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没异议，那就通知其他房的叔伯，明儿来做个见证。”顾老太说完就摆手。
这时陈氏嘴动了动，低声跟顾庆耳边提了一句：“府城的房子还没分呢。”
顾庆皱眉道：“当初府城的房子和五百两银子，都是陈家赔给四弟治病用的。”
顾庆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令所有人听的清楚。
白氏眼睛一亮，立马转身：“差点儿混忘了，娘，府城的房子和五百两银子还没分呢！”
之前的确有人混忘了，但也有人没忘，只是辈分低，不好提。
顾孟成道：“那本就是给四宝治病用的，再者说，治病已经花用了不少，这还没治完呢。”
“那也用不了五百两银子吧？就算银子没了，还有房子呢！”白氏盯住不放。
顾庭见扯到自己，表态道：“虽是陈家赔付的医药费，但也算是公中的，自然应该拿出来分。”
顾老太略显疲惫：“还剩多少银子？”
顾孟成略略思索，道：“四宝的药是五天抓一回，比较贵，一次得五六两银子，一个月下来就将近四十两。另外给四宝看病的那位老大夫是宫里退下的御医，头一回诊费就十两银子，后来每天施针，一次一两银子，一个月也要三十两。这么算下来，治病这三四十天，花了有一百两。再有府城里住着，吃用也要钱，又采买各样用具，支出也有四五十两。如今还剩三百五十两。”
“大夫说四宝的病还要用多久？”
“起码得两三个月。”其实现在已经换了药，没之前那么贵，但顾孟成没提。他清楚顾老太为什么问，本心里也想给这个侄儿多留点儿药钱。
果然，顾老太道：“治病马虎不得，就按三个月算，已经治了一个月，还有两个月。一个月一百两，就给四宝留二百两治病。你们别有什么抱怨，这笔钱本就是给四宝治病用的。”
白氏想抱怨，顾庆拦住了她。
顾老太又问：“府城的房子什么价儿？”
先前陈家说房子值四五百两，顾老太不信，若真那么值钱，统算下来等于赔付了近千的银子，陈家再有钱也不会这么大方。
顾孟成当初还真了解过，回道：“那房子地段还行，也不算小，能值二百两左右。”
顾老太点点头：“分！均分！一百五十两银子和府城的房子，一家五十两，至于房子，你们看是卖掉分钱，还是一家出钱顶下来。房子就按二百两算！”
白氏不乐意：“陈家给的时候说了，府城房子值四五百两呢，这才多长时间，就剩二百两了？”
高氏冷哼：“到底值多少，弟妹问问庆儿媳妇，我也想知道陈家说话到底是不是实在。”
陈氏面上一红，低着头根本不敢接话。
当初赔偿的时候，倒不是陈家故意说谎，而是本就是估算，价钱是虚的，房子才是实的，况且主要该看给的现银五百两，多给个房子是加重诚意，也是顺势甩了烫手山芋。然而这些话，陈氏不能说。
“好了！说正事！”顾老太喝止两边争论。
高氏率先说话：“府城的房子我们大房用不着。”
“娘，我在县里读书，也不需要府城的房子。”顾庆先一步张口，白氏便是心里有话也不好再说。顾庆看向顾庭，笑道：“四弟不是在府城拜了先生么？既然要跟着先生读书，自然要常住府城，不如就住现在的房子。”
顾庆之所以不要府城的房子，是他早就琢磨着房子有古怪，况且他的确用不上。
一直默不作声只作壁上观的江堇姝出声道：“四爷，那我们要了房子吧。”
“好。”顾庭自然听她的。
顾老太便道：“那就这样，四宝啊，你给你大伯二伯各出七十两，往后府城的房子就归你了。”
次日，顾孟成请来顾家两位堂爷爷，另有几位隔房叔伯。
对于顾家这边突然要分家，其他人都很吃惊，并且还劝了几句，以为顾家兄弟们闹了什么矛盾。顾老太没藏掖，把顾康的事儿说了。顾家老辈儿们想起顾仲成的往事，再看顾康这副习性，不分家的话另外两房哪能服气？硬凑在一起等于家无宁日。
如此一来，诸人都不再劝，只可惜顾庆。
分家文书按照前一天顾老太商定的拟好，长辈们见证，顾孟成、顾仲成，以及三房的顾庭都签字认同，事儿做定了。
送走做见证的诸位长辈，各房归家。
顾庆私下来见父母：“三弟的事儿爹娘打算怎么办？大伯说明日就去府城还钱。”
顾仲成在心里盘算：公中分得二百两，陈家给的银子分了五十两，又有分房子的份额七十两，一共三百二十两。顾老太又给十亩地，他们这儿地虽多，一亩也值七八两，十亩就是七八十两。再凑二百五十两就够了！
顾仲成这么一说，又道：“分家后，咱们二房就五十四亩地，康儿败的够多了，剩下的总要顾着庆儿，庆儿读书呢。这样吧，庆儿娘，我知道你有私房，不是拿去娘家舅兄那儿做生意了吗，不要多，拿一百三十两回来，咱们家再卖十五亩地，就够了。”
“我哪儿有那么些银子啊，没有！”白氏省吃俭用二十来年，好不容易攒点儿钱，哪儿肯一下子全都撒出去。光是想想就喘不上气。
顾庆见顾仲成有了章程，便回屋去了，总归白氏再不情愿，最终还是会屈服。
分家的事儿令顾庆措手不及，使得他不得不面对一个难题，顾康怎么办？
顾康不成器不着调他早知道，但以前有一家子看着，出了事也是一家子兜着，现在几房分了家，若是顾康又闹一回，吃亏的就只他顾庆一个人。家里积蓄不多了，他决计不能再让顾康祸害下去。
第40章 第 40 章
分了家，顾孟成心里头不好受。
高氏则是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怅然。自从嫁进顾家，作为长媳她就做好了准备，又有“父母在不分家”的规矩，因此尽管对二房诸多不满，依旧是熬着。这回也是一时气得狠了，“分家”一词脱口而出，后面事情的发展超乎意料。
但是，高氏不后悔。
二房的顾庆或许往后会有大出息，但在那之前，整个顾家一定先被二房给拖垮了。
因此，见着顾孟成精神萎靡，高氏也没劝。
分家是她提的，但决定是顾老太下的。虽说高堂犹在子孙不该分家，但若是家中老人主动给子孙分家，谁也不能说什么。
相较于大房二房的复杂，三房简单很多。
三房没长辈，只一对小夫妻。顾庭正跟着老师读书，又有每日里行针灸治病，在家不能耽搁太久。分家后，他一直不放心顾老太，大半时间都陪在那边。顾老太本来是难过，但顾庭突然脑子好了，顾老太惊喜之下冲散了愁绪，少不得拉着他絮絮叨叨问了不少府城的见闻，又担心他性子单纯经事不多，不厌其烦的教导他一些为人处世的规矩。
江堇姝陪过两回，之后便留在西院整理东西。
她们一走月余，留在家的许大娘和草珠儿想念的很了，柳叶儿跟她们说话，江堇姝把分家的东西都规整起来。
分家后，她便将七十两银子给大房二房送去了，顾孟成把府城房子的房契给了她，到时候去过个户就成。这次分家，公中银子大头的二百两都给了二房，剩下的八十多两，顾孟成做主给三房四十七两。又有分得的五十四亩良田，因着二房要卖地，所以顾孟成早早儿把地契过了户，属于三房的也送了来。
除此外，便是给顾庭治病的二百两银子。
顾庭便是现在脑子好了，也不管这些银钱内务，都交给她打理。
江堇姝本身也有私房钱，虽在府城花用了一部分，也还有二三百两。再者，顾家才收了夏粮，卖了粮又有进项，而她私下里还有五十亩地，过不了多久许青那边也会把收益送来。
往后她跟顾庭定是常住府城，许大娘等人都带走，西院院门儿一锁。家里的地得人打理，顾家的田地跟江堇姝那些地不在一处，许青一个人看不过来，若要许叔去照管，她在府城便缺了人。
顾庭回来时，江堇姝跟他提起这件事。
“忘了跟你说，我们分的这五十四亩地都是租出去给人种的，只要收租就行。以前家里的地，大多都佃了出去，小部分自家耕种，大伯问过我，我就是考虑到没人照管，就要了租出去的。大伯说了，那些租户都是世代耕种顾家的田地，勤快能干，收成一向不错，佃租是按着时下的惯例，收五成。”
江堇姝了然，想着这样倒省事，又问：“租子是交钱还是交粮？地里种的东西，是由着佃农么？”
原主虽有五十亩地，但都是许青料理，有了收益也是许大娘许叔帮着收着，尽管每次都会跟原主讲一讲，但原主对此并不上心。
江堇姝觉得应该多了解一点儿，毕竟田地是一项稳定的收入。
“交粮，这个稳定。至于地里种什么，稻米居多，我们分得地有大半都是水田。大伯说了，若是我们没空，他会替我们看着，也没什么大事。”顾庭显然也是做了功课。
见他样样清楚，江堇姝就不再问了。
第二天，两人锁了院门，返回府城。这次不仅带上许大娘和草珠儿，还带了顾庭先前的书童常乐。如今顾庭正式读书，常乐这个书童也算是实至名归了。
回城的途中，江堇姝还计算着手中的钱，想着是不是再置办些地。毕竟田地出产虽不多，却省事也相较稳定，若要经商可费心力的多。之前想开铺子，是没料到顾家突然分家，那点儿底子对大房二房来说不多，但对只有小夫妻的三房来说，很丰厚。
大房不大计较这些，二房虽计较，偏因顾康的事儿正心虚，日后少不得也要嚼舌。
回到府城，顾庭先让许叔跑一趟章家，告知老师明天去听课。许大娘草珠儿在厨房里忙晚饭，柳叶儿收拾屋子。
饭后，江堇姝叫来许叔，说了想买地的事儿。
许叔道：“怕是不大好办。咱们这边地虽多，但没地的人也多，好些权贵之家都来这儿置办田庄，好比顾家的那些地都是祖上做官时才置办起来的，代代传下来，只有卖出没有买进。当年先夫人给姑娘置办的地也是寻摸了很久，好不容易才买着，那边的地可没顾家的地好。”
早先还担心地多了招眼护不住，现在却是想买买不着。
“那先打听着吧。”
屋子里，顾庭再看书。
耽搁了三天，再去章家，老师一定会考察他的功课进度，即便是家中有事，也不愿他耽搁读书。顾庭虽然天资聪慧、记忆绝佳，然而读书到底晚了，彰泰的确说他可以明年下场，但童生试原本就相对简单，特别适合顾庭这种记忆绝佳的考生，然而乡试才是分水岭，彰泰有心好好儿栽培他，自然要让他根基打的牢固。
再一个，彰泰之所以要他明年下场，也是有所考量。
顾庭之前毕竟是个傻子，只要有心就能打听的出来。彰泰倒不在意外人议论，但流言多了怕影响顾庭日后科举之路，若是顾庭能得了功名，流言便不攻自破。
“这么用功，真可惜，明天竹山文会你去不了啦。”江堇姝打趣了一句。
文会持续的时间看似长，但真正举行只有三天，恰好明天开始。
顾庭为难的抓抓头：“我也想陪你用，但是读书不能耽搁……”
“你就好好儿去听课吧。”
顾庭点头：“明天我不用车，让许叔驾车送你，带上柳叶儿草珠儿，小心点儿。”
文会虽热闹，但人多容易出事，她们都是女人，带上许叔勉强放点儿心。
“放心吧，没事的。”江堇姝自是有所依仗，并想着，或许应该找个出处露一露自己的身手，往后行事也方便。
不如、再拿清风道长做个幌子。
*
早饭后，顾庭带着常乐出了门，稍后，江堇姝也坐车出门。
竹山文会在竹山书院举行，书院在城外万竹山中。顾名思义，这山的得名就源自于山上多竹，而书院的创建人也是看中绵绵竹林，才将书院设立在这里。
从月前开始，万竹山脚下就开始热闹，到了今日更是熙熙攘攘的人。
出了城，越靠近书院方向人越多，车马也多，举目望去，四下里搭建了不少凉棚，已然是人满为患。权贵富贾之家早早就支了自家的棚子，不仅方便自家女眷歇息，也提供给前来参加文会的学子，算是结份善缘。
离山脚尚远，马车已然进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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