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崖边行驶而来的马车内,受伤昏厥被山匪们包扎好伤口的马夫刘昌、溺水失去意识被年轻男子换上干净衣物的小兰各自靠在马车的一角,面色一致地惨白无血色。
“怎么办…养着呗,谁让咱们一下子害了两条人命,就当赎罪吧。”顺着丑陋男子的视线望去,年轻男子叹了口气。“不过,咱们的粮草储备最多能坚持到本月中旬了。”
山匪们本来只是打算绑了金家的人求赎金,这样山寨里的伙伴们才不至于饿肚子。
没想到,人没绑到,赎金要不来,还多了两张需要喂饱的嘴,这下真是得不偿失了。
踩上马踏,年轻男子跨坐在马背上,带领着一众垂头丧气的山匪们往山寨的方向行进。“回寨子吧,给金家跳崖的这二人烧点儿香,毕竟是咱们害他们丢了性命。”
“唉……”山匪们整齐划一的叹息声在崖边回荡,久久不散。
第一章 谷中医女初长成
神医谷。
一棵生机盎然的千年古树屹立在神医谷的正中央,粗壮的枝干四处延伸,茂密的绿叶也不甘示弱,无论枝干盘旋到何处,绿叶都与之相随,形影不离。
古树那充满安全感的茂盛枝叶之下,一位长相精致的小姑娘正埋头捣弄着一般医师连碰都不敢碰的毒性药材。
小姑娘专心致志的模样,尤其让人为她着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镶嵌在她巧夺天工的脸蛋上,雪白的皮肤竟然散发着一阵阵淡淡的桂花香气。绝色倾城的精美容貌,如果出了神医谷,那毫无疑问,会是引来各国争斗的红颜祸水。
她,有着一个清丽脱俗的名字,季琉璃。
季琉璃,今年十三岁,从小跟奶奶相依为命地生活在一起,因为生活的艰辛,季琉璃的心智要比同龄人成熟得多,五岁开始就已经学会如何照顾满鬓斑白的奶奶了,至今已七年,她依旧是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奶奶。
季琉璃每年都要过一次特殊的生辰,也就是奶奶将季琉璃从神医谷外抱起的那一天,元丰五十七年四月初七。
关于季琉璃的真实生辰,怕只有季琉璃的亲生爹娘才知道了。
十三年前
当时已年近六十的琉璃奶奶,也就是季青青,在出谷购买了日常所需的柴米油盐返回神医谷的途中时,听见不远处有婴儿啼哭的声音传来。
年事已高的季青青放下肩上背起的包袱,步履蹒跚地来婴儿啼哭声的来源处,拨开了四周茂密的杂草,如此凌乱的杂草,想必是之前有人仓促地想要隐藏什么重要的秘密。
季青青将杂草扒开,赫然发现,杂草堆之间被保护着的,除了那个发出啼哭的小婴儿再无其他。
掩盖得特别严实地杂草堆足以证明,小婴儿绝对不是个弃婴,十有八九是小婴儿的父母遇到生死劫,才会在仓促之下将小婴儿藏匿在此地。
双膝跪地,季青青借着地面的力量支撑着年迈的身体,抱起了地上的小婴儿。
掀开遮住了小婴儿整张小脸的襁褓一角,本想查看小婴儿是否安好,却发现她的胸前挂着一块通体红润的玉佩。
玉佩的雕工,用鬼斧神工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这血红玉佩上栩栩如生的凤形图案,犹如在描绘着凤凰浴火重生的古老传说。
凤形玉佩上,凤凰的胸口位置处,被一小块真金所填充,刚好是个心形。
此刻,季青青已然没有了初见玉佩时的惊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叹为观止的眼光。
这心形黄金的正中间,还有一块几乎可以无视地小红点,犹如芝麻粒儿大小,无知的人,绝对会以为这是这块玉佩之中的瑕疵。
可季青青,绝对不包含在这无知者行列之中,因为季青青拥有一双异于常人的眼睛,能看清比蚂蚁还小上许多的任何事物。
虚眼一看,季青青看清了那心形真金上所雕刻的文字,微微张口,季青青念出了文字的内容。“琉…璃…”
将视线移向怀中的小婴儿,季青青继续之前的动作,掀开了小婴儿脸部的襁褓,可在季青青看到了小婴儿的长相时,季青青那双诡异的瞳眸好似已经看到了小婴儿注定不平凡的未来。
没有再多思虑什么,季青青将玉佩自小婴儿的脖颈取下,放入自己的怀中,吃力地抱着小婴儿站起身,走了几步,弯腰提起之前放在一边的包袱,缓缓地走向自己一个人独自生活了几十年的家,神医谷。
季青青是一个性格孤僻之人,向来不与外人打交道,也没有家人。遇到小婴儿,不外乎是机缘巧合,既然上天注定要让季青青遇到小婴儿,季青青自然是决定顺应天意,将小婴儿带回神医谷,当做自己医术的唯一传人。
时光荏苒,岁月的流逝让季青青年迈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衰弱,已经卧床三月有余的季青青硬撑着软弱无力的身躯走出了房屋。
靠着拐杖的支撑,季青青颤颤巍巍地走到季琉璃身边停住。“璃儿。”
季琉璃见卧床许久的季青青竟然不顾身体的虚弱除了寝居,连忙放下手中的药材,站起身去搀扶正在不住喘气的季青青,话语里满是担忧与不忍。“奶奶,您怎么起来了?”
季青青此时早已年过古稀,身体衰老的情况让季青青很是疲惫,就在一炷香以前,季青青已然有了预感,预感自己活不过一个时辰了,便扛着虚弱的身躯,来跟这个自己最舍不得的小丫头道别。“我呀,活不过一个时辰了,来跟你道个别。”
虽说季青青的言语中不乏苦涩之意,可为了不让季琉璃太过悲伤,季青青选择了用微笑面对即将来临的死亡。
“奶奶,您怎么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季琉璃撅起嘴唇娇嗔道,不满季青青那令人晦气的言语。
季琉璃知道季青青的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也在很久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真正的生死临别之际,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天仿佛要塌了下来。
季青青轻轻裂开嘴角,用满是怜爱的眼神凝望着季琉璃。“再不跟你道别,奶奶就再也没机会跟你说话了。”
“奶奶,让璃儿先扶您回屋好吗?”季琉璃动作轻柔地想要将季青青送回卧榻,神医谷里虽然一直维持在初夏时节的温暖气候并且从未曾变换过季节,但这千年古树的树荫之下,仍然存在着一丝丝凉气。
“不用,我想再看看这神医谷。”季青青摇摇头,婉拒了季琉璃的好意,她不想在仅剩不多的时间里再卧躺在软榻上看着屋顶的房梁。
季琉璃没有继续劝阻季青青,扶着她在古树边靠着的竹椅上坐下。
眺望着不远处的隐秘谷口,季青青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十二年前的那个春天。“璃儿,还记得奶奶跟你说过你是怎么来的吗?”
季琉璃擦擦眼泪,坐在竹椅边一边的小板凳上,紧紧抓住季青青所坐的竹椅的扶手。“记得,奶奶是在神医谷外捡到璃儿的。”
“奶奶活不过今晚了。”季青青收回眼光,看着眼前的季琉璃,伸出苍老的手轻抚季琉璃的脸颊。“你出谷去吧。”
早已充盈眼眶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季琉璃声音哽咽,抬手覆上季青青轻抚着自己脸蛋的粗糙手背。“不会的,奶奶,你还可以活很久的。”
第二章 琉璃泪埋季青青
“璃儿,听奶奶的话,出谷去吧,找到你的亲人。”嘴角一勾,季青青是极其希望季琉璃找到亲生父母的,可是……
季青青最在意的就是季琉璃这般倾国倾城的容貌,如若就以这副模样出了神医谷,只怕季琉璃会落入歹人之手。“记得,用奶奶教的易容术,换一张脸,千万不能让人轻易的看到你的真容。”
“我会的,奶奶。”季琉璃郑重地点点头。
季青青在季琉璃脸上的手,逐渐失去力气,慢慢下滑,拼尽最后的力气,在喉咙发声。“璃儿,别说你是神医谷的人。”
话音刚落,手也随之落地,季青青瘦弱的身躯无力的躺在了椅背上,失去了气息。
“奶奶,奶奶。”摇晃着毫无生气的季青青,季琉璃呼唤着与自己相依为命十几年的奶奶。“奶奶,醒醒啊,奶奶。”
怎么也不相信季青青就这样离世的季琉璃不停地呼喊,直到声嘶力竭,直到喉咙发不出声音。
令人遗憾的是,无论季琉璃怎样哭喊,也唤不醒季青青了。
天空,乌云密布,雨滴淅淅沥沥地落到了地面上,就好像是上天也在为季青青的逝去感到哀伤一样。
趴伏在季青青尸首边,喉咙发不出声音的季琉璃仍在不住哭泣。
一个时辰后,雨停了,天空放晴了,如同风雨后的彩虹,季琉璃终是接受了季青青逝世的事实。
伸手,摸向地面,在季青青尸体的边上,季琉璃就这么徒手挖坑。
挖呀,挖呀。
季琉璃的指尖鲜血淋漓,鲜血顺着湿润的土地晕染开来,但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不知道挖了多久,终于,一个大坑出现了。
季琉璃站起身,弯腰,用满是泥泞的双手抱起还在椅子上的季青青,不是季琉璃的力气有多大,而是季青青太过瘦小。
走到坑边,双腿跪下,季琉璃轻轻地将季青青放在坑里,然后动手,一点点的将季青青掩埋。
一切完成后,季琉璃走到季青青的房间,拿出那块季青青早已刻好,放在她枕边陪伴她入眠的木碑。
把木碑插到了季青青被埋葬的地方,季琉璃再次跪下,朝着季青青的坟头磕了三个响头。
“第一叩,奶奶,谢谢您对璃儿的养育之恩,还教会了璃儿治病救人的本领。”
“第二叩,奶奶,谢谢您给了璃儿十多年的亲情,让璃儿不会因为没有父母的疼爱感到悲伤,待璃儿找到了亲生爹娘,便会征得他们的同意,回神医谷常伴您左右。”
“第三叩,奶奶,一路好走。”
季琉璃虽不曾出过神医谷,但听出谷采纳日常所需的季青青说,季琉璃不满一岁的那一年,元丰国覆灭了,如今,元丰国改朝换代,已成为东临国,国君为前朝大臣,耶律德。
元丰国覆灭,国号改变,年号当然也跟着改变,从元丰五十八年一月初一开始算起,便是东临国东临一年一月初一。
季青青的祭日,按照东临历来算,正是东临十三年八月初八,季琉璃牢牢地将这个日子记在心中,永世不忘。
东临十三年八月初九
阳光明媚,不见昨日雨水的痕迹,是新的一天。
季琉璃从季青青枕下去除玉佩,分开玉佩的挂绳套在自己的脖子上,藏于衣襟内。
这块玉佩季青青一直放在枕头下,不舍得拿出来,就怕碰坏了,以后季琉璃会找不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整理好为数不多的已经洗的发白的衣物,季琉璃坐在铜镜边,揽起乌黑浓密的秀发束于耳后,盘成男子发髻。
季琉璃从小到大,一直将头发束于耳后,男子发髻是季青青教季琉璃盘的。
盘好发髻,季琉璃拿起桌边的胭脂盒。
当然,这胭脂盒里装的不是寻常女子所用的胭脂,而是季琉璃在学会了季青青所传授的易容术后,又自己改良后,对皮肤完全无害,相对来说还可以护肤的易容膏。
在脸上涂了涂了一层淡淡的易容膏,容貌已经明显发生变化的季琉璃带上装了衣服的包袱,头也不回地出了神医谷。
她不敢回头,她怕她一回头,看见熟悉的神医谷,就会萌生不想出谷的念头。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季琉璃皱起眉头,她怎么还没走出这片树林?
忽然,她好像听到了流水的声音,就在右前方。没有迟疑,季琉璃抬脚朝着溪流声传来的方向走过去,不多时,便真的看见一条河。
季青青跟季琉璃说过,如果有一天迷路了,要先找到一条河,然后顺着河流的方向往下游走。
季琉璃刚要转身往下游走,发现水里竟然有丝丝血迹,不由地担心起来。“有人受伤了。”
顺着血迹往上游看,果真有一个人趴在那里。
季琉璃赶紧上前去,查探男子的情况。
男子的后背应该是被利器所伤,伤口从男子的右肩到左腰部分,并且还在不停往外淌血。
像男子这样长时间趴在溪流中,溪流一直冲洗男子的伤口,寒气入侵加上背部湿润,不仅伤口无法愈合,就连流动的血液都无法凝固,更别提男子会不会恢复意识了,如若季琉璃未发现这名男子,恐怕他会丧命于此。
不过,溪水的冲刷并非全是坏处,起码男子的伤口是被冲洗干净了。
伸出双手,季琉璃使出全力将失去意识的男子拖到岸上。
“呼,呼,呼…”季琉璃瘫倒在男子身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光顾着拖男子了,季琉璃哪儿来的功夫喘气,想喘气也没有能够喘气的劲儿啊。
伸出手,季琉璃的小手搭上男子的命门,打算先替他号个脉,却不料被男子反手抓住。
“啊…”季琉璃惊呼一声,完全吓傻了,这个男人昏迷了还这么有劲?
其实,男子在被季琉璃拖动的过程中,已经有了些许意识,只是无力说话。
“喂,你没事吧?”季琉璃没有缩回被男子抓住的手,用剩下的一只手戳了戳男子受伤的阔背。
男子没有答话,季琉璃觉得男子肯定还没有醒,便用力抽回手,站起身。
仔细打量了四周,看到了一旁树根下长着的几株三七苗,季琉璃疾步走上前,把几株三七苗连根拔起。“小苗儿啊,小苗儿,不是璃儿不给你们留活路,只是这人伤口太大,需要的三七苗刚好又刚好是你们这几株的数量,原谅璃儿吧。”
第三章 仁心琉璃入军营
季琉璃是个舍不得杀生的人,不止是动物,也舍不得断绝植物的生路,一般情况下,季琉璃采药会取其枝叶,不会连根拔起,但与人命比起来,也只能对不起植物了。
走到河边,将采到的三七与捡到的一片枯叶放进水里清洗,待到洗干净了,便将三七放到那片枯叶上。
蹲在男子身边,将枯叶放在一边,季琉璃伸手撕开男子身后的衣物,露出男子背后深可见骨的伤口。
取下三七枝干上的小叶,季琉璃将三七叶撕碎,放在手心搓揉,直到三七叶被揉烂,渗出青绿色的汁液,季琉璃便把三七叶平均地放置在男子的伤口上。
打开随身的包袱,季琉璃取出一件干净的衣物。将衣服撕成长条,贴上男子的伤口。她从男子的背后伸手,挤进男子胸膛与地面的夹缝中,费力地把布条缠绕在男子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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