普林斯家的继承人正面怼上了威尔逊·葛兰特！
普林斯家一定是疯了！
——这是伦敦所有看到《泰晤士报》今日头条后的第一反应。
报纸上的小姑娘嘴角冰冷的嘲讽强烈到令人无法忽视, 她的目光直视着镜头, 通篇都是在某些人看来大言不惭大逆不道的话，也不知是哪一方出了错，这位新晋普林斯男爵的内定继承人就这样大喇喇的出现在了号称日不落帝国第一报纸的头版头条，带着她那没有经过丝毫修饰的尖锐言论。
“把朱迪丝·泰伦给我叫过来！”《泰晤士报》的现任主编，威廉·凯西满头大汗地挂断电话后, 大声地冲着门外咆哮。
门外的男人无奈地耸了下肩膀, 看向一边老神神在的女孩, “你早就想好了吧？”
朱迪丝耸了耸肩，“不然呢？”
说完, 也不等那个男人再说什么, 朱迪丝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主编，你叫我？”
年近四十的主编平日里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脸上鲜少见到笑容，面对着报社的员工也多是颐气指使，还暗地里克扣记者的补贴福利，不知多少人在背后骂他“凯朗台”。现在, 这位主编的脸色也是相当难看，额角的青筋都暴出来了，他愤怒地将手中的报纸甩向朱迪丝，“你竟然敢擅自更改定好的内容！谁给你的权利！！！”
轻飘飘的“暗器”在砸到朱迪丝的脸上之前就中途坠了机。
威廉·凯西&朱迪丝：“……”
这道具怎么一点也不配合？！
气氛都搞没了！！！
朱迪丝面色平静地将报纸捡起来，“我只是不想大众被愚弄。”
“你不想大众被愚弄，就拿报社当先锋？！”凯西脸色铁青，“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违背了合同的？！等着法院的传票吧！！！”
朱迪丝望着眼前的中年男人，一时有些想笑，这位主编是顶替罗伯特过来的，一到报社就雄心壮志地试图“改革”，结果将原本的老员工逼走了一大半不说，销量也每况愈下！“凯朗台”本事没多少，脾气却不小，那些支使着她上班时间去买小蛋糕的人里就有这一位，而且拿了蛋糕还不给钱，就算朱迪丝不差那几便士几先令，可这样的行为实在令人无法生出什么好感。
何况，谁不知道凯西是个外强中干的空心树？
阿斯特家族怎么会有这样的亲戚？
可见不管是什么光鲜亮丽的地方，都会有蛀虫暗蛆藏在暗处的。
朱迪丝抿了抿嘴角，压下心里那一丝幸灾乐祸，“啊，事实上，我在一个小时前已经提出了辞职。”
凯西眯了眯眼，“辞职？”他被气笑了，“闯了祸就想走？！门都没有！！！”
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刚才他被人骂得狗血淋头，这个小女表子还打算溜之大吉？当他是傻的吗？！！他一定要让这个小女表子受到最严酷的惩罚！！！
一时间，凯西心里已经给朱迪丝预想了无数个的悲惨下场。
哦，是的，朱迪丝有个议员父亲，但那又怎么样？
得罪了威尔逊·葛兰特，谁知道那个当议员的泰伦还能不能看见伦敦明天的太阳！
朱迪丝哪里看不出凯西的心思，但她并不是很害怕，一来，在做这件事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二来，这件事可以说是报社所有员工共同合作的结果，从头到尾被瞒着的人只有凯西一个，她很相信那些人哪怕只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也不会任由她去法庭上“胡乱攀扯”，那么倒霉的背锅侠，也就只有“可怜的”凯西了。
内心为这位眼看着就得引咎辞职的主编鞠了一把鳄鱼泪，朱迪丝眨了下眼睛，“可是，这个报纸不是您签过字的吗？您还记得吗？昨天下午您和莉莉小姐打电话的时候，我给您送过来的文件里，就有一张确认表哦？”
凯西闻言一呆，随后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是的，他想起来了，那时候他正在打电话，朱迪丝抱着一大堆文件走过来让他签字，是的，他明明用眼神暗示她让她赶紧滚蛋一会再来，可她就像没看见似的一直催个不停，没办法，他只能一边打电话一边签了字，中途还总是有其他人进来说有事要谈，害得他既没有打好电话，也没有费心思去看那些文件，而签完之后，他就忙着去哄那位新勾搭的莉莉小姐了，压根没想到朱迪丝竟然那么大的胆子，竟然敢算计他！！！
完了，完了！
就算是弄死了朱迪丝，那些签名也会算在他的头上！！！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您，”朱迪丝仿佛没察觉到凯西一瞬间灰白的脸色，补充道，“我的辞职信不需要您签字了，”对着凯西猛然瞪大的眼睛，她终于露出一个笑来，“我已经得到了乔治·阿斯特先生和威廉·黑利先生的同意。”
凯西眼前一阵发黑。
比起乔治·阿斯特这位目前《泰晤士报》的发行人和阿斯特家族的当家人，凯西对于和自己同名不同姓的威廉·黑利更忌惮一些，毕竟要不是他使了点手段，现在《泰晤士报》的主编就是黑利而不是他凯西！然而即便如此，黑利也是仅次于他的副主编，并且还是一直野心上位的副主编！
是谁规定的员工离职只用得到主编或副主编其中一位的同意？！
“那么，我就先走了？”朱迪丝微微欠了欠身，“祝您……工作愉快？”
凯西恨得牙痒，随手抓起个什么就朝她扔了过去，“滚！！！”
朱迪丝头一偏躲开了那个据说来自某次拍卖会的昂贵水晶笔筒，听到水晶摔碎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觉得自己的心情好极了。
和同事们告别一番，朱迪丝脚步轻快地走出报社。
啊，她这边的事儿结束了，不知道艾琳那边怎么样呢？
艾琳这边怎么样？
艾琳这边也面临着同样来自“上级”的责问。
“这样的行为太鲁莽了！”难得见面的女公爵脸色严肃，“威尔逊·葛兰特的背景很复杂！你不应该这样直接正面的和他对上！”
“艾琳也是为了我们的国家，姐姐，”玛格丽特打圆场，“她也是不希望议会被葛兰特只手遮天作出错误的决定。”
“即便是错误的决定，那也是大英政府的事！”伊丽莎白很有原则性，她犀利的目光紧盯艾琳，“告诉我，艾琳，你真的只是为了赊销政策而针对葛兰特吗？”
艾琳哽了一下，在这样压力山大的目光下，她觉得自己的一点小心思简直无所遁形，不过想一想，这也不算什么小心思，她只是在盼着国家发展好的同时给自家谋点小福利，总比葛兰特那个蠢货一意孤行偏要推行赊销好啊！谁不知道葛兰特背后最大的支持者就是兰克公司，而兰克公司的身后站着的则是某位银行家？！——赊销政策完全就是为了那位银行家而推出的政令！
然而她不说话，却不代表着女公爵看不明白。
“我听说普林斯科技公司近期和劳斯莱斯签订了合作协议，打算共同开发中低端汽车产品？”女公爵语气严厉，“葛兰特提出对于某些产业可以实行分期付款赊销政策，而很不幸的是，这其中正好包含了汽车产业，所以你才会不管不顾地站出来抵制葛兰特，是不是？”
艾琳拧起了眉头，“是的，但这并不是我针对葛兰特的理由！”
这不是质疑她的人品么？！
伊丽莎白扬起了眉毛，显然是不怎么相信艾琳的话。
玛格丽特倒是露出了略有些尴尬的表情：艾琳和劳斯莱斯的合作可以说是她促成的——她作为中间人推荐了两家公司的执行官见面，而在后续敲定合作内容的时候，她也参与了其中，甚至还提出了一点点“小”建议……
“我承认，我抵制赊销政策的确有为我打算的心思，但绝不仅仅只是如此！”艾琳坚决地说道，“为什么葛兰特会提出赊销政策？难道不是因为那位银行家想要实行这样的政策吗？好，葛兰特有私心，我也有，所以这一点暂且不论，那就只说赊销政策吧。”
伊丽莎白扬了一下下巴，示意艾琳继续。
“赊销政策是什么？是以信用为基础进行的销售！信用这种东西——”艾琳撇了下嘴角，“哪怕是再高尚的人，也无法确切的衡量他的信用，毕竟信用是无形的，也是会随着时间和环境的变化而变化的，这一点，您应该也是赞同的，对吗？”
伊丽莎白淡淡地应了一声。
“如果那些顾客还不起贷款，企业怎么办？资金无法回笼，产品无法生产，财务风险谁来承担？是企业！是公司！不是银行！赊销政策赌的是人性，得到利益的是银行，买单的却是企业，这样的政策，真的能促进经济发展？”艾琳说着，摇了摇头，“不，不能。我们的国家是以进口为主的国家，多少政策的出台是为了降低国内经济增长速度、抑制国内需求而鼓励出口，懂点经济的都看得明白。关税保护就不说了，已经是时过境迁的事儿，除非立马取消，否则什么时候进入欧共体都不知道，欧盟市场上，我们的脚步已经落后了其他国家，如果再来个赊销政策，那降低的可不只是厂商的积极性，而是很有可能就此失掉了另一片更广阔的市场！”
伊丽莎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掐指一算，2017只剩下32天了耶！
第160章 平民“汽车”
“我们再说一下汽车行业。”艾琳清了清嗓子, 继续说道, “从1948年实行统一费用税开始, 国外的竞争对手就争相涌入我国市场, 关税保护虽然依然有效，但实际作用却是越来越低, 我国本土汽车生产商的国内市场份额被压缩，国际市场又得不到扩张, 赊销政策一旦实施, 厂家必然是雪上加霜入不敷出，倒是很别说盈利了，能不能支撑下去不要倒闭都是问题！”
玛格丽特干咳了一声，甩了艾琳一个“不要太刻薄”的眼神。
艾琳抽了抽嘴角，回了她一个“我心里有数”的眼神。
伊丽莎白敲了敲沙发扶手, “你们两个眼睛不舒服？要不要我叫医生来给你们看一看？”
两个“小”姑娘同时尴尬地咳了一声, 瞥开了视线。
“你说得有道理。”伊丽莎白没有追着“小妹妹”的话头不放, 不过她依然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但这不是你鲁莽的理由。”她顿了一下, 语气沉沉, “或许你也知道，王室在国人眼中的地位？”
她语气中的自嘲让玛格丽特愣了一下, 随后也露出略带伤感的表情。
“诚然，托你的福，玛姬的事业发展得还不错——”伊丽莎白顿了一下，“而在马尔福先生的帮助下, 王室在这些年里也有了一些话语权，至少比起从前来说，我的工作不再仅是前往世界各地进行慰问拜访，像吉祥物一样被民众参观。”
“哦丽丽贝尔——”玛格丽特轻声唤了一句。
伊丽莎白给了自家妹妹一个欣慰的笑容，又看向艾琳，“然而，或许你也知道，即便王室能够一力促成普林斯家成为伦敦新贵，甚至说服议会破格给了普林斯先生一个男爵的头衔，但在大部分国人眼里，王室依然只是一个吉祥物，真正当家做主的，始终都是议会。”
艾琳明白她的意思，虽然她并没有指望王室能在这件事里为普林斯出头，但她的行为无疑也让议会难堪，如果议会选择报复，首当其冲的，就是近年来被议会视为权力竞争者的王室。
也就是说，不管普林斯有没有这个心思，王室和普林斯在外人眼里总是绑在一起的，毕竟她和玛格丽特、“埃琳娜”和伊丽莎白的关系有目共睹，议会也不会刻意将两者分开。
“我很抱歉。”艾琳真诚地道歉，“这件事我应该先告诉你们的。”
站在一些人的角度，她这么明刀明枪的和葛兰特干上，看着是普林斯自不量力妄图以蝼蚁之力蜉蝣撼象，但在更多的人看来，或许这就是王室和议会开战的征兆也不一定。
如果王室和议会真的因为这件事撕破了脸，矛头必然就是普林斯的“挑衅”。
只能说，艾琳的商业意识足够，但政治意识还远远不到火候。
“当英国梦成立的那一刻开始，你和王室就成了同一战壕的士兵，我希望你记住这一点。”伊丽莎白严肃地说，“温莎、普林斯，甚至马尔福，必须统一战线。”
艾琳点了点头，“是的，我记住了。”
心里的小人却不适地挪了下身子——关马尔福什么事！怎么哪哪都有他！
伊丽莎白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话锋一转，“赊销政策，其实也并不是非要施行不可。”
艾琳一愣，“啊？”
她还以为伊丽莎白说了这么多，是希望她歇了继续和葛兰特作对的心思呢。
现在看来，女公爵可能也有点儿其他想法？
“你们有什么打算？”伊丽莎白食指敲击着膝盖，眯着眼睛说道，“我是说，在你们签订了合作协议之后——坦率地说，我你能和那样的公司合作，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普林斯公司的宗旨是……为女人服务？汽车什么的，好像和女性的关系不大？而且劳斯莱斯——”她说着，状似无意地扫了眼玛格丽特，“你知道，在劳斯莱斯收购宾利之后，温莎家有不少人提议让劳斯莱斯成为王室专用车辆供应商的。”
这样发展势头看起来不错的公司，怎么会选择和名不见经传的普林斯科技联合开发新产品？
要知道，普林斯科技直到现在为止，能够拿得出手的产品就只有改良型报警器。
玛格丽特盯着窗帘的花边不说话，就像那个花边好像突然变得特别吸引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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