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那先生又是怎么……”燕昭不解道。
“我猜的。”郭嘉弯着嘴角说道。
又被套路,燕昭有种一头栽地上的冲动。
“不过不能容许他们胡来。”燕昭皱眉道,“我在的时候还好说,若真不在……”
“寻常军队根本无法阻拦他们,”郭嘉说道,“你应该也知道这一点。”
“这可怎生是好。”燕昭叹了口气。
“是啊,怎生是好。”郭嘉故作叹息,“特别是……”
“特别是?”燕昭问道。
“燕昭,你还记得与我的约定吗?”郭嘉的笑意淡了几许,他说道。
燕昭着实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郭嘉说的是什么。
“忘了?”郭嘉偏了偏头,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燕昭却从那温和之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没没没没没有!”燕昭一个激灵,连忙摆手道。“我想起来了,真的!”
“哦?说说看是什么?”郭嘉噙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
“那个……”燕昭抓了抓脑袋,“好像是……啊。”
【若是有天我一去不归,希望你能不管我,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她想起来了。
“我问你,”郭嘉凭直觉再度抓住她的手不让她逃跑,“你现在还是一样的想法么?”
“我……”燕昭张了张口,“我口拙,不知道怎么说。”
“那就慢慢说。”郭嘉闻言,放下心来说道。
“我与先生立下这个约定的理由,想必先生也知道了。”燕昭说道。
“嗯。”郭嘉点了点头。
“那,先生你怎么看?”燕昭问道。
“我原先以为你被仇家追杀,想着麻烦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郭嘉说道,“然而了解了原委之后,便又有了变化。”
“什么样变化呢?”燕昭问道。
“我原以为我对你来说是累赘……”相处日久,郭嘉也适应了燕昭的思考方式,索性直接说道,“因为会给你添麻烦,所以你才要与我做下这约定。”
然而却实在没想到她的动机竟然是如此单纯,单纯到他无话可说,只得一声叹息。
“嘉何德何能,能让你做到如此地步。”郭嘉叹息道。
“嗯?”燕昭笑了起来,“先生也会有觉得自愧不如地时候吗?”
“呵呵。”郭嘉笑了笑,“脸凑过来。”
“什么事?”燕昭不明所以地凑了过去。
郭嘉气势汹汹,然而捏着她的脸却并没几分力气,“你这是长进了?”
“呀,”燕昭挣扎,“我错啦!”
“……”郭嘉收回手,装作不在意地说道,“无论如何,你总有不在我身边的时候。”
“嗯。”燕昭想了想,点头道。“不过我可以过来找先生。”
“哎。”郭嘉忽然叹了口气,说道,“你可以过来找我,我却不能去找你。”
“诶?噢……”燕昭想到了那个约定,“那,先生的意思是?”
“你看,”郭嘉一本正经地跟她谈论道,“你想找我容易,然而你一旦离开我身边,我却不能管你,这不是很不公平吗?”
“嗯……”燕昭想了想,觉得也对,便说道,“那先生的意思是?”
“就把后面那一句作废了吧。”郭嘉轻飘飘地说道。“若你一去不归……”
他闭着眼睛,看不到燕昭的脸,却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在脑海里勾勒着燕昭的模样。“即使穷尽余生,我也要找到你,如何呢?”
“……!”完全没想到郭嘉会这么说,燕昭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说道,“先,先生,这个……这个……”
“怎么忽然结巴了?”郭嘉自己虽然也有一丝羞赧,不过感到燕昭比他更害羞,反而镇定下来,问道,“所以,答案呢?”
“先生自愿的话,”燕昭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当然可以啦……”
“那就好。”郭嘉点了点头,如释重负的呼了口气,说道,“时候不早,我乏了,你也去睡吧。”
“嗯嗯,好……”燕昭还在郭嘉给她的冲击中久久不能回神,幽魂似的飘走了。
一定,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吧。她拼命晃着脑袋,幽幽地叹了口气。
再怎么说,郭嘉对自己有意什么的……
我终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啊。她想道,我终有一天会回去……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反正我应该是能回去的。
与他的相遇,与这些人的相遇,只不过是一个时空上的错误,一个上天开的玩笑,她不知道未来这个错误是否会在命运的一时兴起之中又再次更正,而她又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人,在确定自己能否给予未来之前,她不敢,也不想跟其他人做出任何有关未来的承诺。
然而——
这个她一直悄悄坚守着的底线却不知不觉被郭嘉破了。
“哪里都要找我啊……”燕昭耷拉着肩膀,自言自语道,“若是……”
偏生今夜月色空明,庭下如积水一般敞亮,纵然之前有那几分的睡意,也被这月色了打消了。
燕昭心烦意乱,索性跳到屋顶上,看着月色发呆。
若是我从这里离开,回到了现代,你还会找过来么?她在心里悄悄问道。
哈,我也真是魔怔了,随即她便否定了这个想法,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就想这么多,果然是太闲了。
然而却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那一抹怅然却始终挥之不去。
/
在曹操终于回到鄄城的时候,陶谦撑不住,去世了,临终前托刘备掌管徐州。
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戏志才在跟荀彧的棋局上落下一子,说道,“人齐了。”
四十六
自古以来, 战争都讲究一个师出有名,曹操打徐州,纵然屠戮全城, 然而世人却只能骂他残暴, 却没人说他不该, 毕竟是人家亲生父亲,百行孝为先, 若曹操不做出屠城的事情,也不会落人以柄,不过现在嘛……
反正做都做了,与其后悔,不如利用一番。
在刘备正式接管徐州之后, 便收到了来自曹操的一封信。
信中说道自己在屠戮徐州之后十分愧疚,黄巾威胁汉室已久, 自己本为扫荡黄巾之故, 却让老父遭遇了这样的祸患, 实在不甘, 这才做出了这等丧尽天良之事,此刻陈宫联合吕布造反, 吕布乃屡次背主之人, 于天下有害,此危难之际,为了兴盛汉室,望君务必与自己联手, 共同讨伐吕贼。
一番话说的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将曹操从一个心狠手辣的宦官之后,彻底洗刷成了一个满怀悲愤的忠义孝子,然而这封信,却也将刘备逼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帮还是不帮?
他自称汉室后代,人称刘皇叔,此生都要与这个身份捆绑在一起,而这个身份也是他最大的筹码,只不过现在他出身低微,无人承认罢了。
光只有孔融还不够,还得更多人才行。
这封信不只是一封求救信,而且还是曹操对他抛出的橄榄枝,他不会,也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雪中送炭总好过锦上添花,如果这回援助曹操成功,自己便多了一个有利的盟友,若此人有心匡扶汉室,便是——
想到日后图景,刘备的手都在颤抖。
在这乱世之中,几乎每个男人有点机会都有逐鹿天下的野心,他刘玄德自然也不例外,此番机遇更是可遇不可求,那可是曹孟德!手下有颍川奇士,人才济济,日前更是一口吞了黑山几万雄兵的曹孟德!
前有黄巾,后有黑山,黄巾一役,曹军所损失不过数十人,而且还获得了几万人的兵力,便是刘备自己都不敢保证遇到同样的境况,他能做到以同样的损失来获得如此大的利益。
他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在这般明显的局势下,曹操到底是怎样降服那几万黑山军的,因此,他对曹操那边的谋士更为忌惮。
毕竟这天下虽然向拳头看齐,归根结底,还是得靠脑子,没有脑子的下场便是被有脑子的人往死里玩,而且毫无翻身之机。虽然目前看来仍然是袁绍看上去更有优势,然而这天平已经渐渐开始往曹操那边倾斜。
刘备对他是又羡慕又害怕。
他对关羽说道,“素闻曹孟德疑心颇重,兄弟觉得如何?”
“……某认为不足取信。”关羽想了想,劝道,“小弟听闻这回叛乱的陈宫张邈,一个是他信若手足的兄弟,一个是他诸般礼遇的谋士,此两人最后还是反他,某觉得必有原因。”
“说的也是。”刘备点了点头,却又苦恼道,“既如此,那这封信该如何处理呢?”
“照兄弟所想,”关羽想了想,说道,“此刻那兖州尽在陈宫吕布之手,我们何不卖他一个人情,装作与曹贼约定,然后与吕布内外夹击,大哥,若曹操不死,就算他那边人才再多,也与我们无甚关系。”
刘备没作声,他想到了另外一个事情。
他统领的是刚被曹操屠戮过的徐州军。如果,领着这样的军队去帮助曹操,在军民眼中,他又该是何种形象?
想到这里,他便不寒而栗。毕竟他除了那个出身之外什么都没有,在这个乱世,你没兵,没权,便只能靠名声,他靠名声才有了这样的地位,如果新掌权便带着军队投靠之前的敌人,虽说有大义在前,然而徐州百姓会如何看待他?
偏偏这份大礼又实在太厚重,送的名号实在太符合他的人设,饶是刘备也被迷住了眼睛,差点一头跳入陷阱之中。
“云长,我的好贤弟啊!”刘备想通关窍,后怕不已,拍着关羽的背说道,“贤弟一言,当真令为兄醍醐灌顶,若非贤弟机警,为兄此刻只怕早已遭了那曹贼的道了!”
“兄长过誉了。”关羽说道,“那么,我们要怎么办?”
“……”刘备沉吟半晌,做出了决定。
另一边,在曹营之中。
“信已经寄出,同时我们的探子也截获了对方的信使,果然如你所说。”荀彧叹了口气,说道,“志才,有时候我真好奇,你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你怎么知道刘备不仅不会跟我们结盟,反而准备来一个将计就计?”
“之前在徐州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事情。”戏志才淡然地说道。
“什么事?”荀彧问道。
“文若,你就不觉得奇怪吗?”戏志才说道。
“什么奇怪?”荀彧问道。
“陶谦此人,虽然有些刚直过头,跟主公有些不对付……”戏志才话锋一转,说道,“然而你认为,他会做出对主公之父下手这种事吗?”
“不管是与不是,”荀彧说道,“此刻也只能是。”
若是在曹操屠戮完徐州之后才承认自己知道不是陶谦下的手,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莫慌。”戏志才说道,“我并不打算推翻这一说法,我只是发现一个小细节。”
“什么细节?”荀彧想了想,“你是说,此事或另有隐情?”
“陶谦确实不会自己做出这个决定……”戏志才笑眯眯地在棋盘上下了一子,说道,“而且他现在已经死了,说什么也没意义,有意义的是……现在仍然活着的人。”
“你是说刘玄德?”荀彧想了想,“你觉得他不对劲?”
“如果不是陶谦自己想出的点子,”戏志才说道,“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便是有人在旁教唆,才会让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你我都知道,对于过分刚直的人来说,想要他做出对自己有利的决定,其实不难。”
确实,古代士子最重大义,如果以大义为前提,纵然陶谦不愿,也会被误导做下这个决定,然后又以自尊从而坚持声称是自己所做出,与他人无关。
“刘玄德此人并不如表面上那般简单,”戏志才说道,“在主公那般的扫荡下都能保全自身,并且还得领徐州牧,让陶谦如此记挂……文若,你认为呢?”
“整件事情来看,”荀彧也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说道,“谋杀主公之父,陶谦失了德行,主公失了仁义,而最大获利者……”
便只有唯一没经过朝廷批准便捞了个徐州的刘备。
“哼,卑鄙小人!”荀彧皱眉。“你可有告知主公?”
“在主公来到这里之后,”戏志才说道,“我便已经跟他说过了,不然你认为我哪来的胆子写出那样一封信?”
他最擅长的便是将对手置于前后两难的境地,然后令对方走出自己意料中的一步。
“信已寄出,”如果说之前荀彧对于坑刘备这件事还有一丝愧疚,此刻已经荡然无存,“下一步便是在濮阳东郡附近散布流言了吧?”
“理当如此。”戏志才轻笑一声,说道,“倒不知他的好兄弟,对上吕布又有几分胜算呢?”
“拭目以待吧。”荀彧说道。“主公不日将前往东阿,你要随军吗?”
“战场千变万化,某自然是要去的。”戏志才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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