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有些犹豫,那日黛玉的行为可不是单单拌嘴二字可以解释的,可是那事也实在不能跟鸳鸯细说,只得说道:“那真是太谢谢鸳鸯了。”
这边紫鹃和鸳鸯说完话便回了屋,黛玉坐在窗下的软榻上绣香囊,这次的香囊和上次不同,正面绣了带了莲蓬的荷花,反面则是金线云纹,下面坠了一个万事如意结。紫鹃在旁伺候着,脑子里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家姑娘那日之后,看着没一点郁结,倒好像陡然舒展开一般。
第66章
日头一日比一日热, 张瑛这身子也越发重了,贾琏那日回府后便进了宫。如今是太上皇寿宴的日子,不忙个把月都不能回府。
张瑛午饭就吃了两口饭便放下了筷子, 腊梅在旁瞧着便自己去厨房拍了个黄瓜端了过来。张瑛吃了两口觉得不错, 最后又乘着这势头吃了半碗凉面。
找了大夫看过,只说是天热了, 等过些日子就好, 张瑛便也没放在心上, 只是菊青几个见天的瞎忙活。
张瑛也由着他们去, 倒是乘着这时间相看了好几个女先生。
头一个在京中颇有盛名的, 听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张瑛一看,长得十分脱俗,还带着仙气,只一出口便是女子四德,接着便是卧冰求鲤之类的老话。
第二个则是之前在牛国公府待过的女先生,张瑛一见面,便被她唬了一跳,这人半张脸都是青紫色,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张瑛也不好多问, 只问了几句话。
后面又看了好几个, 都不是很满意,直到张瑛困乏之时才见着一个穿着青衣的女子进门,上前服了服便道:“宋氏。”
张瑛见她举止娴静, 行动大方,言语落落大方,。挽着一个妇人髻穿着极其素雅,坐在张瑛对面说了自己的一些看法,又拿出了自己写的一张课表来。
这课表上除了弹琴书画外,还单独划出了一个时辰看账本的。张瑛看到这里便笑了。
那宋氏上前道:“我估摸着,贵府请女先生,大抵并不是教琴棋书画的,而是教操持家事的。”
张瑛把那课表放在一旁道:“先生聪慧,我就直说了,这理家的事,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着章程,我也就有个想法,具体还要看你如何。”
宋氏嘴角微微笑着,“请二奶奶让我一试。”
张瑛自此便定下了这位宋氏,当日下午便带着她去了贾母那。
菊青亲自送走了宋先生,回头便见着赵嬷嬷站在树荫下看着自己,菊青上前便道:“真是多谢赵嬷嬷了,要不是赵嬷嬷提点,这事肯定办砸了。”
赵嬷嬷一张脸笑眯眯的,她如今虽在张瑛跟前得脸,可这菊青是张瑛跟前第一大丫头,她本是贾琏的奶嬷嬷,再如何也越不过张瑛带来的陪房。既然如此比如卖个好,有个好人缘总没错。
贾母听了张瑛的话,只一味的说好,又赏了宋氏两样东西,交代了几句话便让出来了。
这刚出来,便见着王夫人亲自拎着食盒过来,说是亲手给老太太做的凉拌豆腐皮。昨日二房已经搬进了陶然居,这不王夫人见天的在贾母跟前献殷勤 ,那架势是人瞧见了都要说一声贤惠孝顺。
张瑛走了两步,便顺路去了荣禧堂,见着各种箱子架子摆了整整一院子,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
迎春穿着一件藏青色纱裙走了过来,手里捏着册子道:“父亲东西多,要准备三间屋子放,哥哥嫂子可想好了要住哪里。”
大房搬入荣禧堂,那贾琏张瑛按理也该过来,只是张瑛摸着自己的肚子道:“先挑两间屋子看看 ,这事还是让你哥哥拿主意。”
迎春当即便抿嘴笑了,迎春木是木了点,可却不傻,想着贾琏屋里的事还不都是嫂子说了算,可在人前嫂子总是一副什么都听哥哥。
“琏儿媳妇来啦!”贾赦从里屋走了出来,脸色微微有些发红。
张瑛忙低头道:“给父亲请安。”
“起来吧,你身子重,好好歇着。”贾赦说着便朝着迎春瞪了一眼,便进了屋。
张瑛拍了拍迎春手腕,便慢慢朝着前头小院走去,这才刚回,便听着前面来报,说是林之孝在前面候着了。
菊青端了酸梅汤给张瑛,张瑛喝了半碗,便让林之孝进来说话。
那林之孝进门也只站在门栏下,并不直视张瑛 ,而是看了看站在旁边的秋香等人。张瑛知道他有话要说,便让她们下去。
林之孝这才抬起头说道:“二奶奶,赖管家家里也开始造院子了。”
“怎么说?”张瑛看着他,林之孝本来就瘦,年纪一大脸上褶子也多,这一笑更显得褶子多了。
“二奶奶请看,这事赖管家采买的东西账本。”林之孝说着便拿了账本给张瑛。
张瑛早就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这些管家采办等那个不拿蝇头小利,可就是不能太过分。比如赖大买的这个假山,竟然花了二千多俩,还有砖瓦都比市面上的价格贵了二三倍不止,其它的小件更是不能看。
“那依你怎么看!”张瑛放下账册,不动声色。
林之孝以为张瑛会恼,会生气,但是独独没想到张瑛竟然就这么淡淡的。一时便有些拿不准,揣摩半天才道:“赖家是府里的老人,当年伺候过国公爷,如今是顶顶体面的,琏二爷见了也得喊声赖爷爷。”
林之孝这话没说错,贾琏宝玉等确实喊赖大赖爷爷的,那赖大愣是厚着脸皮接着,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大脸面。
这人,张瑛早看他不顺眼很久,可却动不得,一来是这人知道府里的事情太多,兴许比老太太知道的还多,二来是这人在贾府盘根错节的,动一发而牵全身。张瑛捧着酸梅汤喝完,看着林之孝额头已经冒了汗。
林之孝是家生下人,自小便聪明伶俐,跟着之前的账房学的一手打算盘的手法漂亮干净,人也会说话,也不拔尖也不落后,没几年便成了贾府大账房。
“大老爷这几月支了多少银子。”
林之孝一愣,赶紧说道:“大老爷昨天刚在账房支了二百两,加上上个月的林林总总共拿去了四百多俩。”林之孝说完,诧异的看了眼张瑛,暗想大老爷那混劲,连老太太都懒的骂他,难道儿媳妇要开始管公公了。
张瑛冷笑一声,直接说道:“以后大老爷再去账房要银子,不要给了。”
“啊!”林之孝愣住了,转而低声道:“大老爷每月的月例是六十两,老太太默许了大老爷能多拿二十两。”
“二老爷是多少月例?”张瑛问道。
林之孝接着说道:“一百两,老太太早吩咐过二老爷有同僚要交际应酬。”林之孝这话说着说着便越来越低,最后都听不见了。
二老爷要交际应酬难道大老爷就不需要,这话不过是糊弄人罢了。林之孝面带忐忑的看着张瑛,寻思着自己小看了二奶奶。
“还有什么事。”张瑛手里的扇子已经换了个方向,林之孝忙说道:“真的不给大老爷支钱!”
“大老爷要问你,就说是我让你这么办的。”张瑛说着便让林之孝走了。
赵嬷嬷紧接着便进了门,上前便接过张瑛手里的扇子道:“这林之孝也是个糊涂的,也不看看现在二奶奶是什么情况,就拿这事来添堵。”
赖家在贾府这些年,所作所为贾府下人都看在眼里,不过是敢怒不敢言罢了。如今赵嬷嬷只觉得好笑,这个林之孝不就是想着取而代之么。
想那赖家在外头盯着贾府的名义到处的揽事捞钱,这些年油水足的都快冒出来了,没看贾赦大老爷还欠了赖昌荣一千多两银子么。
主子欠下人银子,也算是天下第一大笑话了。
赵嬷嬷瞅着张瑛有些乏了,便让菊青等进屋伺候张瑛午睡,张瑛摆了摆手道:“赵嬷嬷办事,我是放心的,你找些可靠的人,悄悄的把赖昌荣这些年做的事透给大老爷知道。”
赵嬷嬷神色一变,立马便接口道:“二奶奶有所不知,这府里的丫头不少都是赖家送来的。”
“难道这还能难道你。”张瑛一笑,赵嬷嬷便点了下头道:“保准让大老爷知道。”
这林之孝这事故意找了这个时候过来,一开始他想着自己算是张瑛这边的人,二来则是张瑛身子重必然要把这事交代给可靠的人,这不林之孝便主动找了事又主动想办这事,却不想张瑛愣是没搭理他。
第67章
荣禧堂还没规制好, 迎春忙的脚不沾地。
贾赦又是个不好说话的,对着迎春吹胡子瞪眼,迎春管这院子来还是头一次遇见搬家这种大事, 虽是说从东院搬到荣禧堂, 可也不知怎么的事就那么多。
一开始迎春想把这事推了,可探春和黛玉劝了几次, 都说琏嫂子好意, 万不可自己推了, 要是推了那就是自己打脸了。
再加上屋里的丫头司棋和绣橘又是跪又是求的, 迎春这才硬着头皮顶上。这不忙活了两天, 好不容易把屋子都安置好,把家具古董都摆好,又把库房里的东西一个个比对好,就怕丢了碎了,一个不好,迎春都能自责上大半天。
就在差不多办好的档口,迎春也终于能缓口气坐下喝杯茶了,却听着外头吵了起来。
没一会, 便见着一个丫头跑了进来便道:“二姑娘, 您快起瞧瞧吧, 司棋和茴香吵起来了。”
迎春脚步一顿, 那个茴香她是知道,刚被贾赦提了出来,虽是个通房丫头, 可这几日贾赦日日和她厮混在一起。偏偏那个茴香也是个没上下尊卑的,见了迎春也不请安,迎春面子薄喊了她一声茴香姑娘,她竟然应了。惹得司棋没少在迎春跟前说道这事。
偏偏迎春是真心不敢跟那茴香争执,一来是怕事二来也是怕贾赦。
这不迎春从西厢出来,走回廊去了后面厢房,便见着茴香和司棋就在太阳底下撕扯开了,茴香领口被抓破了而司棋则发髻散乱,两个人真扭打,边上则站了好几个婆子丫鬟,只嘴上劝两句,可脸上却满是笑意,似乎巴望她两打的更过分一点。
“姑娘来了,你们还不住手。”绣橘一嗓子喊了出来,茴香停了手,抬了头挽着头上的发髻微微一笑:“二姑娘来啦!”
而司棋则直接冲过来对着迎春便跪下了:“请姑娘责罚茴香。”
茴香头上带着贾赦赏的珊瑚发簪,一步三摇头的走到迎春跟前,拉着领口轻声道:“二姑娘,你的丫头打了我,可要如何处置。”
迎春自然是向着司棋的,只是迎春也不敢得罪茴香,因此便犹豫了。绣橘在旁说道:“姑娘,茴香暗地里说姑娘坏话,说姑娘是……”绣橘一张脸通红,犹豫的看了一眼迎春,正要再说,却见着司棋上前道:“茴香就是个通房丫头,不过是大老爷疼了两日,难道她还是主子不成。”司棋说着,便瞪着茴香道:“把你那心思收在肚子里,不管将来如何,姑娘现在是我们的主子。”
迎春有心把这事化小,可那茴香哪里是个息事宁人的主,当即便冷哼一声道:“二姑娘,我好好的在屋里绣花,司棋突然闯进来打我,这是何道理。”
迎春看向司棋,司棋一张脸微微发白,咬着嘴唇瞪着茴香道:“你敢不敢说一说你在屋里说什么浑话。”
茴香一摊手,双手叉腰看着司棋道:“我不知道,我在屋内绣花呢。”说完便一脸得意的看向司棋。
那司棋早就气昏了头,一头乱发也不整一整,直接便开口道:“姑娘,茴香她说你……”
“住口!”
随着张瑛的声音传来,在场诸人里面都安静起来,茴香一张脸有些发白,可腰还是直挺挺的站着不动。
赵嬷嬷站在张瑛身后,菊青给张瑛打着伞,余光扫了眼二姑娘,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莲香秋香二人则直接上前拉着迎春往廊下走,一边走一边道:“这太阳底下,也不怕晒坏了。”
迎春这才发现,头上热的出了一层汗,背上的衣裳早就汗湿了。
张瑛让迎春先回去喝口水,再洗漱更衣休息。
绣橘想要跟着,却被菊青给拦了下来。
张瑛看着余下的这些人,当场便道:“打二十板子,闹事的两个人打完后就撵出去。”说完便转身要走,茴香瞅着张瑛带来的粗使婆子不免有些惧怕,可她如今也没了退路,上前便冲着张瑛喊道:“我是大老爷屋里的人 ,二奶奶也敢?”
赵嬷嬷直接上前冲着茴香便左右各打了十个嘴巴,那茴香直接便被打蒙了,两边脸颊当场便肿了起来,可那眼睛却含着不甘:“我是大老爷屋里的人。”
赵嬷嬷看着粗使婆子道:“还等什么。”这话一下,粗使婆子当即便上前把茴香按在了地上,地上的砖头本就被晒的滚烫,那茴香穿的单薄,又受了气脸又被打肿了,不过十下便晕了过去。
赵嬷嬷上前一看,摸了摸她后颈,过来跟张瑛道:“回二奶奶,中暑了。”
“抬到廊下通风处,找个大夫过来看看。”张瑛说完,看着余下那些人松了一口气的嘴脸,接着说了句:“剩下的板子先记着,等她好了再补上。”说完便走了。赵嬷嬷则留了下来,指了指一旁的司棋道:“到那边树荫下打,省的再中暑。”
司棋脸色一白,低着头过去,自己个趴在了树荫下的长凳上。
这边噼噼啪啪的打了一下午,满府的人都知道了。
贾母坐在窗户下,听着赖嬷嬷过来说着前面荣禧堂的事,又把那一群人说的如何惨,如何的可怜。说完后,赖嬷嬷站在一旁,贾母则悠悠的吃着葡萄,鸳鸯结果贾母吐出的葡萄籽安静的站在一旁。
“老大那边确实乱,该好好管管。”贾母说完,便说乏了,要去歇着,鸳鸯当即便叫了两个丫头过来一起扶着贾母进了里屋。
赖嬷嬷站在原地,想着那张瑛真真好本事,怎么就瞅准了老太太的心。
其实贾母早就看不惯贾赦屋里那些人多年了,只是一直没找着机会下手。
且说司棋和绣橘被打了二十板子后自然是不能伺候了,这不还没到晚间张瑛那边便指派了两个丫头过来,说是暂且用着,等绣橘司棋回来再说。
迎春本就不会多话,什么都没说,便顺理成章的让这两人顶了司棋和绣橘的位置。
而司棋本就白日和茴香置气后郁结于心,接着又被打了二十板子,如今躺在梨香院下人屋里和绣橘一块,从进门躺倒现在,又气又饿,最后还是绣橘憋着一口气慢慢挪到了桌边,拿了茶壶,两人各喝了半壶冷茶这才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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