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言站在张乾远的身后垂眸一句句咀嚼着张乾远这席话的真正用意。
张乾远是资深老狐狸,对着乔永明一不用谈感情二不用寻拉关系寻帮助,这种似是而非的话用意能是什么?
曲清言心下猜不透就继续支着耳朵耐心的听着。
乔永明此时也是心头打鼓被张乾远的一番话说的有些懵……
“是,是,今年西北气候有些怪异,下官……下官是有些热。”
他干笑着,做不出扯衣襟的女儿情态,就只能扭了扭身子试图让自己坐的端正一些。
“八府二十一州九十五县,乔知府要不要猜猜看本官这次负责哪几府?”
闲话了半天张乾远终于是克制不住的讲出了自己的目的,曲清言心下了然间已是猜出张乾远的用意。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明明是他领的命,结果一转身就变成了包工头。
乔永明依旧没想明他这话是何用意,只局促的看着张乾远等着他发落。
张乾远微微摇头,对这乔永明的资质微微有些不满,他侧头余光扫向曲清言就见她依旧满脸淡然,看不出她到底是否听懂了他的用意。
心下微微失望,只面上不显,山羊胡一捻已是又说道:“本官负责三府,长安、延安、汉中。乔知府觉这三府本官当如何行事?”
他这问题只差将乔永明了问哭了,这就如同明摆着告诉对方我要割你的肉了,位置、大小你可以自己选一选。
乔永明艰难的站起身:“张大人,下官单凭大人吩咐。”
曲清言心下叹气到了此时这人居然还没猜出张乾远的心思,难怪这仕途也就止步知府,资质实在太差。
“清言小子,告诉乔知府本官是何打算。”张乾远已是实在不想同乔永明再说下去。
官场上有些话只可意会,没人会将话头挑明给自己找不自在。
他不愿多说,曲清言自是也不愿,炮灰这种职业又没钱又苦逼,她哪里肯做。
只又如同乔永明尚未进门时那般笑的有些尴尬:“大人,小子……小子也不知。”
他之前一句都没有同曲清言提起,她现在这般搪塞回去自是可以。
张乾远恼怒的回头瞪了一眼,只换来曲清言惭愧的躬身行礼。
“传信,命延安、汉中两府知府明日一早到此见本官。”
张乾远一挥袖袍起身离开,一边走一边还在想要不要送信回京城将自己的属下叫来。
一个笨的怎么都听不懂,一个明明听懂了却不住的跟他装傻!
真是……首辅大人一颗苍老的心已是许久没有被人如此摧残过。
张乾远回了后院去休息,乔永明如蒙大赦般随意擦了把汗就疾步离开。
转眼间堂中及只剩曲清言一人。
当差的时间,曲清言自是不能回府去睡觉,回到提学官办公的房中,寻出陕西省历年岁考及府试的宗卷认真看了起来。
战事时停考科举在宗卷上一直有记载,只西北战事还未起,战事需要多久也为定,来年八月的乡试是否中断还未有定式。
在曲清言看来若是能不停正常开考自是最好,她自己是科考出身,最是明白三年之后又三年的等待到底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只若要正常开考,那岁考便同样不能挺。
毕竟不是得了秀才功名就可以参加乡试,乡试不同于会试是需要下场名额的。
督促一省教学本就她同余有台的职责,现下里虽时候挂羊头卖狗肉,可一旦打杂结束,他们依旧需要做回本职、
曲清言抱着宗卷认真研究了一整日,待到了第二日一早进了府衙,就先一步被张乾远叫到了身边。
“一夜过去,清言小子可是猜出本官的用意了?”
张乾远神容语气皆是淡淡,可曲清言却是知道今日已是再没办装傻。
只依旧是有些惭愧的说道:“是小子驽钝,回去想了一夜勉强猜出老师的用意,却是不知对还是不对。”
“说来听听。”
曲清言学着乔永明的模样擦了擦额头这才说着:“大人此行到西北主要是为钱而来,八府二十一州九十五县均需处置,想要是顺利推行下去,人手当真是必不可少。”
所以乔永明这些人还先动不得,张乾远想要做的自是先从各个州县开始收钱,待下面的州县将银钱如数上缴了,最后再来处置的就是就是守在长安城中的一行人。
各省三司都在省府,这些人远不是县城中的知县、县丞、典簿这类人般好处置。
将三司定做最后一步,就是要等着顾恩阳同孔慕贤回到长安城后再一起动手。
他们算盘敲得响亮,可却错估了乔永明这些人的资质。
西北人民向来直来直往,张乾远这般有话连半句都说不上的,他们是一定以及肯定听不懂的。
☆、第二百五十章
就如同曲清言预料的那般,乔永明回去想了许久也没想到张乾远那番话到底是何用意。
他现在就如同砧板上的肉一般,只能被动的等着张乾远手中的刀落下,让一块随时要被活剐的肉去发挥余热……这……不能够啊!
所以待三位知府站在堂中,看着雕花的官帽椅中张乾远优哉游哉的撇着茶碗中的茶沫子,三人更是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张乾远只觉曲清言都已是明白了自己的意图,就回身扫了一眼,让曲清言直接去解决那三人。
届时,做好做坏都同他没有任何牵扯。
这才是为官之道!
曲清言心头不知将张乾远骂了多少遍,可他被摆在这个位置就只能无奈的被当枪使。
“三位大人,敢问各位大人手中所辖几县几州?”
张乾远抱着茶碗专心的撇着茶沫子,似是那点春茶已经差到一定的程度……
他端坐在那里不出声,堂中的几人虽想不出她前一日那几句话是何用意,但此时堂中的情形却是能看出几分。
对着曲清言倒是都难得的没人任何怠慢之心,只一一的回着。
“长安府领十四县,六州。”
“延安府领九县,三州。”
“汉中府领领七县,一州。”
曲清言心中盘算了下这三人倒也算是平分,她见张乾远不肯做声就只得继续说着:“大人明日一早就要看到各州县近十年的公私账册。”
董昊诚之前在陕西时朱瑾睿也有给提供账册,但就算是朱瑾睿出手,给出的账册也不全,想要收银子上来就要先有个依据。
曲清言只给一日时间,这个时间就有些妙,给上两日乃至三日这账册就有了作假的时间。
可只有一日,时间全部要用在路上,就算想要造假,董昊诚回京时各府县就被朱瑾睿派人将存了历年账册的门房和院子全部封了。
按照寻常的套路都以为这一遭就算是不掉脑袋怕也要举家流放之类的,谁能想到会是这样的惩治法子。
简直就是当他们是摇钱树,摇一摇听个响,再摇一摇,再掉一层。
想不到会依着历年的账册来收缴就无人会想到给私账再做上几分假账,现在只一天时间这哪里能来得及?
三人心中俱是一凛,抬头看向立在张乾远身旁的曲清言,就见她神容淡淡,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三位大人可是还有何疑惑?”
乔永明被其他两人推了出来,犹豫了好片刻还是说着:“一日是不是赶了些?”
这西北不同于旁的地方,日落关城,非紧急情况不得开车,这就算是快马送信,来回一日也有些赶不及。
尤其汉中同延安两府有些县离长安城还有些远,账册装于马车之中摇摇晃晃怕也要需要些时候。
曲清言犹豫着,突然侧身面向张乾远,一拱手面上就又带出几分惭愧:“老师,您看?”
这种事本就不应该她来处理更不要说是她来拿主意,她这一侧身一弯腰,瞬间就在那三人面前将自己摘了出来。
张乾远攥着茶碗的手一紧,心中很是想要骂人。
这个家伙装模作样的能耐倒是很高!
“你看着办就是。”
曲清言面上的惭愧更甚,身子微微摇晃明显带出几分紧张:“大人,要不就三日?”
她官职确实是不高,可她背后有人呐,若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他想要甩锅怕是曲文海也不会答应。
他让她看着办,那他就给一个很敏感的时间,张乾远若是觉没问题日后景帝要查验起来,他能担待得起那她也不介意参上一脚。
她这是明晃晃的阳谋,摆明了车马要张乾远自己去选。
这一刻,那种如同面对宦海沉浮多年的老狐狸一般的感觉又浮现在张乾远心头,他心下微微叹息,却还是出声说着。
“最晚,明日关城门前。”
这一局对峙,到底还是他输了。
乔永明三人忙着反身出去部署交代,张乾远只将茶碗一丢,起身目不斜视的出门而去。
今日能逼得张乾远出声表态还是因着他的轻视,可一旦张乾远正式的对她重视起来她的日子怕就会难过起来。
曲清言想了一整个下午的办法,到了第二日她终于病倒,严重的卧床不起。
她对自己向来舍得下手,尤其赶在这几日月事要身体最是怕着凉的时候,洗了冷水澡又在晚风中站到深夜,第二日一早就彻底烧了起来。
王嬷嬷围在她床边急的团团转,她家少爷不是真的少爷,这长安城里人生地不熟的要如何能寻一个稳妥的大夫?
“去前面的院子,祖父派来的人中有大夫,你让他背上诊箱,跟他在街上转上一圈再回来。”
发烧的感觉并不好受,曲清言就觉手凉脚凉,全身的肌肉都酸疼的厉害,可这都是她自找的。
王嬷嬷领命就忙出门去寻人,曲清言又交代了几句让千山去府衙同张乾远告罪。
从张乾远这两日中的举动就不难看出他心中是何打算,这等事她不愿意多管已是做好了缠绵病榻的准备。
朱瑾睿之前会特意从边城赶回也是为了军饷和补给,只要能收了银子国库不空,到底是用何办法将银子收上来他也不会多管。
曲清言心中有着这样的盘算,所以才会赶在这个时候撂挑子。
而且她心中隐隐总觉有些不对,总觉张乾远这几日言行的背后带着些目的,她需要将自己撤出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才能试图看清。
王嬷嬷带着人要在街上转上一圈所以回来的并不快,曲清言这不过是典型的着凉发热,用上几服药就能大好。
只那下人将手一搭在她的手腕上,片刻就变了脸色,明白了为何曲文海会特意将他送到西北。
“四少爷这般发热是前儿夜里着凉所致,再赶上……赶上月事,所以身子虚寒,用上几服药就能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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