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弟,咱们怕是凑不到近前了。”曲清闻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阵仗,他三年前虽是已下场一次,但那时曲家还在开封,他跟着几位同窗一同到的京城。
入帘这日还在紧张的温书,哪里想过要出来凑热闹。
曲清言也有些傻眼,在济南府时她因为要躲宗子荣,入帘那日她并未到街上,后来只听千山提过几次,却是没想过他口中的人山人海原来是这般模样……
“两位曲公子!”
有人站在不远处嘶吼着挥动手臂拼命的喊着他们二人,曲清言抬眼就见着那人青衣小帽看着有些眼熟,却是想不起到底是谁小厮。
“两位曲公子,我家公子在楼上订了雅间,想邀您二位去到雅间中坐一坐。”
兄弟二人吃力的自人群中挤出自是再不愿汇入,随着小厮进到一旁的望仙楼,行至三楼就见一雅间门前站了一人,面容隐隐有几分相熟。
“亚平兄。”
曲清闻拱手唤向那人,曲清言听到字号就已是想起眼前人身份,詹事府詹事徐大人家中的嫡次孙徐奕航。
“敦敏兄,曲四公子。”徐奕航亲自推门将两人带入房中,曲清言视线扫过就在房中主座处见到着太子常服的朱瑾钰。
这人还当真是不死心。
兄弟二人下意识的对视一眼,忙一前一后上前去给太子行礼。
“臣见过太子殿下。”
“嗯,坐吧。”朱瑾钰撑着头视线自曲清言身上扫过,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
雅间极大,还有旁人在此,曲清言余光一一扫着,一半面熟一半应是第一次见面。
只让她惊奇的是宗子荣居然也在房中就坐在杨建贤的身旁,那两人的视线落在窗外,偶尔交谈上一两句,似是并非头次碰面。
时辰已是不早,正阳门外高起的台子上,案台、瓜果都已摆放妥当,只等四位考官连同二十位同考官到场。
“曲四公子,说来你同余大人倒是颇有缘分,乡试时你千里迢迢赶回山东去做他的学生,会试又是他赶来京城做你的老师。”
他这话明显带着分意味不明的指代,他状似随意的话音一落,房中所有人的视线就都探究的落到曲清言身上。
曲清言挑眉看着宗子荣面上的玩味,也勾起唇角淡淡的笑开。
“倒是没想到宗公子有如此多想象力,不过一科寻常考试能被宗公子解读出如此多含义……难怪清言乡试只能位居第二,宗公子这分想象力,当真让清言惭愧。”
为何会去山东下场,这房中众人怕是无人不知,而余有台为何会被景帝临时召回京城主持大考,这也不是她事先能够知晓。
这事就向她她说的那般再寻常不过,若非要说有一二巧合,那也只能说这一科新进中举前来下场的山东考生都同余有台颇有缘分。
她这般回,言外之意就是这宗子荣如同长舌的妇人一般,喜欢无中生有。
身在京城,曲清言回怼的底气格外足,她的话音一落就有机敏之辈笑出声来。
曲清言抬眼看去,就见对方着一件细领大袖碧色绒道袍,端坐在椅中,通身气质清润,全然不像是会做出这等不合时宜举动之人。
见众人的目光都落于他处,那人抬眼只略带歉意的拱了拱手:“实在抱歉,清冲刚没有忍住。”
他这话不说还好,这般刻意的解释一番,倒是让宗子荣涨红了脸后又涨红了眼。
他在山东时又何曾受过这般委屈,满室人的目光似是而非的落在他的身上,只看得他越发狼狈,一挥袖也不管是否还有太子殿下在场,摔门离去。
曲清言倒是没能想到这宗子荣纨绔的外表下竟藏着一颗玻璃心,她侧过身拱手向顾若鸿行了一礼,顾若鸿倒是只笑了笑,未再多言。
这般插曲过去,众人再将视线落于窗外就见着户部尚书顾恩阳已经带着三位副考官及二十位同考官登上高台,开始入帘仪式。
太子先一步起身行至窗边,跟在他身边的是徐奕航,身为詹事府詹事家中小辈,他们只能也必须同太子交好。
旁人小心的围在太子身旁,一字排开在窗前站好。
曲清言同曲清闻只觉几个换位后,两人便不经意的凑到了朱瑾钰的身旁。
“你们是刑部侍郎曲大人家中小辈?”
太子视线一直落在台上的顾恩阳及一众考官身上,问的极为随意,曲清闻却是恭谨的回着:“回殿下,是。”
“这一科准备下场?”
“回殿下,是。”
没有听到曲清言的声音,朱瑾钰侧过头就见曲清言不知何时已是换了位子,站到离他几人远的位置正津津有味的看着入帘仪式。
“听闻曲大人家中两位小辈都有登榜之才,这一科想要取中应是不难吧。”
这话曲清闻哪里敢接,忙躬身回着:“殿下过誉了,臣与臣弟只是下场碰碰运气。”
运气好自是可以高中,运气不好……他们不能接受自己运气不好。
朱瑾钰视线在曲清言身上又绕了两周这才随意的嗯了一声,结束了两人间的无话找话。
窗外,顾恩阳已是同众考官上了八抬大轿,有仪仗敲敲打打向着贡院行去,人群又推搡着追着轿子远去,正阳门外的热闹暂时告一段落。
喧闹远去,街上突然变得无比清冷。
立在窗边的一行人又各自在房中寻了位子坐好,曲清言心中存着几分疑惑,就不经意的坐到了顾若鸿身旁。
只她一落座,顾若鸿就挑眉对着她又笑了笑。
微润好看的眉眼在这笑容中若一泓清泉沁人心脾,这笑容太近,让毫无防备的曲清言小心脏忍不住噗通噗通的一阵乱跳。
若说这京中还有谁的才名能立于杨建贤之上,虽没有正式参比过,但这位户部尚书府中的嫡长孙定是不二人选。
出身世家,家中长辈又重权在握,他的出身注定就同曲清言几人不同。
这位顾大公子向来深居简出,极少外出应酬,不说曲家兄弟入京一年没见过他几面,就是杨建贤这般自小在京中长大的,同他也不甚相熟。
这样的人刚刚干嘛要帮她?
曲清言压制着心头不争气的乱跳,想要同对方随意谈上几句,又怕他再那般作孽的笑。
她真没办法控制这身子的自然反应,到底不是真男儿,她不知何时又添了个毛病,见到颜色好之人这身体就下意识的想要娇羞脸红,让她克制不住然后无比唾弃。
“清言兄是想知道刚刚我为何会出手相帮?”
许是看出曲清言的不自在,顾若鸿眼角的笑意愈发加深:“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清言兄未到前我就已是有些看不惯,刚刚不过是趁机罢了。”
只是如此?
曲清言心中虽是不信他这套说辞,却还是拱手道谢:“不论如何,清言谢过清冲兄刚刚的解围。”
街上的行人只剩三三两两,太子外出时间已是不短,他起身视线再次自曲清言身上扫过后,再是头都不回的出门。
太子一走房中众人也没了再多逗留的打算,会来观看入帘仪式,大部分人这一科都要下场,下场在即便都不愿在外闲逛。
顾若鸿起身,又是挂上差点让曲清言面红心跳的笑:“清言兄,敦敏兄,若是有缘贡院中见。”
这顾若鸿二十有二,这一科还是第一次下场。
兄弟二人回到曲府,岔路口上没了再凑到对方房里的心思,各自回房午歇去了。
二月初八一早贡院大门洞开,所有下场的考生都要一早到门前排队,检查行李等待入场。
曲清言这一晚睡的格外累,许是前几日在望仙楼遇到的人太多,再次让她有所触动,这一晚她竟是梦到了这一科下场的考题!
上万学子寒窗苦读只为一举高中天下知,这四书五经文的考题有多重要,谁人不知!
她居然能梦到前世里的考题……前一世的主考官似也是户部尚书顾恩阳,不过副考官里却没有余有台,除了杨忠杰另外两位都是翰林院的编修。
她浑浑噩噩的踩着夜色同曲文海、曲清闻一道出府,她只要一想到那几字考题就忍不住心神摇荡。
曲文海见她自出府时起就魂不守舍,只当她是第一次春闱下场太过紧张。
“清闻、清言,你们二人年纪尚小,这一科高中自然好,中不了也还有下一次机会,无需有太大压力知道吗?你们只尽全力将平日里杜先生教你们的学问全部发挥出来,便也是了。”
☆、第一百零九章 天字二号同下场(补更)
曲清言垂着头,心中有些挣扎,不知是否要将梦到的考题告与曲清闻。
她并不介意这位长兄考得比她好,她对自己的要求向来是得中两榜进士,可以顺利出仕又不会太过显眼。
至于曲清闻,这一年多的接触中她已是将这位兄长的脾气秉性了解透彻,这人对她也算是发自真心的好,她也不介意他站得更高。
只是,这考题若是对不上,她可以一句魔怔了就将此事翻过。
若是对上了,那她该如何解释?
会试的考题向来绝密,她如何解释自己在考前就能得知考题?
曲清言犹豫着,犹豫着就到了城东,贡院前照旧是排起长队,曲文海命车夫将马车停在一胡同中就带着兄弟二人下了马车。
府中下人担着二人的行李一路跟在身后,刚二月上旬京城的冬日都还未过,依旧是滴水成冰的温度,两人的袄袍穿的极厚行动都已是有些不便。
即便如此,曲文海依旧怕他们夜里太冷,又专门为二人带足了火炭放在担子中,又带着略有些夸张的火盆如同要出远门般,全然不像是要下场的模样。
曲文海带着二人沿着胡同穿行,曲清言只觉一通东拐西拐再转入大路,几人就已是到了贡院正门旁不远处。
“你们先在这里等着,祖父过去看一下。”
天光微亮,晨起的空气中带着雾,有些冰冷。
街上前来排队入场的考生并不少,他们身旁一直有人来往。
曲文海这一去就没了踪影,一刻钟的时间过去,曲清言就觉自己已是要被冷风吹傻。
“前两日还说有缘贡院再见,想不到清冲同敦敏兄清言兄如此有缘。”
清润如朝雾的声线在晨起的冷风中,扑簌簌的就钻到二人的耳中,曲清言的心不由得一阵乱跳,回身就见顾若鸿含笑站在几步远处。
“清冲兄也来的如此早。”
“头次下场心中难免有些激动,说来不怕清言兄笑话,”顾若鸿的身子突然朝曲清言凑过来几分,只差贴在她耳边去说剩下的话:“我前晚几乎没睡,心中太过激动就早早起来了。”
喷吐的热气带着一点兰香如能焐热她耳畔冰冷的空气般,让曲清言就觉耳珠微微发麻,她克制着克制着还是羞红了脖颈。
她不自在的向后挪了一步,“真巧,我和大哥也是这般激动的睡不下,就早早赶过来了。”
这身体越是发育成熟就越是变得敏感,明明她对旁人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可还是极容易受到影响。
像是刚刚这般克制不住的要羞红脸,她已非第一次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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