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桓策昀故作夸张地感慨了声,“那可得不少钱吧?”
“可不是呢。”
桓策昀低头看向戚辰,“那估计就凭我们那点队内补贴,是别指望还得起了啊……某些人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队员里谁低声说了句,“这还不起钱,干脆就以身相许得了呗……”
一听这话,病房里安静了两秒,然后顿时开始哄了起来。
这吵闹声里,戚辰眼不见心不烦地闭上了眼。
——
平常训练备战枯燥乏味,这帮大老爷们是一逮到个假期机会就放了山了,一般人都镇不住……
戚辰这边没想完,门口方向传来“啪啪”两声。
特警队员们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穿着医师服、扎着单马尾、个子不高但长相很漂亮的女医生拎着病历板子敲了敲门框。
那精致的五官微微绷着,情绪有点复杂的杏眼把他们一扫。
“这里是医院,请安静些。就算你们房间里这个无所谓,也别打扰其他病人休息。”
特警队员们立马一个比一个看起来乖地点头,桓策昀分明看见其中有个丢人的顿时面皮黑红。
他无奈地转向来人。
“时医生,快请进吧。”
“时……时医生??”
其余人顿时惊了,只有病床上从第一个字就听出了时药身份的戚辰神色平静,但被子旁边的手也攥成了拳。
昨天时药一脸一身的血污和狼狈,再加上情况混乱,大家也就完全没认出面前这个漂亮的女医生就是昨天的二号人质。
此时听桓策昀点破,有个队员小声地咕哝了句,“队长可真幸福……我也还单着呢……”
“……”
戚辰瞥了那个赶忙缩回去的队员一眼,心说回去后这个的操课翻倍一周。
而时药此间已经走到了戚辰的病床边上。
她绷着脸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看着戚辰。尽管化了淡妆,但还是掩盖不住那看起来哭了一晚上似的还红着的杏眼。
……越来越像只红眼睛的小兔子了。
戚辰心想,嘴角勾忍不住勾了起来。
一看这人竟然还有脸笑,时药气得差点把手里板子拍在他身上——要不是顾忌这条命还是昨晚才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她肯定就上手了。
“变……漂亮了……”
病床上的男人声音微哑地说出这句话,声音里隐约带着点笑。
其他特警队员震惊到面面相觑——他们队长可别是做了个手术,把脑子做坏了吧?
搁在今天之前,别说这么跟小姑娘说话,就是被小姑娘这么说他恐怕都冷得跟没听见似的才对啊。
时药低头睖了戚辰一眼。
——
无缘无故消失了四年,回来之后倒是把调戏小姑娘学了个八九分。这些年还不知道怎么锻炼出来了这么娴熟到张口就来的技术呢……
这么一细想,时药更气了。她压下眼,凉着声音问。
“疼不疼?”
特警队员们心想,那还用问吗?真男人不说疼!他们就是以鲜血和伤疤作为勋章的!
然后他们就听见他们之中最铁血的队长毫不犹豫地张口——
“疼。”
特警队员们:“…………”
这一定是个假的队长。
刚刚走的那个毛主任,肯定在昨天晚上做手术的时候顺手给他们队长换了个芯儿。
时药听戚辰开口,手指尖抖了下。
但她忍了两秒,到嘴边的话就转了个向——
“疼也活该。”
“嗯,”男人哑声笑着,“是我活该。”
“咳咳咳咳咳咳…………”
桓策昀终于是忍不了了,咳嗽起来的架势就差把肺一起咳出来了。他背着手招呼剩下的队员,面上装虚弱,“嘶……哎我觉得我不太好……你们快扶我去挂个号看看…………”
虽说这演技足够不走心了,但所幸特警队员们的反应还是非常快的。
他们立马纷纷响应,把突然“重病”的桓策昀一路扶出了病房——
“桓队长您慢点……”
“小心小心——”
“……”
感受着那一堆演技浮夸的特警队员们离开了病房,最后一个还非常贴心地关上了门,时药心情复杂地抬眼看向戚辰。
病房内安静了很久,时药终于开了口。
“……为什么离开?”
第51章
“……为什么离开?”
单人病房内,时药的话音落后,房间里便被压抑的安静充满。
病床上戚辰的目光一滞,过了几秒他才克制地看向时药,“……对不起。”
听了这句道歉,时药的眼睛里飞快地掠过气极的情绪,她攥紧了手里的病历板子——
“没人要限制你的自由。我爸我妈不会……我更不会。如果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离开,那我不会说什么的——可我以为,你至少会告诉我你要走。”
戚辰的目光一恸,他几乎张口便要说什么,只是未出口的话还是在嘴边停住了。
半晌没等到任何回应,时药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抱歉,是我想多了……对,我早就知道你根本没把我爸我妈还有我当做家人,我也不是你的什么人……你要去哪儿是你的事情,跟我说有什么必要,你是这个意思对吗?”
“不是。”
戚辰沉声开口。
时药下意识地扭过头去看向戚辰,正对上了那双瞳色沉沉的眸子。
“兔子,别说气话。你知道对我来说这世上没人比你更重要。”
“……”
那脱口而出的话让时药猛地怔住,瞳孔都微微缩紧了。在戚辰那样不避不退的目光里,时药更紧地抱住了怀里的病历板。她飞快地眨了眨眼,压回泪意,扭头转向一旁——
“我当初去你保送的学校找你了……每一个学院的新生报道处,我一个一个地翻新生的名单……我跑了一上午,都没找到你的名字。”
时药轻吸了口气,转回来,深深地盯着戚辰:“你是为了躲开我,连保送都放弃了,是么?”
说着话,她的目光往旁边戚辰换下的特警制服上一落,“特警,还是中队长…………你去了指挥学院?”时药转回来,脸色微白,“为了躲开我,你扔掉了叫那么多人眼红的保送学校……你可真舍得啊,戚辰。”
时药这会儿回过神气得极了,转头就要往病房外走,只是她刚背过身去,就听见后面病床上的男人无奈地轻笑了声。
“确实是为了你,但不是为了躲开你。”
“……”时药迈出去的脚停住。
“自己说的话都忘了吗,兔子。”戚辰垂眼,“当初在医院外面,是谁说她想做个警察,以后就能保护我了?”
时药有些不可置信地转回身,看向病床上的男人:“你是因为那——”
戚辰恰在此时掀起眼帘,黢黑的瞳仁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那天晚上不止你害怕,我比你更害怕。后来我做了很多个噩梦……梦见我没能替你挡住那个酒瓶,梦见你倒在血泊里,梦见我只能那样看着你陷入危险却什么都做不了。”
戚辰的气息稍稍急促,肺部带着麻木的刺痛让他微皱起眉,将呼吸慢慢压下去。
他停顿之后再次开口,语气比之前稍沉了些,却依旧透着坚定。
“做过那些噩梦以后,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了……我不想再做那样的噩梦,更不想那些噩梦有一天会变成现实,所以我放弃了保送学校,考进了指挥学院。——这个决定远早于我离开。”
“你……”
时药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戚辰却也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便皱起眉反问了一句,“那你呢,为什么会学医?”
时药被问得心里一虚。
……最开始是想选心理学的,但莫名其妙就遭到了时恒难得强硬的阻止。
于是退而求其次,这才选了医学院。
其实明明和戚辰没什么区别,但她好像就是没法像这个男人这样这么理直气壮坦坦荡荡地说“当然是为了你”。
这样想着,时药梗了梗颈子,忍着心虚开口:“你都能在高考刚结束就不管不问地直接走人,你管我为什么学医呢……你告诉我当初你离开的原因,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学医。”
“……”戚辰眼神微动,沉默下来。
看着男人那副油盐不进,偏又面色苍白的病美人模样,时药心里磨了磨牙,忍住火气,面无表情眼不见心不烦地对着病历板,“术后饮食上注意摄入蛋白质……虽然是胸腔镜微创手术,但术后恢复上不能马虎……具体问题让你的战友去询问主任,严格遵照医嘱。”
说完,时药扭头走向病房门,带着火气把房门一把拉开。
门外刚刚趴在门缝上的“战友”们动作停住,然后所有人齐齐起身各自扭头装作无事发生。
时药:“………………”
她没好气地睖了一眼房间里的戚辰,抬腿从众人让开的间隙里走了出去。
时药这边走出去几米,就听见之前那个被其他人叫作“桓队长”的人恼道:“一个个都什么听觉,这反应速度是不是该退役了?连个小姑娘的脚步声都没听到!”
另几个声音委屈道:“桓队长……这真不能怪我们,这病房隔音效果实在太好了啊,我刚刚啥都没听清……”
“我也是……”
“……”
走出去的时药好气又好笑,无奈地收回注意力走远了。
安静了没一会儿的病房,顿时又被涌进去的特警队员们占据了。
桓策昀走在最前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吧,这是前女友还是现情人啊?”
“……”戚辰冷冷淡淡扫他一眼,“注意纪律。”
桓策昀笑骂:“我们现在就是来探望病人的病人家属,你少给我上纲上线的——快点,老实交代啊——这局里大家都说你冷面阎王,白瞎了这么一张叫小姑娘稀罕的脸,到了今天我们才知道,原来不是冷面阎王,就分对谁是吧?”
另一个二中队戚辰手下的队员拼命点头:“我进队半年了,见到队长笑的时间,加起来没今天一半长。”
“是啊,戚队你就说说呗……”
“……”
平常见戚辰冷眉冷眼地惯了,队里没人敢这么随便开玩笑;但这会儿欺负这人就这么躺在床上,老虎爪尖再锋利要命目前也还是只病老虎,他们的胆子都大了不少。
不过他们也没想到,这么哄闹了一会儿之后,病床上的男人还真开了口——
“不是前女友,更不是现情人。医院里你们别乱说话,她在这儿工作,影响不好。”
桓策昀一愣:“那就也是追你的‘后备’大军里面的一员?……可看你这小子的架势,不像啊。”
不知道谁低呼了声:“不会吧?……总不能是队长你单恋人家吧?”
“……我们戚队这风范,怎么还能有追不到的?”
“……”
病床上戚辰嗤笑了声,视线转出去落到窗外。
过了半晌,他们才听见男人用一种极为不甘心但又隐忍而克制的语气低声喃喃了句。
“确实是……求而不得。”
病床后,众人目光古怪,面面相觑。
*
这天中午,时药刚回宿舍就见着了貌似要外出的秦月和房安悦两人。
两人还一人手里提了一个果篮。
时药怔了下,“你们这是……?”
秦月说:“安悦要去看看那位戚队长,让我陪她一块儿。”
房安悦点点头,“怎么说人家特警队也救了我妹,于情于理我都该过去看望一下。”
“……”
提起某人,时药表情不自在了两秒,点点头往里面走,“嗯,那你们去吧,我——”
她话没说完,就见那俩人冲上来,一人架住一只胳膊——
秦月:“药药啊,你以为我们俩提着果篮是在这儿等谁呢?”
房安悦:“就是,我们这不是就等你回来一起走了吗?”
“……”时药被俩人动作唬得一懵,听完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你们去探望他,拖我一起做什么?——他救我那份,我当天就去看了啊。”
房安悦和秦月对视了眼,冲时药奸笑。
房安悦尤其挤眉弄眼,说:“得了吧,我都听月姐说了——你那晚上一副要死不活自己中了枪的样子——你俩肯定以前有过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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