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元义也想过,她不同的成长经历会不会给她不同的人生,他也让辛秀妍给她规划婚姻和前程。可是有时候像是宿命一样,父女终还是反目成仇。
徒悦却讥笑:“宠辱不惊,父皇你宠过我吗?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父皇的女儿。都是你们逼我的!”
徒元义长长叹口气,说:“不是别人逼你,而是你自己逼了自己。”
邢岫烟道:“别人不宠爱你,自己更应该爱自己,可你选择了恨和毁灭。”
徒悦看着她说:“你凭什么来教训我?你万千宠爱于一身,怎么会明我的痛苦?都是你们逼的,你们这么残忍地毁了我,现在却又高高在上的审判我。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公道可言。”
若她不是要自己女儿的命,也许邢岫烟还要再教育教育她,但要将徒圆圆扔水里溺死的人,一个母亲,如何做到去改造她的三观,救赎她的灵魂?
邢岫烟冷了脸,问道:“你是如何能差使秦尚宫和小德子做这大逆不道的事的?”
徒悦嘴角露着讥讽,看了秦尚宫一眼,又看向徒元义,说:“她是潜邸出来的,当年是父皇书房的丫鬟,一心想上位当个妃嫔主子。杨氏当年防着她,也给过她排头吃,我母妃为她说过话,她当年暗中就与我母妃好。父皇登基后,秦尚宫也盼着父皇念点旧情,却苦于一直没有机会。”
徒元义瞟了秦尚宫一眼,前生的女人他想不起太多,这时徒悦这么一说,倒有两分印象。秦尚宫在前生确实爬床当上过一个答应还是宝林,他现在记不清人的名字和脸了。之前邢岫烟一问,他自然十分笃定的否认。
邢岫烟瞟了他一眼,不禁想起杨氏和贾元春,说:“皇上,你到底还有多少爱慕者?可是凭什么你招的情债,最后是我还债?现在还要女儿还。”
而她呢,至今没有一个深情专一英俊富贵的男二,这简直是穿越女的耻辱。
徒元义瞪了她一眼,却不接她的话。
徒悦冷笑:“你又不冤,你进宫后绝了多少人的路?所以,不需要我指使,她自己恨死了你,便是见着我,也是提当年之事,又可怜我被你当管事娘子培养,完全不像个皇家公主。她要挑拨我,我又为何不利用她呢?”
秦尚宫砰砰砰磕着头:“娘娘饶命!不是这样的,二公主冤枉奴才,奴才不过是为了报恩才听二公主吩咐,却不知她是想要三公主的命。奴才再不敢了,娘娘开恩……”
徒元义怒道:“塞住她的嘴!”
秦尚宫嘴巴被塞,徒悦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徒元义冷冷看着徒悦,道:“你自己都不将自己当公主,爱与这样的阴沟老鼠为伍,却还怪别人。”
徒悦心中一痛,说:“可我身边只有这样的老鼠,不是你们造成的吗?”
徒元义实在忍不住了,说:“皇后给你机会,要教导于你。萧将军夫人和毓县君品性高洁、才貌双绝,乃是皇后最信重的义妹,她背后站在萧家、林家、贾家,甚至西宁郡王府,或者说她是代皇后教导你有用的本事,皇后这是大方的将自己一系人脉都向你敞开。你就算学得不好,只要会做人,交好那些有才能的女子,你何愁没有个好前程?可你想的却是你在当管事娘子,你眼盲心盲,偏是不要好机会,还心生怨恨。你母妃给过你生命,可是这世上唯一真心为你考虑女性长辈是皇后!你的心思扭曲充满毒气不致命,可你还这么愚蠢!你自己烂泥扶不上墙,你到现在还说是我们逼的你如此境地。”
徒悦不禁后退一步,她不想相信徒元义的说法,拼命摇着头。
“不是,她没有这么好心!她是想让大家作践我,我堂堂公主竟被臣女差使如奴才。”
徒欣这时却是愣住了,想着徒元义的话,却有些茫然无措。
徒悦抬头看着徒元义,诡异笑了笑,说:“你只是不知道,她说是这样,你就信了?这后宅间有多少阴私手段,和明面上看的都不一样。”
徒元义冷笑:“害你何须阴私,只要皇后想要你死,你必死。”
徒悦反而觉得“果然如此,她便是被皇后杀了,父皇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她生出那种自我毁灭报复污辱生父的快/感。
徒悦看了一眼小德子,说:“小德子却是个有趣的太监。一个太监原来也会喜欢女人的,我一生没有男人怜惜过我,最终却只有一个低贱的太监对我有几分真心。”
邢岫烟觉得有些可悲,暗暗摇头。
徒悦说:“没有父皇的看重,没有指婚,没有金册,太监又如何,总好过孤零零一人……”
邢岫烟忽然觉得时代三观的差距,她让她出去实习,有机会学到本事交到朋友,而她要的是金册和指婚。
佛祖想普渡众生,可偏偏世上有许多人不信佛,何况她还不是佛主,又何必坚持着自己为她好做一些事,却注定会事与愿违。
就像是现代社会的意识形态,米国想要宣扬普世价值,可是中国根本就不需要,又或者反过来也一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就像徒元义传她武功,可她练得和他的剑法却不一样,自己的经历机缘悟出自己的“道”。
徒元义见二公主居然委身太监,只觉皇室的脸面都丢尽了。
世上确实有些人更容易走向歪路,偏执成狂,心中生长的恶念比常人要重。
人人都强□□育和成长经历对人格的重要作用,可是并不绝对。同一个班级里,同样的老师,同样出身困难家庭,有的人心地善良、积极向上,有的人却成了流氓。也许会有浪子回头一天,但是他该走的错路还是要走。
邢岫烟觉得她可怜又可恨,看向徒元义,说:“皇上做决断吧,这事我怕是管不了。”
徒元义道:“来人,将秦尚宫和这个太监拖下去凌迟处死!徒悦贬为庶人,送往牟尼院落发为尼。”
即刻就有太监拖了人出去,邢岫烟又看向汪嬷嬷,说:“本宫放你出宫,今后你与三公主再无干系!倘若叫本宫知道你在宫外还妄议三公主,本宫诛你九族。”
汪嬷嬷磕头道:“皇后娘娘开恩!奴才不舍离开三公主,奴才一定好好照看三公主!奴才也是被人陷害的,奴才冤枉呀!”
邢岫烟冷声道:“拖下去!”
汪嬷嬷的性子已经移了,她仗三公主的势就可以与周太后身边的王嬷嬷做意气之争。这样的人留在徒圆圆身边,将来只会拖累徒圆圆。
邢岫烟又看向割了一只耳朵满脸血的王嬷嬷,目光一寒,说:“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王嬷嬷爬过来求道:“娘娘开恩,奴才一时糊涂,娘娘当为三公主积些阴德,饶过奴才一回!”
邢岫烟冷笑:“笑话!三公主的阴德还要靠你不成?什么阴德阳善,凭你也懂吗?你为一点小事生出害人心思时,怎么不想想自己的阴德?本宫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刁钻的婆子拿什么阴德宽仁来挤怼本宫!做错事的人没有资格为己进这种谏言!拖下去杖毙!”
邢岫烟一想起自己的女儿被人扔湖里差点烟死,胸中的杀气就压不下来。她不能杀二公主,她到底是徒元义的女儿,她下令杀了二公主,也许徒元义事后想起还是介意的。
王嬷嬷杀猪一样叫着,被拖了下去。
接着就是春杏了,春杏战战兢兢,以为自己完了,邢岫烟沉吟半晌看着她,说:“罚你一年月例,你可心服?”
春杏叩首:“奴婢谢娘娘恩典!”春杏这头磕得很真心,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相对于其她人,春杏觉得娘娘对她真的很好。
邢岫烟道:“今后在公主身边侍候尽点心,有功本宫自有赏,也有体面给你,但若是敢仗公主之势与人意气之争,又或玩忽职守,引来祸事,汪嬷嬷和王嬷嬷是前车之鉴。”
春杏泣声道:“奴婢不敢,奴婢谢谢皇后娘娘,奴婢定尽心服侍三公主。”
已经更换了三公主身边的汪嬷嬷,余下的赵嬷嬷不及她,而春杏是大宫女,再换了她,服侍三公主的人只怕也有不妥贴的。
再则汪嬷嬷与人有意气之争引来祸事,春杏却没有这种品格上的主观错误。
邢岫烟又看向徒欣,徒欣早已经傻了,她自己意想的邢氏恶毒和真实看到她杀伐决断是两种感觉。这时气势不禁就弱了。
徒欣摆着手道:“我也是受冤枉的,跟我没关系。”
邢岫烟冷笑道:“本宫告诉你,你若愿当皇上的女儿,那么本宫和你井水不犯河水;若你一心因杨氏而要跟本宫作对,杨氏与本宫的仇,本宫还一丝没有报过,不介意从你开刀。”
“你……你怎么可以,是你害死我母后,你还想怎么样。”
“你扪心自问,你既觉得本宫恶毒到能害死你母后,面对如此恶毒跋扈的本宫,你到底哪来的底气一直在本宫面前作,你真的不怕死吗?”
“……”徒欣脸色苍白。
邢岫烟讥笑道:“因为你潜意识里一清二楚,本宫不会害你,不会杀你,最多只会忽视你。你也知道杨氏死有余辜,杨家通敌卖国罪在不赦。你只是不甘心于杨氏的倒台改变了你的命运,你从云端跌入了泥潭。你怨恨这种命运,可是你从无勇气去自己改变命运,所以你就选择最轻松地恨本宫。可本宫是大周皇后,不是你过家家的出气筒,或者你用来治心理疾病的药!”
“不是……我不是……”
“你已经满十八周岁,不是未成年,再让本宫发现你有一丝挑衅本宫之处,本宫就跟你认真了,必定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邢岫烟快刀一闪,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削下她一缕头发,徒欣吓得犹如坠入了冰窟窿里,一屁股坐在地上。
徒元义直观地感受到她冷酷的一面,便如他一样。自从她杀了白莲教的头领们自立起,她已经视鲜血为平常。几个宫人,又算得什么?
她将给这个时代带来变数的时候,她也适应着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做她的身份相当的事。
第243章 乾元盛世
徒元义也没有多理会徒欣复杂的心情, 或者她接不接受,他有自己的生活, 他除了是一个皇帝也是一个自私的男人。他要守护自己的家庭和幸福,并没有太多的精力放在别人身上了。
帝后的圣驾浩浩荡荡,但邢岫烟表示想自己走一走, 与徒元义均没有乘辇, 不让人随行散步。
经过御花园,邢岫烟又整好许多记忆,但想自己一路走来的酸甜苦辣,心情复杂。
看着又一年牡丹盛开,彩蝶翩翩,春光渐去,但迎来盛夏, 就像她现在的年华。
“大叔,当年回来时……”她转过头,星目纯静看向他, “你预料过结局吗?”
徒元义已经很少听她这样叫自己,微微一怔, 沉吟片刻, 说:“虽然没有如计划一样,但也不会相差太远。”
“嗯……哦……我感觉相差有点远呢……”她叹道。
徒元义睨着她, 说:“你如今是大周皇后, 天下女子之首, 手掌十万精兵, 你还有什么不满?”
邢岫烟叹道:“可我也曾想自己是个玛丽苏,男人见了我都心爱,也许靠男人我就是一代传奇女强了。现实一点都不满足我的小女人心思,却是总有女人一见我丈夫终身误呀。”
徒元义道:“这说明朕是最好的。”
邢岫烟说:“你说我也曾青春靓丽、才华出众,你怎么就都没有情敌呢?就没有一个男人为了我豁出去也来为难为难你呢?”却总是有女人为了他的爱来为难她。
徒元义霸气道:“谁敢?”
邢岫烟撇撇嘴,说:“属下们多半成亲了,不然我得问问,当年又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怎么就没有一个人追求我呢。这是瞎呀还是傻……”
徒元义呵呵:“谁说没有?刘统领和七大头领不是有这心思吗?他们的结果如何?哪个男人会冒着被你砍头捅心的危险追求你?”
邢岫烟不甘:“我也是被逼的。再说这些人是什么素质呀?他们不符合条件好不好?爱我的男人不是应该才华横溢、英俊潇洒的霸道总裁范的吗?”
徒元义反问:“这世间除了朕,哪个男人在你面前能当霸道总裁?”
“我其实不这样,我都是被逼的。”
徒元义翻白眼,说:“孩子都生了仨儿了,还这么少女心,这像话吗?”
她捶了他一拳,道:“你还说我,你都多大岁数了,还有女人惦记着……还拖累我的圆圆……凭啥我这百来年就吊死在你这一棵树上了,就没有个春天了。你啥艳福都享了,然后让我两肩挑起你的风流债!”
徒元义抓住她的双肩,失笑道:“行了,老夫老妻的,还闹什么呀?”
邢岫烟嗔怨地看着他,说:“你知不知道,我有无数次就要死了?我只是结个婚而已,我不是唐僧取经呀!还要给我九九八十一难吗?你难道是我的西天吗?”
徒元义看着她,他是最熟悉她的人,发现她的眼神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微妙不同。
“你……你想起来了?”
邢岫烟看着他,说:“你便那么好吗?我和你在一块儿要这样熬过来……”
徒元义扶正她的脸,俯下身去吻住她的唇,一个深情缠绵的长吻,轻轻咬着吮着撩着她。
他松开,轻笑:“好不好,你尝过才知道。”
邢岫烟道:“我不知道,我没比较过,没机会尝别人……”
徒元义沉下俊脸,说:“这辈子,你是别想了。嗯……你也别以为自己可以当武则天养男宠了,朕龙体好着呢。”
邢岫烟捶他,徒元义说:“下辈子也别想了,你,朕这辈子用着还不错。”
“下辈子,我一定要满足少女心!一定要男二男三都喜欢我,而不是像今生一样就吊死在你这棵树上了。”
这是一种心底很吊丝的想法,她却一点都没有遮掩地和他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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