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洗漱完毕,抓了手机和抱负对趴着假哭的王小米道,“你放心,被巫婆变成黑王子的白王子会更迷人。”
元夕冲到楼下的时候,莫向阳和助理已经等着了。
“抱歉,起晚了。”她道,“咱们走吧。”
莫向阳眼睛扫过她有点乱的短发和明显随便穿的运动服,冲助理看了一眼。助理小姐姐笑眯眯地递给她带着酒店徽记的盒子道,“元导,吃早餐吧。”
几天相处,莫向阳对自己和他人要求的严格贯穿了整个剧组。他随时随地衣着得体,只喝自己带的纯水,不吃红肉,妆发必须符合美的要求。当然,这些都还算是在工作范围内的龟毛,大家偶尔有怨言但也忍了。
如此,元夕知道他那个小眼神是嫌弃自己不修边幅,不过顾忌她的性别和身份忍住没说而已。她无所谓地伸手整了下头发和衣领,接了盒子道,“谢了,你们真客气。”
牛奶和面包还带着温热,可见其人细致到了何种程度。
元夕三两口吃完早饭,确实比片场旅馆提供的美味了许多,夸奖道,“挺好吃的。”
莫向阳看她一眼,转而看一眼助理。助理小姐姐赶紧摸出手机来,在上面备注元导的日常和口味喜好。
元夕没在意他们之间的小动作,直接带人穿越整个影视城去机关殿。
推开殿门的时候,全部的工人师傅集中在天井整队,秦方和阿圭站在前面谈话,总结前一天的工作以及安排今日的进度。易庭北个子高,非常显眼地戳在最后面,他视线在秦方和阿圭之间游移,不知在想些什么。
“咱们稍微等会儿。”她道,“他们在早会。”
莫向阳看着秦方,“那就是姚东说的厉害得不得了的秦老师了?”
“嗯。”元夕点头。
姚东为了让莫向阳安心,稍微给透露了一下秦方的背景,大约就是在古建方面的专家,古建集团的老总,旗下公司几乎垄断了高端木材的进出口生意,并且有几个大仓库的紫檀料子。再有,大秦影视城的阿房宫,便是他在二十五岁那年主持完成的,几乎是艺术品。
莫向阳被姚东的陈述勾起了好奇心,便问他家到底是什么背景,为什么这么年轻便能有这么高的成就。
姚东含含糊糊地没有说,他其实约莫知道和元家以及秦方的前妻相关,但最好不要涉足过深。
莫向阳看了一会儿,突发发现不对,他伸手指向易庭北的方向,“那个——”
他的助理姐姐小声道,“好像易庭北啊。”
元夕微微一笑,“嗯呢,还请你们帮忙保密。”
莫向阳转头看她,见她一双枣核一样的黑眼睛温和地盯着易庭北背影看,里面有种说不出来的期待。他忍不住道,“是为了元导自己的电影在准备吗?”
“对。”
莫向阳马上来了兴趣,想要继续问,结果秦方那边讲话完成,工人们纷纷按照各自的岗位走开,易庭北也跟着阿生回到殿内。元夕抬手阻止他发问,道,“走吧,我们去和师兄打个招呼。”
他注意到她称呼“师兄”,又看了小助理一眼,小助理秒懂地埋头又记录起来。
秦方其实早就看见门口观望的元夕和她身边的一男一女,训话完毕后没着急进去干活,冲她招招手,仿佛以前一样。
元夕道,“师兄,这是莫向阳,这次电影的主演,他想提前看看现场——”
两个男人客客气气握手,莫向阳道,“秦老师,早就听姚先生提过你,一直没机会见面。”
“客气了。你想了解什么?”
“内部结构,运行原理,怎么操作——”
“你跟我来,先看图纸。”秦方带着三人去屋檐下的石台阶上,那边摆了一长巨大的操作台面,图纸全部摊开其上。
莫向阳马上跟着走了上去,摸出手机来准备现场拍摄资料,小助理也打开了摄像头。
元夕见他们顺利接洽上以后,打了个招呼自行进殿。殿内的主体已经完成得差不多,初具美感,只某些角落里的层架没有拆卸,油漆和门面工程未完。她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侧头见易庭北和阿生抬着一根长木方瞪着她看。她冲他们笑笑,转身去了偏殿,继续拍。
十年前秦方还比较青涩,十年后他已经完全成熟,这殿内设计风格自成一派,恐怕全部完成后,等到电影拍成揭秘的那一天,必定会引起轰动。怪不得谢老和姚东三令五申要求剧组工作人员无事不要来这里,不允许在个人微博或者其它媒体工具上发布任何照片等等。
转悠了约莫一刻钟后,一转身又见易庭北。这次他拎着两个油漆桶,站在层架上递给一个师傅,眼角余光瞥着她。
她想了想,还是没去和他说话,直接出殿走了。
易庭北递完材料后没见了人,忙走去窗户边看,果然见她慢悠悠跨到木工台上。台子边上站着秦方和一个眼熟的男人,他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是莫向阳。她不是来看他的,是带莫向阳来熟悉现场的。他咬唇,手在木墙上捶了一下。
阿圭拎了一个工具箱来,抓起一把木工凿子,道,“易庭北,你去把那边的三号件搬十个进来。”
他答应了一声,走到殿中间清理配件,待搬完后再看一眼屋檐下,便只见到莫向阳和秦方在说话,元夕不知所踪。他对阿圭道,“小师傅,等我十分钟,我出去一趟。”
阿圭接了配件道,“你去找师傅?”
易庭北点头道,“我觉得不公平,你们都拿到剧本了,我没看到。”
阿圭笑一下,有点桀骜道,“那是你进度慢,怪不到别人。”
易庭北深吸一口气,转身急忙忙走出殿门。他开门的声音有点大,秦方和莫向阳都听见了,转头去看只见他的影子冲出大门。
莫向阳道,“我和庭北一起拍过两期真人秀,他以前很安静的,从来不会这么着急。元导演还挺有本事的,居然把他给搞来这么体验生活——”
秦方心里阴火一直在撩,不想谈这个话题,重新翻开另一张图纸。
元夕在机关殿耽搁了两个来小时,将莫向阳交给秦方后自行离开。走出去没一百米远,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回头看了一下,易庭北气鼓鼓地追了上来。
她站着等他,道,“你出来干嘛?”
易庭北又两天没见她,感觉她又瘦了一些,道,“你刚才没和我说话。”
“你在工作,我不打扰你呀。”
他想了一会儿,道,“元夕,为什么不给我看剧本?”
她恍然,半晌道,“现在给你看也不合适,而且我没想好。”
“那阿圭和阿生为什么可以?”
元夕想了一会儿,道,“易庭北,我是导演,有自己的考虑,不是每件事情都要向你解释。”
“这不公平。”他咕哝一句。
“易庭北——”元夕正色,“你现在态度不端正,自己好好想想为什么。”
“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才来找你,我不懂的你教我,我不会的你告诉我,我肯定拼命去学。你现在什么都不说,我没方向。”易庭北当然着急,他把自己的理想和刚萌发的感情都寄托在元夕身上了,结果已经过去五天,只有一团迷雾。相对阿圭那边状况明朗,他真怕自己落后了,再没有机会。
“易庭北。”元夕开口,将他的情绪往正面的方向引了引,“学生有很多种,一种是需要老师把知识掰开了揉碎了灌进脑子里的,还有一种是要老师提点启发的。两种学生没有孰高孰低,但老师在制定教学方法的时候,要观察很久才能决定。你和阿圭他们的待遇有差别,自己想想为什么。”
易庭北总算还不是太笨,想起阿圭说在拍摄《往生》之前就有和她相处过超过半年时间。这一想通,郁气消失了一半,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是最后一次向你解释,以后再有疑问自己想,我不会再回答。”元夕说得有点冷酷,“如果你实在是个榆木疙瘩,咱们散伙。”
他有点委屈地看着她,“元夕,你怎么这么凶。”
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家伙,果然把他从身边弄走是对的,不然绝对调教失败。
元夕藏好心理的挫败感,挥挥手,“快回去吧,别让师兄不高兴。他现在能容忍你留在眼皮子底下都算是脾气好了,惹毛了他要收拾你,谁都没办法。”
易庭北点头,有点舍不得地挥手再见,背影比来时轻松了很多。
元夕摇摇头,心里叹气,要把一个演员调整到想要的状态实在太困难了。她转了一个弯后,眼角余光发现一角彩纱从墙角掠过,避进了旁边的巷子里。她转而追过去,仿佛是叶司静穿着戏服的背影。
这姑娘真是太有心了,明明被拒绝了今天的行程,居然不死心一个人偷偷跟了过来。
继续向前走了两步后,她感觉有点不对劲,转去那小巷子拐角处看,果然能看到刚才自己和易庭北说话的地方。也就是说,叶司静有极大的可能看到了他。
她双手合起来敲了一下,啊呀,这好像才是真正的麻烦了。
元夕在电话里简单将这事和王小米商量了一下,她一副果然如此的口吻,道,“我就说我来看这小绿茶没错吧,她肯定和我家公子没关系,硬搞的捆绑销售的。现在没人带她热度,肯定盯上莫影帝要抱大腿呢。”
“也是大意了,我想想看怎么办。”
“亲,别想了,这姑娘绝壁选择卖了公子,没二条路。”
“我再看看——”
由此,元夕开始特别注意叶司静,在网上查了下这个姑娘的消息。她除了和易庭北捆绑有些CP消息外,没有特别糟糕的绯闻。出道来的经历比较简单,参加了几个IP剧的拍摄,大多数时候做女二或者女三,也就是说,目前谢老电影里女三的角色已经是她事业上的最高峰了。她好不容易才抓住这个机会,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手。
比较巧的是,下午正好有一场叶司静的戏,她安排好手头的事情,坐在谢老旁边观察。小姑娘在镜头里显得很漂亮,有一种弱不禁风的美感。她拍前面过场的时候都很顺利,等到最后一个镜头的时候,谢老亲自叫她过来讲戏。她听得很认真,可看见元夕盯着她看后,眼神闪烁,立马转开了视线。
之后再拍,连续重复十五条不能用。
“你觉得怎么样?”谢老揉了揉眼睛问她。
“很僵硬啊。”她实话实说,这姑娘还是太年轻,在她面前没控制住自己。
谢老点头,道,“让小叶去旁边休息一下,调整好了再来重新拍一条。”
负责拍摄的马超直起身,啧了一声,终于算是可以趁机休息一下了。
叶司静心浮气躁,她当然注意到谢老面无表情,摄影师有点不耐烦,和她对戏的老戏骨虽然没说什么,但明显不太舒服。她脸色惨白,幸好她的助理机灵,立刻冲出来将人拉走,避免失态。
元夕见她这样绷不住,对谢老道,“她压力有点大,我去调整一下。”
“去吧,给她三十分钟。”谢老说话温和,但很有威力,“再不好,今天不拍了。”
周围的人互相对看几眼,知道老先生这是有点生气了。
叶司静更憋不住了,眼泪圈了一泡在眼睛里。小助理怕她真哭出来,忙转身挡住,把她拉到更远的地方去。
元夕端了一杯凉茶递过去,安慰道,“不着急。”
叶司静偏头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后才道,“谢老让我歇多长时间。”
“三十分钟。”她又把茶杯递了一下,“喝水吧——”
她不接水,带点敌意道,“元导演,到底是哪里表现不好?还是说——”
元夕笑了一下,她这是怀疑她公报私仇,但因为有谢老现场看着,所以不敢说出来而已。
叶司静饰演的角色是工匠家的小女儿,被莫向阳饰演的机关师救了一回后彻底迷恋上他。后他遭遇危机,小女儿想要去救他却被父母阻拦,于是和父母干上了。
“对人物感情的理解没到位。”元夕将茶杯递给助理,坐到她旁边道,“这个小姑娘平时是很听话的乖乖女,父母对她很好,一家人十分和乐。在发生冲突的时候,人物的感情是在拉扯,一边是对父母和家庭的爱,一边是对机关师的担心,所以她非常复杂。你的表现是迫不及待要走,直接站父母的对立面去了,是仇人而非亲人——”
叶司静抿唇,没说话,但明显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元夕也不着急,慢慢道,“有喜欢的人吗?有更喜欢的人吗?”
她的头动了一下,显然是有的。
元夕不需要她的回答,道,“当你喜欢的人和你更喜欢的人发生了冲突,你必须要选择一边,怎么选?”
“元导怎么选?”叶司静依然带着些对抗的意思。
“我选了更喜欢的人。”元夕不理会她的挑衅,“当时有个考虑,选择了喜欢的人,会让更喜欢的人痛苦,自己也会后悔一辈子;可要选择了更喜欢的人,我自己连同那人都会开心,虽然喜欢的人会痛苦,但这个账我能算得通。”
“那后来呢?”
“后来嘛,我失败了。”元夕哈哈一笑,“这事情是我自己的选择,跟喜欢的人和更喜欢的人都不相关,他们才不会因为我的选择改变自己的主意。”
叶司静心中微微一动,面色软了很多。
“和你现在的处境一样,只是单方面喜欢上了机关师,为此要背弃父母,可机关师不会因为你的选择喜欢上你。所以你在这个时候应该是挣扎、痛苦——”
“别说了,我懂。”叶司静马上想起了易庭北和旁少平。
那天,旁少平说要为她争取一个机会上谢老的戏,约了易庭北牵线。她真以为只是吃一顿饭,结果易庭北当场被迷晕了带走。她明明有预感会出事,但基于个人的懦弱没有给他任何提示。论起来,易庭北和旁少平两人都对她不错。旁少平算是能够给她一定资源的人,可易庭北却是她的一段心事。
当时心里的挣扎,如同此刻;帮他,还是为了自己?
元夕见她一瞬间变得沉静下来,心里叹口气。这姑娘还是有点慧根,这么快便能借情入戏了,难怪谢老挑中了她。
“元导——”叶司静开口,这次连声音都变了,她道,“你要是遇上了需要帮忙的人,是搭把手还是踩一脚?”
“能帮则帮,实在帮不了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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