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妧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音来。
太子殿下本想和太子妃温存一下的,无奈被不自觉的万泉县主打断,只好作罢。
悻悻然地起来整理好衣裳,然后将苏妧从席上拉了起来,又亲了亲她的唇。
“原匪估计也来了,我先去。”
苏妧笑着点头。
李承乾开门的时候,杨宜歆正要再敲门,手才举起来,就看到了太子表兄开门出来,她吓了一跳。
“太子表兄,你怎么在这儿?”
李承乾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这是我的房间,我怎么不能在这儿?反倒是你,无端端跑来做什么?我看你是无事可做了,去将皇后殿下写的女则再看一遍,写篇心得给我。”
太子殿下说完,拂了拂衣袖,扬长而去。
杨宜歆愣在原地,瞠目结舌地看着太子殿下远去的背影。
太子表兄最近真是越发地不讲道理!
杨宜歆愤概不已地进了门,跟苏妧诉苦,“早知道太子表兄在,我就不该来的。我方才还看见李震了,他领着个不知道什么人往东边去了。可恶,明知道我来找你,太子表兄在,他也不提醒我一声!”
苏妧笑着给杨宜歆倒了一杯花茶,说:“你老是这么横冲直撞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饿了?那就让藿香摆饭吧。”
杨宜歆:“太子表兄不跟我们一起么?”
苏妧:“他今晚有要紧的事情,不跟我们一起。”
李承乾是真的有要紧的事情,原匪到了太子殿下会客的地方,言简意赅地将目前洛阳所谓的疫情告诉了李承乾。
药商手中是还有药材,但县衙那边正在跟药商讨价还价。
看似情况很严峻,实则并不是的,只是药商那边不肯退让,而洛阳县府虽然被逼得有点急,但尚未到千钧一发之时。
李承乾听了原匪的话,手中食指轻敲着桌面。
原匪:“其实若是以县府出面,手段强硬些未尝不可。但若是以强硬的手段对待这些药商,未免会令人寒心。病人是可怜,但难道那些药商便活该血本无归么?殿下若是想要成立商会,派兵武力解决是下下策。”
李承乾当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他想了想,忽然想起了那个梦。
梦中洛阳不够粮食,县府要从粮商哪那里买粮食,粮商不愿,他本想让县府带了军队去,谁敢不卖,以造反论处。可是当时他梦到了什么?
他梦到了苏妧说以胁迫为手段是下下策,不妨以利益相诱。
同样的,那个道理也是可以用于药商身上的。
李承乾灵光一闪,心情十分好,他拍了拍原匪的肩膀,说:“走,我们去见御史中丞,你将情况跟御史中丞说一说,然后我们商量一下对策是否可行。”
原匪愣住,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太子殿下竟然已经有对策了?
李承乾双手背负在后,率先走了出去。
然而,当御史中丞听到李承乾的对策时,当即吹着胡子瞪眼睛。
“不行!殿下说若是这些药商愿意将药材以平时的价格卖给县府,便算是这些药商对救灾的功绩,他日若是他们有子孙参加科举,同等条件下优先考虑他们的子孙?”
“此举与鼓励他们买官有何区别?房太尉这些年主持吏治改革,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政治清明,太子殿下此举,无异于败坏朝中风气!”
“臣绝不同意!”
第66章 066 章
御史中丞听了李承乾的对策,气得拍案而起, 板着脸站在太子殿下的前方。
李震在旁边面无表情, 原匪看了看腰杆站得笔直的方易文, 又看看旁边十分淡定的太子殿下,也决定闭嘴。
李承乾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笑着说道:“方中丞,别急啊。我这样又怎能算是败坏朝中风气呢?”
方易文:“商贾之家,向来唯利是图。如今社稷有难, 他们却要谋取那不义之财, 可见其心不正。上梁不正下梁歪, 父辈尚且如此,如何能指望他们的子孙是高义之人?此等劣民若是进去朝中为官, 岂不将朝廷搅得乌烟瘴气?!”
方易文愤愤不平, 原匪本也不想多说什么, 可如今这老古板说出这样的话, 他就不乐意了。
原匪:“方中丞高义,但原某有一句话, 不知当说不当说。”
李承乾不以为然, 依然十分好脾气的模样, 悠然说道:“有什么当说不当说,既然是商量对策,便该是言无不尽, 否则如何能考虑周全?”
原匪:“如今洛阳城中,府中有药材的并不止是药商。洛阳城中不乏名门世族, 这些人祖上风水好得冒青烟,也有人在朝中为官。为官者,为民请命,那是本分。如今洛阳药材告急,敢问这些有人在朝廷为官的名门世家,是否将府中的药材拿出来了?”
方易文一愣,看向原匪。
原匪脸上带笑,可是眼底却一片冰冷,他话说的掷地有声:“名门世家明哲保身,那是情有可原,药商在商言商,要求货钱两清便是唯利是图?敢问御史中丞,那是什么道理?”
方易文被原匪那么一反驳,气得火冒三丈,“商贾之家,如何能与名声世家相比?!”
原匪冷哼,一点面子也而不给方易文:“哦,原来只是出身问题。都说当今圣人,宏才大略,用人唯才是举,不问出身。如今听御史中丞这么一说,竟然是假的么?”
方中丞被原匪绕来绕去,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大胆,圣人如何,岂是你能断言的?就事论事,难道药商不是在趁火打劫吗?”
“御史中丞这么看不起药商,为何还要他们慷慨解囊?名门世家历来受朝廷照顾颇多,如今商人重利不愿在社稷有难之时挺身而出,那么不如御史中丞去游说名门世家拿出点银子来帮县府一解燃眉之急,也未成不可。只是原某担心,御史中丞面子虽大,依然多的是人不买账呢。”
方易文被气得拍着胸膛直喘气。
在旁一直围观的李震看了李承乾一眼,太子殿下不仅没有要劝和的迹象,反而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李震:“……”
李震连忙帮御史中丞到了杯水,劝道:“中丞别急,有话好好说。”
李承乾:“对啊,方中丞,何必如此动怒?年纪大了的人,要注意情绪不能大起大落、不然容易中风。虽然太子妃在,民间圣手百里夷也在洛阳,但你老人家还是多保重,别太激动。”
方易文听到李承乾,差点老泪纵横,“太子殿下啊,若是臣中风能解洛阳的燃眉之急,臣也是愿意的啊!”
如今洛阳爆发疫情,药材告急,药商手中有药材却不愿意相助,县府也不知道是估计什么,迟迟不愿使用强硬的手段。方易文觉得自己急得嘴巴都快要长泡了,然而李承乾还是慢条斯理的。
李承乾听了方易文的话,看了他一眼。御史中丞虽然是个食古不化的老顽固,但是也确实一心为民,只是有的事情尚未拐得过弯来。
但这些事情,不能怪方易文个人,是环境使然。
李承乾叹息,温声劝道:“方中丞,你坐下。我还有话说。”
方易文:“殿下请说。”
李承乾觉得眼前的方易文,不过是脑子里的那根筋拐不过来罢了,于是好声好气尝试着跟他说道理。
“其实将这些对洛阳疫情有功劳的商人记录在册,又怎能说是鼓励他们买官呢?高官厚禄,谁人不爱?可中丞也说了,房太尉自从主持吏治改革以来,效果卓越。大唐选拔官员,光是身言书判四关,就已经刷掉一批较为逊色的人才。过了身言书判,那才是选官的开始。名门世家有底蕴,出能人才俊并不出奇,可若是商人之后,能过身言书判,与那些言情书网之家的子弟并肩,也足以说明能力不俗。他们的父辈为朝廷做出了贡献,朝廷如今对他们稍加照拂,并不过分?”
“就如同中丞大人被我的父亲封为国公,日后你的嫡长子什么也不必做,也能继承你的爵位,他不也是托了父辈的先荫吗?”
李承乾就弄不明白了,不过都是一样的道理,怎么到了商人身上,那就叫买官了?
方易文听了太子殿下的话,差点又要蹦起来。
方易文的声音沉了下去,“如今朝廷诸公,可是都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殿下这般说话,不怕寒了群臣之心吗?”
李承乾闻言,笑叹了一口气,说道:“中丞说的话,我不爱听。忠言逆耳,若中丞说的是忠言,再难听我也是听的。我又并未否定朝廷诸公对大唐的功绩,我只是说,诸公之后,若不是托了先辈的功劳,又怎会又如今的安逸?”
“如今洛阳之困,能圆满解决的事情,为何要诉诸武力胁迫那等强蛮手段?”
“有时候有的事情,也该要见机行事。”
李承乾说是那么说,可方易文仍旧固执己见,“殿下所说之事,臣反对。科举本就是天下寒门子弟的希望,如今殿下加了这么一条规矩,科举便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李承乾耐心告罄,“既然如此,那么御史中丞与我就各自写一封奏折回长安,看圣人如何定夺吧?”
方易文没想到李承乾会这样做,愣了一下。
李承乾站了起来,说:“我让洛阳县府先跟药商打下借条,至于其他的,再从长计议。李震,送方中丞离开。”
于是,太子殿下和御史中丞在这一场会面中,算是不欢而散。
李承乾回去的时候,大概是因为跟方易文不欢而散,脸上没什么表情。
徐九小心翼翼地跟在太子殿下后面,问太子殿下要回去东苑处理公事还是去西苑看太子妃?
李承乾皱了皱眉。
徐九提醒:“原郎君和李侍卫,如今应该在东苑等着殿下。“
李承乾:“没事,先让他们等着,我回去西苑看看太子妃。”
西苑里,苏妧正拿着一本药经在看,听到脚步声,抬头,就看到李承乾三步并作两步朝她走来。
青年太子此时一反平时那平易近人的嬉笑模样,他不笑的时候,英俊的五官会显得有些冷峻,双眸不悲不喜,却透着些许不怒而威之感。
原来她的太子殿下已经成长了这么多,可她却一直还当他是当初那个梦中相遇时的少年郎。
“这么早便回来了?不是说原匪过来了吗?”
她以为他们会有很多事情要谈,今晚会弄得很晚才会回来的。
李承乾看着苏妧笑意盈盈的模样,原本还在想着该要怎么样拉拢方易文比较合适的脑子忽然停摆了下。他本能地走过去,将苏妧温柔地抱在怀里。
苏妧一愣,随即抱着他的腰身。
李承乾用的香袋是她配的,那是带着一点木调的香味,她很喜欢。
整个大唐,仅此一家。
苏妧深深地吸着萦绕在鼻端的香味,柔声问道:“事情不顺利?”
李承乾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不算顺利,但没关系。我今夜跟原匪和李震有事情商量,担心你在等我又不睡,所以先回来看看你。”
苏妧心里暖烘烘的。
自从她和李承乾大婚后,李承乾将她捧到了手心里。
一国太子,虽然不能任何时候都以她为重,但她能感受到他的重视,就已经十分动容。
苏妧觉得自己明知道李承乾日后或许还会有其他的女人,但依然会喜欢上他,是情有可原的。
她觉得李承乾是冬天夜里燃烧着的火,温暖明亮,无时无刻不诱惑着她这只飞蛾义无反顾地扑过去。
她拉着李承乾到窗前的席子坐下,然后让藿香倒了两杯养生茶进来。
“是不是御史中丞对你的决定有什么意见?”
李承乾随她摆弄着坐下,对着苏妧,他也并不隐瞒自己和方易文不欢而散的缘由,末了,太子殿下的语气也并不烦躁,他拿着苏妧递给他的养生茶,说道:“方易文这人软硬不吃,否则不会身居御史中丞之位。但他也并非是毫无弱点,御史中丞在朝中可谓是为民请命的好官,如今到了洛阳,百姓居无定所,更有人染病却因为药材短缺而有生命之忧。今天原匪说药商在商言商并无过错,名门世家照样也有银钱,为何御史中丞不指责名门世家不捐钱救社稷之难,却要指责药商在谋取不义之财。”
“我想明天御史中丞便该坐不住,要四处去看看他在洛阳的熟人了。“
第67章 067 章
其实李承乾也知道一开始就说若是药商在这次疫情中有功劳,便记录在册, 日后朝廷会在科举上优先录取他们的后代这件事情, 说出来难以让方易文接受。
其实并不只是方易文, 一旦这样的事情得以实现,那就意味着这是一股新的势力。
从前士农工商, 泾渭分明。
可如今贸然打破这样的社会地位,定然会引起波澜。
可在李承乾看来,不破不立, 若是能趁机将原匪所说的商会扶持上轨道, 那是最好的结果。
但太子殿下即使天纵奇才, 也不会拿大唐百姓的生命来开玩笑。说着药材短缺,可原匪一直都在其中周旋, 药材是断不了的, 李承乾心中所想的是, 如何趁这一次洛阳水灾, 将洛阳的商人凝聚起来。
苏妧歪头看着李承乾,忽然笑了起来。
李承乾有些莫名其妙, 问道:“笑什么?”
苏妧:“我在笑, 其实什么药材不药材, 如今疫情爆发,民间圣手百里夷都束手无策。宫中的太医虽然自诩是医术高明,可一直都是在宫里为皇室效命, 医治疑难杂症的能力,其实远在百里夷之下。方易文此时跟你争论这些日后该要如何的事情毫无用处, 他还不如先一口将你说的办法应下,等到回长安的时候,再反悔也不迟,反正你也没让他签字画押。”
李承乾被苏妧说的脑子一糊。
苏妧又说:“你有意引领一股新势力在朝中崛起,可朝中守旧之人定然不愿意,还有名门世家也会联合在一起反对你的主见。其实到时候方易文再反悔,定然许多人说他是弃暗投明。”
苏妧说着,自己笑了起来,她有些俏皮地朝李承乾眨了眨眼,“殿下,你说我分析的对不对?”
李承乾看着苏妧那样狡黠的模样,实在想将她狠狠抱着亲一顿。但时间不太允许,而且苏妧看着虽然只是随口胡扯,但李承乾发现她说的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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