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她的沉默及身体突然一抖是在抗议自己对吸血鬼混血儿的敌视,凯厄斯皱起了眉,咬着牙思索了一会后,他这才用着心不甘情不愿的语气说道:「妳赢了,我的亚西诺多拉,妳得到了我的保证,我愿意等到阿罗调查出结果再决定是否要让妳留下那个孩子。但是,妳也必须以妳所信仰的勒托为名起誓,在等到结果前妳都必须好好的,至少不能继续像现在这样营养不良、虚弱得时不时昏倒,要不然我会让卡莱尔取出那个孩子,若是卡莱尔不愿意动手的话,我会直接将妳带回沃尔图里,妳知道的,沃尔图里那里也有医生。」
他所说的话其实不像是保证而是交换条件,而且还是非常不对等的交换条件,即便阿罗所调查出来的结果说明吸血鬼混血儿并不是如同不朽孩童的怪物,但是那也并不表示他同意留下那个孩子。而他出给凯茜的条件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可以说是不可能达成,现在她才怀孕六天,但是她所摄取的营养完全跟不上胎儿的生长速度,而现在胎儿正在夺取她身体里原本储存的血液及营养物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先前凯茜一餐吃的东西是常人的两到三倍,所以她现在只是时不时昏倒而非直接陷入长时间的昏迷。
感觉自己腹部的疼痛停了下来的凯茜并没有与他讨价还价,她只是深深呼了一口气,然后才开口说道:「带我去找卡莱尔,我需要替自己弄点食物。」
听到她想吃东西,凯厄斯也顾不得耍心机、让她无法达成他的条件,直接打横抱起她,迅速带着她到卡莱尔所在的二楼厨房。
因为今天是需要上学的星期二,所以除了在乎孩子而无法离开凯茜的罗莎莉之外,其他人都去了福克斯高中,而她目前正跟着埃斯梅和卡莱尔一起帮凯茜准备餐点。一看见凯茜来了,罗莎莉和埃斯梅便马上停下手上的烹煮动作,忽略了自己对凯厄斯的惧意直接来到她的面前,「怎么了,凯茜,有想要吃什么东西吗?」
「算是吧。」给了她们一个微笑后,凯茜便转头看向还在流理台前忙活的卡莱尔,「卡莱尔,你这里有血袋吗?」
卡莱尔点了点头,「有,今天早上我才拿到了几包,都是妳的血型,以备不时之需,现在就放在我书房的小冰箱里,怎么了吗?」
「这个孩子的主食和你们一样,」在说话的同时凯茜的手还忍不住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因为勒托的仁慈,我在刚才昏睡中感觉到一件事,我需要先满足他的食欲才能满足我自己的。」
听到她这么说,本来就担心她身体状况的卡莱尔便马上以最快的速度去拿那些血袋,而在十秒之后,他又再度回到了厨房,手上捧着五个血袋。
看着那些血袋,凯茜便让凯厄斯放她下来,然后伸手接过那些血袋,对着埃斯梅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冷的,我想我需要加热一下,可以跟妳借一下厨房吗,埃斯梅?」
「当然没问题,亲爱的。」看着她连站立都显得吃力、却还想自己去加热那些血袋,担心她可能会一不小心烫伤自己的埃斯梅连忙开口说道,「我来帮妳吧,亲爱的,妳先到旁边坐着休息,我很快就会弄好的……」
凯茜朝她晃了晃手中的血袋,「这可是人类的血液,埃斯梅,我可以感觉到的,我的能力对你们的影响减弱了很多,现在我最多只能让你们对我一个人失去进食的欲望、不会将我视为你们的食物而已。在我打开血袋后,妳和罗莎莉可能会没有办法克制自己,所以我想妳们应该会想离开一下。」
听见她这么说,埃斯梅和罗莎莉的脸色都僵了一下,她们下意识看向了卡莱尔,见他点了点头后,埃斯梅便挽着还一脸不舍的罗莎莉的手,带着她一起离开了屋子。
看见她们离开,已经走到瓦斯炉前、准备用剪刀剪开血袋的凯茜微微仰起头来看向一只手环着她的腰以防她跌倒的凯厄斯,「你也是,你该去进食了。」
「妳竟然认为血液的气味会影响我?!不要把我跟那些低等的吸血鬼相提并论,亚西诺多拉!」
见凯厄斯一脸气愤的模样,连环着自己的手的力道也不自觉地加重了些,凯茜只能抬起手来附上他的手作为安抚,「但是你昨天就该进食了,而且…我希望你能尽早去布置我的死亡现场。」
紧紧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凯厄斯才转移视线,他先是低头亲吻她的发顶,承诺她他会很快就回来,又用恐吓的语气命令卡莱尔照顾好她,然后才从窗户离开。
确定他走了之后,凯茜这才动手将血袋给剪开倒入瓦斯炉上的锅子里,然后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搅拌着,一边用着饱含歉意的语气对着唯一留下来看照着她的卡莱尔说道:「抱歉,卡莱尔,你刚才也听到了,因为现在的我并不适合继续出现在人前,而且我也不想继续编造谎言欺骗我那对令人尊敬的养父母,所以我决定制造出我已经死亡的假象。我原本是打算直接回沃尔图里的,但是现在我的饮食菜单并不适合出现在沃尔图里,而且我到时候生产时也可能会出现大出血的情况,所以这就表示,在孩子生出来之前我必须在你们家叨扰一阵子……」
「不,我和埃斯梅他们完全不会介意!」听见她这么说,卡莱尔连忙用着诚恳的语气说道,「而且说实话,以一个医生及科学家的角度来看,我很高兴能够见证一个吸血鬼混血儿的诞生,当然,前提是这个孩子不会对妳带来任何伤害。」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来到她的身边将炉火关上,帮她将锅里的血倒进她常用的马克杯里,然后将她扶到厨房吧台边的高椅上。
向他道谢后,凯茜这才抿了一口微微冒着热气的饮料,在尝第一口的时候她忍不住挑了挑眉,只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原样,并且用着不慢的速度喝着剩下的血液。
在她将两袋血都喝光后,卡莱尔连忙问道:「还需要吗?」
「不用了,今天的份已经够了。」摸了摸自己那不再微微发疼的腹部,凯茜摇了摇头,然后换成严肃的语气继续先前的谈话,「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我感到抱歉的并不只是我会在你们家里打扰的事,还有其他的,沃尔图里的卫士们会轮流到你们家、到福克斯来守卫,阿罗也一定会来,你知道的,他也有着如同科学家一样的强烈好奇心。我担心他会知道保留区那里的事,我也担心他会发现爱德华喜欢上斯旺小姐的事……」
「那不是妳该担心的事情,凯茜,妳现在可是个孕妇,对妳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其他事情我们会处理好的。」在说话的同时卡莱尔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现在需要我送妳回房间休息吗?」
「谢谢,但是,」朝他露出了感激的笑容后,凯茜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现在宝宝吃饱了,我想我可以开始享用属于我的那份餐点了。」
☆、Chapter 38 笔记
不知道是阿罗统御沃尔图里有嘉的关系,还是凯厄斯将卫士们训练得很好的关系,在凯厄斯告诉凯茜关于那个曾经制造出吸血鬼混血儿的吸血鬼约翰姆后的第四天,海蒂便向凯厄斯和凯茜报告他们已经成功抓到了约翰姆,而在同一天的下午卡伦一家就迎来了访客,卫士中最有名的双胞胎简和亚力克、最不为外人所知的勒娜特,以及掌权者中权力最大的阿罗。
即便凯茜早就提出自己的担忧,爱丽丝也事先预见了景象,但是在阿罗带着卫士出现在卡伦家的房子前时,卡伦一家的所有人还是感到十分紧张,尤其是爱德华,因为他能够从阿罗的心里听出阿罗对于有预见能力的爱丽丝及有读心术的自己很有兴趣,并且起了想要将他们招揽到沃尔图里的心思。
所幸,现在比起替沃尔图里招募新血,阿罗更加在意凯厄斯和凯茜的状况,所以在向卡伦一家的每一个人献上他认为最诚挚的问候及赞赏后,他便在海蒂的带领下来到凯厄斯和凯茜所在的书房角落。
说是书房其实也不太正确,因为在短短几天内卡莱尔和埃斯梅便将书房里的书和书柜给移到了卡莱尔的私人书房,然后帮凯茜换了张舒适的医疗病床,以及放置一些检测用的医疗设备,所以房间看起来更像一个高级私人病房。
当他进到病房的时候,凯茜正半躺在床上,她的呼吸声很沉重,紧皱着的眉也显示出她的不适,她的脸色红润但黑眼圈却很厚重,而凯厄斯则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的脸色十分沉重,双手紧紧握着她的手,并且将唇凑到她的手背上不停亲吻着,一直到他感觉到阿罗已经走到他身后时他这才放下凯茜的手,站起来转身对着阿罗问道:「查到了什么?」
「足够帮助我们亲爱的亚西诺多拉了,我亲爱的弟弟。」
说了这句话后阿罗便马上走到了床边,在看见凯茜那如同人类女性怀孕六个月大的肚子时他愣了一下,但是只有零点几秒的时间,他很快就换上了惊喜的表情,「噢,亲爱的亚西诺多拉,真高兴妳已经跟凯厄斯和好了,而且……这真是个奇迹,妳跟凯厄斯居然有了孩子!」
听见他这么说,凯茜只是对他回以一个微笑,现在的她因为怀孕的关系身体十分不舒服,她并没有多余的精力跟他客套,尤其是在他很清楚自己会如何回答的情况下,所以她转移了话题:「苏尔庇西亚还好吗?」
「除了思念妳跟担心妳的状况外,她一切都好。」
「现在你来了,她思念的人又多了一个……」
「放心,亚西诺多拉,现在比起我的陪伴,苏尔庇西亚更希望我能够帮忙照顾妳。」
他们的对话让本来就没有多少耐心的凯厄斯脾气整个爆发了,他用着饱含杀意的语气低吼道:「阿罗!」
「耐心,亲爱的弟弟,我以为在成为父亲之后你的耐心会更多一点。」
说完之后阿罗还转过头看了凯茜一眼、希望能够获得她的赞同,但在从眼角余光发现凯厄斯仍旧是一脸想要将他撕碎的表情,他也只能换成严肃的表情,然后从西装内的口袋拿出一个老旧的黑色皮革笔记本递给凯厄斯,「这是约翰姆的研究笔记,我希望……」
还没等他将话说完,凯厄斯已经将那本笔记本给夺去,迅速翻阅了起来,很快地将整本笔记给看完了的她便因为愤怒而下意识露出了尖锐的獠牙,并且忍不住狠狠地将笔记本摔在了地上。
看见他这样的反应,凯茜便意识到里面所写的东西一定不利于她留下孩子,她一边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一边紧张地对阿罗投以询问的眼神,而后者只是对她比了个手势让她安心。
就在凯茜好不容易坐起身来喘着气时,凯厄斯突然将不知何时捡回来的笔记本塞到她怀中,然后用着不容拒绝的口气命令道:「拿掉那个孩子,立刻!」
因为目前并不知道笔记本上到底记录着什么,也完全没有气力去跟他争论,凯茜只能用着求助的眼神看向一旁的阿罗,而大概也是有事情要跟凯厄斯讨论的关系,阿罗很快就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安心,然后就以“不要吓到或误伤到亚西诺多拉”的名义将凯厄斯给劝离了病房。
由于之后凯茜并没有听见凯厄斯的咆哮或者是有东西被摔在地上的声响,凯茜猜想阿罗应该是拉着凯厄斯到屋外去谈话了,这让她感到有些庆幸,毕竟若是凯厄斯又再弄坏了卡伦家的东西,她都不好意思再继续待在卡伦家了。
在心里祈祷了一番、希望阿罗能够成功说服凯厄斯后,凯茜这才将那本笔记放到自己腿上,然后一页一页翻着。
那本笔记是用葡萄牙文所记录的,用纸是古老的羊皮纸,字则像是用羽毛笔沾墨水写出来的,有一些地方的墨水还晕开了,所以凯茜读得十分吃力。
花了整整半个小时,她才将整本笔记给读完,并且闭上眼睛思索刚才所看到的内容:胎儿至少要在母体里待上二十八天才能出生、在怀孕期间母亲必须饮用血液才能提供胎儿足够的营养、怀孕后期胎儿时常会弄断母亲的肋骨、分娩时胎儿会直接撕裂母亲的肚子爬出来、孩子出生之后有心跳、孩子可以以人类食物或血液为食、女孩不具有毒液但男孩却有、孩子会在短短七年间成长至青少年后期的模样然后停止生长……
第十一天,还有十七天……一想到自己还要忍受十七天的剧烈疼痛,而疼痛只会一天比一天还剧烈,凯茜就有些担忧,她不怕疼,但她担心自己会一时忍不住将痛苦表现在脸上或尖叫出声而让凯厄斯不同意她留下孩子。
深深叹了一口气后,凯茜这才从眼角余光察觉到凯厄斯已经回来了,他的神情十分阴冷,眼神里除了强烈的憎恨愤怒外还有一丝恐惧。
无法猜测出他到底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情绪,凯茜将笔记本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然后微微朝他招了招手,「凯厄斯……」
凯厄斯并没有动,他只是站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她看,脑袋里则是不断回响着刚才阿罗对他说的话。
“亲爱的弟弟,那本笔记是约翰姆在三百多年前纪录的,现在的医疗技术可是比那时候好多了,我们的亚西诺多拉绝对不会像纪录里的一些可怜女人一样在怀孕期间就丢掉性命,她一定会成功撑过去、生下孩子的”。是的,她会撑过去的,但是在这段期间她到底需要遭受多少疼痛的折磨……
“难道你没有感觉到吗,她爱着你们的孩子,如果你坚持要拿掉孩子的话,你知道她会多难过的”。是的,她会很难过,但是难道就这么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在那之前不停受苦么……
“若是强迫她拿掉孩子,她的出血状况可能会严重到需要马上被转变,那你觉得她会带着怎么样的情感成为吸血鬼?她可能会失去活下去的欲望,她可能会尽其所能地自杀,到时候你该怎么办呢?形影不离地守在她的身边?那如果她先跟你虚以委蛇一番,然后趁着你对她放松警惕的时候自我了断呢?你防不住一个一心求死的人的,凯厄斯……”。是的,她的确有极大的可能抱持着不想继续活下的念头变成吸血鬼,然后趁着我不注意的时候自杀,并且在自杀的同时带走我的生命……
一想到这里,凯厄斯就觉得自己的心脏痛到令他感到绝望,他忍不住走向了凯茜,伸手握住了她那悬在空中的手,并且放到嘴边亲吻着,她手上的温度稍稍平缓了他那焦躁的内心,但是他说话的声音还是带了点颤抖:「妳绝对不会残忍得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对吧,亚西诺多拉,我的亚西诺多拉……」
为了保下孩子,凯茜知道自己该回答否定的答案,但是一想到过去几百年里自己对他的误会所带给他的痛苦,再加上现在又看见他这个样子,所以感到心软及自责的她将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她改为抬起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并且在他伸手回抱自己时开口轻声说道:「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我也想与你分享永生,但……但是如果失去这个孩子的话,我无法克制我自己的情绪,我不能向你保证我不会因此而感到痛苦及绝望……对不起,凯厄斯,我知道你的想法及心情,可是我仍然希望你能让我留下这个孩子,我想要他,我想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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