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茜心里又是惊悸又是有些微微的感怀。
她捏着钥匙,半口气都没缓过来。两人踩在水泥的地面上。她恍惚的听到了“嘎吱”的铁门,好像在她家乡浙省的房子里。推开门....爸爸,妈妈都在等她。
苏茜恍惚的推开了门,里面却漆黑一片。将她重新的拉回了现实中。扑面而来潮湿和木料腐朽的气味。
四妮儿摇了摇灯管说:“点煤油灯,跟村里一样,你习惯吗?”
苏茜摇了摇头,怎么会不习惯,再大小姐的脾气,在村里插队这么多年,也都习惯了。没有电就用煤油灯。
四妮就去找了两盏煤油灯和蜡烛一齐点上了。她在陈鹏那儿搞了点古董桌子。全是老历史的家具。一应俱全。只是没有被褥。两人就这微弱的光线。四妮儿给苏茜介绍了储藏间里堆放的粮食。
“这些你自己做饭吃也行。拿出去卖主要是在黑市上卖。偷偷问人买不买就行了。”
她指着一个练习本上的账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不是会计,没有专业的学过账本怎么做,但自己琢磨,也弄了个每个月的物流清单。你看。大约就是这些东西。”她推过账本给苏茜看。没想到她看了两眼,有些数字算法竟然都已经忘记了。
饶是这样,苏茜看得很仔细,越看越吃惊。
除了大米,面粉这些粮食,还有更难弄到的豆油,菜油。相比这些,随意的码在上面的布料就更叫人吃惊了。那些布料都是七八十米一堆。样子规整像是机器布。和土布有很大的区别。放到供销社都没这么大的手比。
她心里千回百转,对于四妮儿的来历产生了更大的好奇。
她不知道苏茜的心思,四妮儿对她说:“房子没住人很久了。你最好收拾收拾。这里不是大屋刘村,不会有人欺负你,你便安心的住下来吧。”
苏茜心里因为这句话而微微跳了跳,她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抹了抹眼泪。四顾周围,宽敞明亮的水泥两层楼。她心里涌现出了各种不真实的感觉。同时,也有了一些希望的微光。她等眼眶干了。又顺着四妮儿爬上了楼梯。她一边咳嗽一边讲:“二楼我看比一楼干燥一些。如果是天气阴沉,最好是把东西搬到二楼。以防潮。”
苏茜点了点头。
话匣子打开,就没完了。她说到宝塔镇的黑市,四妮儿忍不住想到了前几年碰到了那批地头蛇。她心里一动。对苏茜好声提醒:“镇上的黑市跟公安局,井水不犯河水,你去卖东西,也要多长个心眼。提防他们使坏。”
苏茜面露不解,她之前从没做过这些事情,因此听到四妮儿这么说,心里一头雾水。又有些担心自己做不成事,惹人嫌弃。毕竟四妮儿可是她如今的救命稻草。
四妮儿只好把这两年在宝塔镇的见闻说了一遍,告诉她这边的势力分布。着重了的说了张哥等人的“活动范围。”“咱们这条街都是工厂工人,一般黑市要过了农贸市场那边就是了。价格不低,但是不限粮票。你要是卖的便宜,就是抢他们的生意了。不过你也不用怕。这镇北边管制比较严,那些人很少过来贩卖。你卖多卖少都不要紧,主要是安全。”
她这么说,反倒是苏茜不好意思了。
她先以为四妮儿的模样看起来老实巴交。没想到她竟然是个“投机倒把”的奸商,心想只怪自己倒霉落到贼窝里。现在看来,这人竟也不坏,反而是处处都宽和大方。又是给房子住又是给工资。苏茜人有些转不过弯,但是人好坏她还是分得清楚。
身处大屋杨,处处都是人人喊打。反而是这点照顾,像是雪中送炭。她心里想道:“或许这人只是不小心走了弯路,思想不太正确。但是她人确实很好。”
这样归类到好人的范畴里,和他共事也就不会太过不舒服了。
苏茜接受了四妮儿的工作。两人交接了要贩卖的物资后。四妮儿就麻溜的滚回大屋刘村了。家里的猪食要煮。鸡也要喂。忙的不像话。
她小胳膊小腿长大了不少。干活的时候嫌少用系统道具。都是亲自动手。这样一来。干活的效率大大的降低了。可是四妮儿发觉自己的身体好了不少。她整天忙的要死要活。竟然从没生病。提着一桶水也能连哧带喘气的回家了。猪草打一筐额不算事。四妮儿有个专门打猪草的地方。那里不但有猪草。还经常能碰到其他的野生菜品。比如野生韭菜,茼蒿等等。
在这时候,茼蒿是给猪吃的,等过了几十年,这就成了城里人最喜欢的“原生态”美味了。四妮儿住在一线城市的时候,茼蒿贵的吓人。
她掐了些长得嫩的茼蒿放到筐子里,用扯下的苎麻系好。
回去的路上就有些不太平了。因为她碰到了刘红霞。
刘红霞抱着吴根。一路就跟揣着蛋的母鸡似的得意洋洋。自从她生完儿子以后,就觉得自己的地位好比王母娘娘,都快在夫家横着走了。碰上四妮儿,故意瞄着她的篓子,然后漫不经心的说道:“哎哟,钟家婶子心好宽,大的丫头片子送去读书,小的在家吃猪食嘛。”
这种挑拨离间的话,四妮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吃猪食又怎么样?总比吃人吃的不说人话的强吧。”
“...”
她不想理会刘红霞,可是街坊邻居,这两家住得近,关系是最差的。前年的时候,刘红霞还把四妮儿关到猪圈过。她很难对此人保留什么善意。
两人正走的时候,远处有人高喊:“死人啦!”
第一百二十五章 暴露
这个声音穿透很强,越过很长的一片田地,传到两人的耳朵里去了。说话的不是别人,而是隔壁村的大江爷爷。他手里握着一只鞭子。站在坡上大喊大叫。这个声音惊醒了众人。不少人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跑去过。
“怎么回事?”
“谁死了。?
众人面面相觑,只有四妮儿望向大江爷爷指着的地方,心里一跳。脸色大变。她飞快的钻进了聚集的人群里。现在刚好是下工时间,大路上到处都占满了扛着锄头的人。此时也有四处张望想看热闹,又不敢上去的人。
癞子就是其中一个。
他胆子大些。把犁耙往同伙上一扔,麻利的跳下小坡。往前就是条大河。河水线不高,但是远处一看,并不是风平浪静的。
他没看到尸体,倒是松了口气。拳头松了松。问道:“谁呀?怎么回事?
“你看,地上那双鞋。
顺着指引望过去,癞子看到了泥洼里的一只鞋。他骂骂咧咧的说:“大惊小怪,赫死老子了。不就是双鞋么?”他说完这话,又隐约的觉得不对劲。这可是一双解放鞋!稀罕都来不及,谁会把好好的鞋扔在这一只呢?
他来不及细想,在哪里的生产队队长已经跑过来了,刘七叔一来。众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大江爷爷就把捡到的信递给了他。这封信还站着淤泥,污染了一大片的痕迹。刘七叔心里一跳。觉得事情不大好办了。
不管怎么样,队里要是出了人命。责任当然落在她们小领导的头顶上。
他打开信封,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信纸上寥寥几句话。加上落款的名字,让他忍不住把这些黑白色的字迹联系到一张熟悉的人脸上。
“是苏茜!!
有人尖叫了一声,那是个新来的知青,年轻的少年和少女都面面相觑,他们当然知道这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她是打击的对象,头上的帽子扣得是“破鞋。谁听了都要唾弃的角色。他们这些人才来大屋刘没两年,谁敢说pi斗的时候没有朝苏茜扔石头子呢?
那些喜欢欺负苏茜的知青脸上都露出了惊慌,惶恐,犹豫的模样,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男知青紧张的嘀咕起来。“真死啦?”
另一个像是摸到烫手山芋一样剧烈抖了抖,推开同伴的手,欲盖弥彰的嚷嚷起来“关我什么事!关我什么事!你看我干嘛!”
他四处望去,接触到众人的目光,触电似的缩了回去。压低声音委屈的嘟嚷:“我又…我又没把她怎么着。你说,公安局不会抓咱们吧。”他说完最后一句,心里一点底气也没。
旁边女知青没好气的说:“…你少乌鸦嘴。咱们什么都没干。要说有毛病。那是她自己的问题。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谁叫她勾引别人。”
“说得对。可不是这么回事么。”
众人看着湍急的河水,就像一盆冷水,兜头泼了下来。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而老三届的知青,脸色更加微妙了。
苏茜和他们一同下乡的,有些还是同学。相处的时间更长,这里有些人还是相信苏茜的人品,但是架不过墙倒众人推。谁没有打过她呢?谁又能说自己清清白白呢?他们早就变了,集体的乡村生活是一个大染缸。这里的水面是洋溢着青春和激情的画面。而透过浮萍的水底下,则是怎么也洗不干净的淤泥。
而在这里面。表情变化最大的就是项太阳了。
他脸上的脆弱一览无余,刘桂香心里很不妙,推了推他,没想到项太阳声音发抖的说道:“她死了…..她怎么会死呢??
他不敢接受这个事实,而事情追根究底的真像,则像是个充满诱惑的潘多拉魔盒。在对他说:“揭露了真相,你就是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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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项太阳的的惶惶不安。知道更多的知青们很快嗅到了一丝异样。
他们很多人只是交换了表情,大多数人的目光落在了无动于衷且面无表情的鲁万苗的身上。她的计划并不是天衣无缝,很多人都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当时俱获。所以锅只扣在苏茜的头上。
这不代表众人能对鲁万苗有多喜欢。
他们大多都对她保持一种微妙的客气。鲁万苗能手撕苏茜。她的魄力和狠劲儿叫所有人都缓不过劲来,等缓过神,她已经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铁姑娘,刀山火海往前冲,为了建设社会主义奉献自己的精神叫市里都表彰过。
除了她。村里还有其他的铁姑娘。这些人在建造大坝的时候,三伏天里不闭眼的打河桩。就差把自己化成水泥去填大坝了。
刘七叔已经看完了遗书。
他抬起头,深深的叹了口气,众人的心,随着他这口气都提了起来。鲁万苗看到神色莫变的刘七叔。她手指甲深深的刺进了手碗里。剧痛让她保留了一丝清醒。而随之而来的,则是铺天盖地的恐慌。
她几乎站不稳,连嘴里都带着腥咸的味道。她听到七叔的声音带着疲惫说:“晚上开会,都到院子里来。”说完,就提着钉耙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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