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闻嘴唇颤抖着,这个四弟原来一直存的是要同曲家撇清关系的想法?!
“大哥又是说的哪里话,”曲清言克制不住的白了他一眼:“我的姓氏还摆在这里,我不过是让你放宽心在京中好好的经营,待日后我想回京时,大哥也能拉我一把。”
原来是这样!
曲清闻终于放下心头最后一点别扭笑了出来:“好,我明白了……你放心,大哥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一百五十章 戏精爱拼才会赢
顾恩阳身为吏部尚书,想要压一压他们三人的调令倒也非难事。
只这法子说到底不过是治标不治本,他就算拖上十天半月,到最后文书一下来他们三个就再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朱瑾钰的理由太过合情合理,身为储君他的德行学识太过重要,他们身为阁臣就应全力支持。
曲清言第二日到了翰林院,自顾若鸿的面色上就能看出他们三人进詹事府怕是要去定了。
现下不过是时间问题。
曲文海前一日并未提及要如何去回绝詹事府的调令,怕是他同顾恩阳之间已经默认了此事。
原本他同顾恩阳并不相熟,只经过舞弊案又因着之后的种种,他们二人间私底下的接触慢慢的多了起来。
只他们只见自认坦荡,落在钱疏本同张乾远的眼中就引出了一二猜忌,谁都不愿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会转身反咬上一口。
曲文海修剪精致的胡须微微有些凌乱挂在下巴上,本就有些上了年纪,一整晚只睡了一个时辰他乌青的眼眶衬着大眼袋看着格外可怕。
他这般模样一出现在午门外就暗暗吓了钱疏本一跳,待他将奏折递到了张乾远的手上,张乾远一目十行的看完,再看向他目光中就带了点玩味。
弄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不就是怕他们抢了他的功劳。
只是,这功劳他今日就抢定了!
真以为他黑着一张脸上朝他就没了办法吗?
张乾远将折子往袖笼中一塞,扯了扯衣襟就等着早朝。
八月天,一早一晚已是有些凉,金水桥外的路面上凝着朝露,空气中湿气微微有些重。
曲文海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地上,心头暗暗有些后悔,过了,一晚不睡太过了……到底不是年轻的时候,他现在就觉头重脚轻,看人都带着双影。
折子被张乾远收走,那意味深长的笑他并未看到,只四周稍稍有些诡异的氛围让他脑中的瞌睡散去分毫。
“曲大人折子上到底写了些什么?怎么不让我等也一道看看?”
离早朝还有一炷香的时间,顾恩阳本还等着张乾远将折子递到几人面前,却不想张乾远看完就径自收了起来。
“不过是本官前一日私下里叮嘱曲大人要列举的几点。”
他这话让曲文海顿时清醒过来,见过不要脸的倒是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
这就准备急吼吼的硬抢了?
这个借口用的倒是好。
都是人精顾恩阳又如何不懂张乾远缘何会这番做派,他侧眼向曲文海看去,就见他极不斯文的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皮耷拉的老眼中还泛着一点泪光。
都要被人摘了桃子居然还有闲心打哈欠!
顾恩阳有时特别想敲开曲文海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什么构造,为何会这般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曲文海这哈欠稍稍有些夸张,只他向来也不在意顾恩阳几人的目光,他自袖笼中掏出帕子还在眼角上压了压。
“顾大人快帮老夫看一眼仪容,可是会唐突了陛下?”
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落在此时就有了些旁的意味,顾恩阳一挑眉,还以为这个家伙会就这么认了。
“曲大人作何弄出这幅鬼样子,我们几人都有些看不下,你觉可是会唐突了陛下?”
曲文海笑的格外憨厚:“上了年纪当真是不能熬夜。”
鞭响,早朝时间到,曲文海话音落下只换来张乾远警告的目光,他垂着头抬手捂嘴又是一个哈欠,直接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景帝做着辇车而来,端坐在奉天殿外的宝座上接受众人的朝拜。
非是初一十五的朝会,又未入冬,早朝上一应事项景帝便喜欢在殿外处理完再带着几位阁臣回武英殿。
只今日出了点意外,众人的三叩九拜还未结束,突然就传来一声响亮的磕头声。
那声音传入殿中在殿内带出回声,这才磕磕绊绊又格外清晰的落入景帝的耳中。
是哪个毛头小子这般实在?
视线顺着声音的出处看去,就见着曲文海一头栽在地上,额头磕破还流了血。
景帝身旁的赵公公忙小跑着到了曲文海近前,就见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
“曲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您这可是要惊了圣驾的!”
曲文海惭愧的苦笑:“刚刚头一晕……赵公公你可要帮老臣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才是,老臣当真是……”
他说话间人已是晃荡着跪在地上,对着景帝就用着扣头的姿势趴在了地上。
石板上冰冷的露水沾在他刚磕破的伤口上,带来一阵阵刺痛。
好好的一个早朝被曲文海这般一搅和,景帝也没了心思,手一摆就散了朝,只将他们几人传到武英殿。
顾恩阳看着曲文海头顶乌青的伤口上还沁着血水,官袍皱起好大一片,人看来格外狼狈。
他心下无比佩服,这曲文海当真是敢拼!
秋高气爽的天儿,曲文海那般鬼样子景帝如何能没看在眼里。
张乾远心中暗恨,早知曲文海用上一夜的时间能想到如此完美的法子,他昨儿就应该将人拘在内阁中。
早朝前他存的想法就是待早朝散了他独自一人到武英殿面圣,哪怕这折子上的字迹出自曲文海之手,他也有办法将其中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结果……他倒当真是疏忽了,忘了这没有文人风骨的曲文海什么事都做得出。
他那样一摔,这折子上的内容就彻底同他们没有任何干系了。
几人心中各有想法,进到武英殿中,不用景帝提起张乾远便自袖笼中取出奏疏递了上去。
景帝也知自己只给他们一日时间有些紧迫,但朱瑾睿冠礼时的风光是他给的,现在不论是出自何种原因这奏疏只要他驳了或是拖着不批,就会引来各种猜疑。
不同于张乾远的一目十行,景帝详详细细的将折子上的内容看过,突然抬眼问去:“这奏疏是谁拟的?”
曲文海站着不动,张乾远不言语他就老实的站着,不会上前去邀功。
景帝的视线自他面上扫过就落到了张乾远处,捏着折子又问了一遍:“朕不想再问第三遍!”
☆、第一百五十一章 文书下棋差一步
景帝的脾气向来不太好琢磨。
就比如刚刚,明明上一刻还只是慢条斯理的发问,这一刻就已是要震怒。
张乾远再顾不得心下那点小算盘忙跪下回复:“回陛下,这折子是礼部尚书曲文海曲大人所写。”
曲文海心中翻涌起嘲弄,到了这般情形下这张乾远依旧要玩这些文字游戏,只是所写,不是拟奏。
景帝视线一转落到曲文海身上,他忙站出一步:“回陛下这奏疏确实是微臣所写。”
“这奏疏上的法子是何人所想?”
这问题问的有些直白,曲文海拱着手,心头带着几分不甘却还是说着:“回陛下,是微臣几人一道草拟。”
景帝一笑便是没有问话,他捡起奏疏又细细看了起来,似是忘了内阁首辅还在地上跪着。
殿中极是安静,没被提起的四人怕再惹来景帝不快,连大气都不敢出。
许久,景帝的视线再一次自奏疏中挪开这才又问道:“何人适宜派去西北?”
他这话问的郑重,却是问向吏部尚书顾恩阳,顾恩阳心头泛着苦,将张乾远和曲文海一道骂了一顿。
他连奏疏上写了什么都不清楚,现在问他什么人适宜?
他怎么知道那里需要什么人!
“回陛下,微臣愚钝,昨日里几位大人商讨时,微臣并不在场。”
他一撩衣袍跪到了张乾远身旁,这种功劳能均分自是极好,若是不能那就不要不自量力的惹上一身腥。
他回答的很是光棍,景帝微微颔首,似是认同了他的话。
“曲爱卿以为派谁去更为适宜?”
曲文海忙不迭的也跪了下来:“臣愚钝还没想到适合的人选。”
一口气跪了三个,景帝将奏疏往书案上一扔,气的已是想要发笑。
“这就是你们给朕的答复?让你们票拟一个结果,结果现在一问三不知,你们是觉朕好糊弄?”
“臣知罪。”
剩下的三人再是绷不住,又跪了一串,六人齐齐的将头磕在地上,曲文海头发晕,一个用力不准又是咚的一声,磕的余音绕梁。
景帝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到曲清言廷对那日也是这般,跪的极为用力。
莫不是这曲家人在下跪磕头上面有什么特殊的嗜好不成?
“张乾远,你来为朕交代清楚,你们商拟的这道结果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和意图?”
景帝开启了刨根问底的天分,只问得张乾远两颊的汗不间断的往下淌。
“臣知罪。”
他砰的一声磕了一个响头,人几乎是匍匐在地上,他后悔了,彻底的后悔了。
是他错估了景帝对这道奏折的重视程度,他居然还想借着景帝的手去敲打曲文海……
曲文海泛着黑的脸上,因着额头上的伤口又被磕破,血水顺着脸颊流下,糊了半张脸。
他一抬头,鲜血淋漓的模样倒是把景帝惊了一下。
“陛下,臣知罪,臣知罪,这奏疏上的内容全是微臣一人所言所写,还望陛下惩治微臣一人。”
景帝嫌弃的别过头朝着赵公公招了招手:“带他下去,再宣个太医过来,整理好仪容再带过来见朕。”
曲文海这鬼样子赵公公早已经看不下去,忙带着他去到侧殿,房中的几人对曲文海突然生出一抹羡慕。
文人的风骨挡不住帝怒,还是这般不要脸更能吃得开啊……
待曲文海包扎妥当再回到正殿,就见殿中已是没了那五人的身影,他心下一喜,这一局虽是有些铤而走险,可他到底还是赢了。
曲清言不知曲文海在景帝面前也敢做一个十足的戏精,她此时手上捏着吏部送来调派文书,一颗心仿似一半泡在冰水中,一半又在火上烤,又冷又疼。
她算计了那么多,最终还是难逃去詹事府的命运吗?
她一颗心止不住的发冷,那轻飘飘的一卷丝绸,如有千钧让她握也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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