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吧……”燕昭立刻便凑了上来,“大夫有交代过什么吗?要不要回屋休息下?”
“哎,明明劳心劳力把你带回来的是我,”戏志才幽幽地说道,“可是一醒来却见不到人……哎……”
“这……”燕昭的良心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舅父……抱歉……”她低落地说道。“我一时手贱就……”她挠了挠后脑勺,说道。
“手贱?”戏志才一向擅长抓重点。
“啊……不……那个……”燕昭不知道如何跟他解释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也是第一次碰到……”她手足无措地说道。“所以……”
戏志才一愣,眼神黯淡下来,忽然又开始咳。
“舅父?我们还是进屋吧。”燕昭握了握他冰凉的手,不容置疑的便把戏志才带到了屋子里,按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坐在他身边。
“你们真是太胡闹了,”燕昭严肃的批评道,“怎么能这样呢,我当时多危险,别人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吗?”
“阿昭,”戏志才说道,“我想说个故事。”
“说吧。”燕昭叹了口气,说道。
“有这么一个女孩,”戏志才说道,“师门被戮,家园被毁,使命未竟,然后她走上了一条不是杀死他人,就是被他人杀死的道路。”
“这样啊。”燕昭说道,“先生是想说如果换做是我会如何吗?”
“会如何呢?”戏志才看着她问道。
“没有答案。”燕昭平静地说道,“因为我不是她,不能理解她的感受……”话说到一半,她忽然发现,之前那种做出不符合人设就会突然无力的感觉没有了,于是她胆子更大了些,说道,“不过我却知道,如果换成现在的我去经历这些的话,即使遭遇凄惨,我也不会去肆意伤害他人。”
毕竟她不是那个在雁门长大的燕昭,而是一个从遥远未来穿越过来,在和平的年代中长大成人的现代人。
“冤冤相报何时了,”燕昭说道,“被背叛也好,失去家园也罢……倒不如说正因为如此,本来就承受着比别人要更深重的痛苦,那么,为什么不能好好活着呢?正因为背负着这样的过去,所以更加不能耽于过去之中,反而要将一切背负起来,过的比之前更好才是,毕竟,若是有人能舍身将我救下,那他也一定不会想看我沉溺于仇恨之中。啊,简单的来说我是遇到问题能不动手就不动手的那一派啦。”她挠了挠后脑勺说道。“不过呢,”她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说道,“若是有人动我所爱之人,令他受伤落泪的话……”她的语气忽然又变得轻快起来,“那我也只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让那些人千倍百倍偿还就是了。”
戏志才一惊,“阿昭?”
“啊哈哈,”燕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吓到舅父了吗?抱歉啦,不惹我的话我脾气还是很好的。”然后她感叹道,“不过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就没遇到过什么事,所以先生中箭的时候真是吓到我了,当时想着让他们血债血偿……其实我可害怕了,因为若是先生死了的话,杀再多人也救不回来呀。”她轻轻地说道。
原来如此。戏志才恍然大悟,然后笑了出来,“哈哈哈哈……”
“嗯?”燕昭不解的看着他。
“没事。”戏志才抚了抚胸口,说道,“阿昭,凑近些。”
“诶?好啊。”燕昭往他那边又靠了靠。
戏志才端详着她,之前那双暗红如血般的眼眸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最为熟悉的一双眼睛,漆黑如墨,却在昏暗的室内灿若明星。
“怎么了吗?”燕昭有些不解,怎么在她失去意识之后,他们的态度都如此奇怪?
“阿昭,”戏志才忽然问道,“那天我在酒窖里问你的问题,你现在可有了答案?”
问题?燕昭很快便想了起来。
“我曾经不知道我是谁。”燕昭说道,“我也无所谓我是谁……然而,”她的目光清澈平和,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现在不同,我想做平定天下之刃,终结所有颠沛流离,为我至亲至爱之人呈上一片盛世太平。”
阳光熹微,朦胧的照在女孩身上,在她背后的暗影中仿佛有着另一个重影一般一闪而过,随即消失不见。
“哈,”戏志才呼出一口气,心上重担陡然一轻,然而又觉得她实在天真,好笑道,“那我就等着了,可不要让我失望啊,阿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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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切尘埃落定时,已经到冬天了。
荀彧将这里发生的事上报给曹操之后,那边很快下来了提拔赵云的命令,受封虎贲中郎将,这期间他与荀彧一同守城,收获不少名望,作为起步实在再好不过。
曹操前方大破青州,获降卒三十余万,人口百余万,后方又大破黑山军,再度收编精兵数万,人口五十万,得到赵云张燕两员大将,一时之间意气风发,风头无两。
不久之后,袁术联同朝廷任命的兖州刺史金尚挥军攻击兖州,屯军于封丘,跟曹军势同水火,不日便有一场大战来袭。
有战,则便有谋士武将的用武之地,赵云已经被调去前线,戏志才亦然。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物即将出场w
三十八
燕昭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两头跑的日子。
戏志才吐了血, 郭嘉中了箭,两人一个伤在内,一个伤在外, 表面上没事, 实际都不好过, 尤其是郭嘉,要不是中了一箭险些丧命, 几度在鬼门关上流连,说话动脑都吃力,否则又怎会让戏志才代自己去唤回燕昭,自己待在东郡?
他素来是个自持骄傲的人,便是担忧燕昭, 也很少明白将感情表露在外,此番他想出主意, 拟定办法, 却因为身体缘故不得不假手他人, 比起身上的伤口, 心里也不会比亲自把燕昭逼到重伤濒死而吐血的戏志才好多少。
总而言之,两个都不好。而且他们又没有系统自带的打坐功能, 只能一点点慢慢的养着, 所以到后来反倒是受伤最重的燕昭马不停蹄地照顾他们。
还好有系统,还好有轻功。燕昭深深地叹了口气,要不是没有系统开挂,她还真忙不过来。
然后她往门口的台阶上一坐, 把脸一捧,一脸愁苦的长吁短叹起来。
“哟,这是又被欺负了?”曹昂一来便看到燕昭浑身笼罩着阴云,坐在门口发呆。
“哎……”燕昭长长的叹了口气,对着曹昂大倒苦水,“你说话都是人讲的,怎么我有时候就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呢?字还是那个字,句还是那个句,但是组合在一起我就完全听不懂了,”她深深的捂脸叹息道,“你说他们每回都这么说话不累吗。”
……这个嘛。曹昂叹了口气,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
“等等,”燕昭猛然抬头,挑眉,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该不会在想,是我太蠢所以没听出来吧?”
“没有没有。”曹昂立刻说道。“我怎么会这么想阿昭呢。”
“……”燕昭托着下巴看着他,满眼都写着怀疑,“无事不登三宝殿,曹大公子今儿怎么得闲过来了?”她说话越是一本正经,便越代表她心情不好。
深深的领会了这一点的曹昂闻弦音而知雅意,立刻讨好地说道,“这不是许久没见过你了吗,就叙叙旧,没什么大不了的。”
“哎,也别瞒我啦,”燕昭双手枕在脑后,像个纨绔子弟一样翘着二郎腿,说道,“舅父身体刚好一点,怕是又要被令尊拎去帮他出主意了吧,只是这回我可去不了。”她皱着脸说道,“或者我可以偷偷跟去。”
曹昂叹了口气,难得正经地说道,“见到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燕昭,我也就放心了。”
“噗,不然还是什么?”燕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对你之前失去意识之后发生的事情不感兴趣吗?”曹昂问道。他虽然没有亲眼见到燕昭黑化开杀的样子,不过也见过那血漫东郡的场景,真正体会到燕昭当时微恼时在他面前劈出的那两刀意味着什么。
“啊这个啊,”燕昭挠了挠后脑勺,“舅父和先生都对此事绝口不提……应该是不想让我知道吧,那我就不知道好了。”
“你就没一点点好奇?”曹昂吃惊地说道。
燕昭怎么可能不好奇,她也是个正常人,况且血漫东郡这种事,到现在还是东郡百姓的饭后谈资,她耳朵又没聋,早就听到了好吗?
她又不傻,有这个能力做出这种事又是那一身形貌的,除了她之外还会有谁?如果不是这样重大的事情,家里那两个又怎么会讳莫如深,从不向自己提起?
面对戏志才的旁敲侧击,燕昭表面上一如以前一般光明磊落,然而心思却有了几分改变。
就算不知道三国史,她也知道东郡这场祸事,来的实在不同寻常,黄巾也就罢了,何以又惹出黑山军?其他不论,只怕便是她这么一个无知无觉的蝴蝶惹出来的祸。有一就有二,再这样下去,她还会惹出什么乱子?如今戏志才和郭嘉还可为她端着,以后呢?
太危险了。
虽然平时看上去有些咋咋呼呼的,然而在正事上,燕昭却是个沉稳的人,她敢闯,敢冲,却也守得住本心,不因一时失势而丧气,也不因一时的胜利而得意,正因如此,她才能在竞技场上无视装备差距,一直以弱胜强。在她还没穿越过来的时候,她师父跟她切磋几次后评价她打的好是好,然而少了几分血性,冲是冲了,然而冲的还不够狠。
燕昭回味了一下他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便抱着这样的心态去打了一回战场,轻松便拿了全场人头第一。
做人嘛,合该也是这个理儿,该怂的时候必须怂,不该忍的时候也别忍。
燕昭一点都不喜欢不受控制的事情。
那异兽有多危险,她知道,然而那异兽还会控制她,她不知道。
被控制的时候一点记忆都没有,她的言行举止完全不受她自己控制。呵,这种事有一次就够了,怎么还可能会有第二次?
燕昭想过隐遁山林之中,从此不再出现在人世,便是一个人孤独终老,也比这样时刻担忧着变成另一个人的好。
也许正是料到燕昭的退隐之意,戏志才和郭嘉像是约好了一样同时变得‘身娇体软’起来,嘛不过他们本来身体就不太好,本色出演罢了。
做的这么明显,要是燕昭再看不出来,可真应该去找个大夫治治眼睛了。
所以没办法,她只得绝了退隐的念头,继续待了下来。
“好奇如何,不好奇又如何?”燕昭噙着一丝笑,笑容有些冷,“横竖是我不记得,也不是我做下的事,我知道又有何用?”
她看着曹昂欲言又止的神情,叹了口气,“放心吧,我真的没有那时的记忆,如果那时真是我,我也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那你打算怎么做?”曹昂忽然问道。
“谁知道呢,”燕昭耸了耸肩,“毕竟现在心境情景都不一样,假设的结果对过去的事情,没什么意义。”她站起来,忽然有些感慨,“我以前对这乱世没什么感觉,直到看到至亲之人在我面前倒下之后,才终于觉得不对。”
“是啊。”曹昂感同身受的点点头,他生母已死,丁氏一手将他养大,曹操现在还不是未来那个风头正盛的曹丞相,他跟着母亲一路和曹操一路颠沛流离,在这边养尊处优了大半年,要不是忽然来了这么一出,他也不会想起以前的日子。
“所以,要结束这个乱世。”燕昭说道,“既然回避不了,那只能去面对它。”
“真的能吗?”曹昂见过不少流亡的难民,见过不少路边的饿殍,这个世道太艰难了,艰难到太平盛世仿佛如梦境般遥远。
“可以的。”燕昭点了点头,她回想起自己生活的时代,说道,“虽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过这件事,如果你不来做,我不来做,大家都等着别人来做,那又有何人会做?”
“不过,”曹昂委婉的提醒她,“你忘了,戏公还是不让你上战场。”
燕昭的神情顿时萎靡。“是啊……”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感觉我骨头都要生锈了。”
虽然只去过了一次战场,虽然还捅了个娄子,不过燕昭实在是太闲了,闲的她都开始想念那种千钧一发的逼命感,那种感觉就跟她装分六千八打八千六的对手时一样,既紧张又刺激,以弱打强,输了不丢人,赢了也痛快。
这也是燕昭一直埋藏在骨子里的一种傲气。
哪里又有什么只有男人能掌控的天下了,她不仅要做到,而且还要以明显的劣势来做到,只有这样,才会让那些人无话可说,只能乖乖服气。
“总有机会的,”曹昂安慰道,“大不了等我做了将军,可以勉为其难让你当个小兵什么的。”
“啧。”燕昭哼了一声,“等到那一天,我怕是都能嫁人了。”
“其实你现在差不多就能嫁了。”曹昂真心实意地说道。
“啊?噢,对哦。”燕昭想了想,点头道。“我好像也有十五六岁了吧。”
毕竟剑三的萝莉体型有成熟也有清纯的,实在不好确定岁数,不过十五六岁,放在古代已经不算小了。
“你没行过及笄礼么?”曹昂震惊了,他看燕昭行为谈吐,不像是小门小户出身,便跟其他人一样以为是某个世家大族,礼仪什么的也就算了,及笄礼总不该少吧?
“没啊,”燕昭十分坦然地说道,“毕竟我还小的时候我家里就死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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