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熙说罢,缓步踱到案边,拿起案上的香炉,将盖子随意丢下,垂眸看了一眼炉中燃完了的香灰,她歪头看向季惠妃,双眸弯弯,娇俏灵动:“我看这个就挺可疑的。”
魏熙说着,将香炉递给夷则:“你喂她尝尝。”
阿檀对魏熙喊道:“你敢,季家不会放过你的。”
“我不怕呀。”魏熙说着,理了理衣袖:“就算惠妃娘子真死了,也是畏罪自尽。”
魏熙面上的笑更真切了些:“你想,她谋害江婕妤,嫁祸魏灏,见了魏灏的惨状,心中惧怕,便服毒自尽了,这不是合情合理嘛,到时候,季家也只会跟着她倒霉,你算算,到底是谁不会放过谁?”
魏熙说着,给夷则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喂。
阿檀想要扑过去推开夷则,却被内侍押住,她恨恨看向魏熙:“你就不怕六殿下出事吗?”
魏熙垂了眼睫,淡道:“他都要死了,还顾忌他做什么,如今我都后悔绕这么一圈了,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魏熙说罢,便听季惠妃剧烈的咳嗽起来,她侧头看去,只见季惠妃的脸被呛得通红,眼泪和香灰糊在脸上,一派狼狈,就连衣服上地上也全都是被她喷出来的香灰,魏熙眉头蹙起,对夷则嗔道:“真不小心,还不快收拾收拾,多脏呀。”
魏熙又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藕色衣裙,这便是她不过去的原因,弄一身灰,多脏呀。
魏熙看着被呛得似要蹶过去的季惠妃,出乎意料的什么也没问,坐在席上静静看着,方坐下,便见一个内侍捧了一盒丹砂过来:“公主,奴婢觉得这东西甚是可疑。”
魏熙看着那盒丹砂几乎要笑出来,她勉力忍住,看着恭恭敬敬举着丹砂的小内侍,心想这人倒是精怪。
她点头:“那就喂给她吧。”
阿檀看着神色痛苦的季惠妃,再也忍不住,噗通跪地:“公主三思!丹砂吃了是要死人的。”
魏熙偏了偏头:“万一惠妃娘子给六哥吃的就是丹砂呢。”
“不是,不是。”阿檀摇头:“奴婢给您寻来。”
魏熙看向夷则和押着阿檀的内侍:“你们去陪她拿来。”
不过片刻,阿檀就从内室中抱了个匣子出来,魏熙看着上面的锁,眉头蹙起。
阿檀见状,心中一狠,回身跪到季惠妃面前,颤着手掀开她的领子,去取她脖间细绳,绳子还未扯出,季惠妃便抓住了阿檀的手腕,她眼下被呛得说不出话,只得摇头,阿檀眼泪不止:“您别这样,活下来才有机会。”
说罢,不理会季惠妃的阻拦,解开了她颈上细绳,拿了钥匙出来。
季惠妃看着去开匣子的阿檀,神色灰败,如今是真完了,魏熙顾念着魏潋的性命,不过是出气恐吓一番罢了,可若是真让她得了这药,她离那疯药也不远了。
正此时,却听殿门外有人声传来,她眼睛一亮,却听那人道:“苏太医来了。”
季惠妃的面色顿时又灰败了下去,她如今是案上鱼肉,而苏井泉是魏熙的人,就算来了,也不过是添了个庖丁。
“来的还真巧,让他进来。”魏熙说罢,弯腰捡起匣中的瓷瓶,问道:“就这一个?”
阿檀点头:“里面有四十余颗解药,一月两次,够用将近两年了。”
“毒呢?”
阿檀抿唇:“奴婢不知。”
魏熙哦了一声,看向内侍:“既然□□没找到,那就继续喂娘子吧,万一这个就是呢?”
阿檀喝道:“解药已经给你了,你为何还如此狠毒。”
魏熙冷声道:“没有毒|药,我怎么辨别这是不是解药。”
“是,这是!我怎么会拿娘子的性命开玩笑。”
魏熙分毫不动,苏井泉进殿,看着眼前的景象明白过来,问道:“公主是在给宁王殿下找解药?”
“你知道?你们合起伙来瞒着我?”魏熙说罢蹙了蹙鼻尖:“亏我从小吃你的药长大,原来我在你心里竟比不上六哥。”
苏井泉苦笑,揭过这茬不提:“臣研究许久,却少有成效,眼下这药若是真的,公主就可真是救了宁王殿下的命了。”
魏熙惊喜:“你知道是什么毒?能不能彻底除根?”
“是百丝缠。”苏井泉说着,顿了顿:“臣兴许可以配出延缓之药,至于能不能除根,还是得让臣知道这毒都是用什么药配的。”
魏熙看向阿檀,顿了顿,将目光移到季惠妃身上:“喂给她。”
内侍闻言,端着丹砂就要往季惠妃嘴里倒,季惠妃瞌上眼眸,出乎意料的没有抗拒,阿檀看着,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内侍的桎梏,抬手推开了手拿丹砂的内侍,丹砂顿时就撒了一地,她护在季惠妃身前,哭道:“没有了,没有百丝缠了,就连娘子这一颗都是太后留下的。”
魏熙只觉得一颗方才还跳的欢快的心顿时就沉了下来,许久才动上一动,砸的她胸腔抽疼:“果真?”
“真的。”
魏熙又看向苏井泉:“真的?”
苏井泉顿了片刻:“或许是,当年先帝已经禁了此药,就连惠妃娘子如今能拿出来,臣都觉得讶异。”
不知□□的成分,便无法配出除根的药,难道让魏潋一辈子都和那可恶的毒相伴吗?不,或许,连一辈子都撑不到,那所谓的解药只是起抑制之效,可时间久了,还能抑制吗?
魏熙也不顾香灰会污了她的裙子,上前几步,扯住季惠妃的头发,迫使她扬起头来:“你说,你若是不说,我就也使人配个毒,喂给你阿耶吃。”
“你敢!”季惠妃声音嘶哑的喝道。
“你说我敢不敢!”魏熙说着头也不回的对苏井泉吩咐道:“苏井泉,你现在就去配,我不求你能配出百丝缠,但发作起来务必要比那个痛苦百倍!”
“不许配!”
“那你把药给我。”
季惠妃摇头:“没有了。”
魏熙冷声道:“那就去配药,从你爹喂到你的兄弟们。”
“你就不怕陛下得知吗?”
魏熙唇角一勾:“你以为阿耶会信吗,就算东窗事发,也是旁人诬陷我,毕竟有我阿娘的先例在前。”
季惠妃一瞬间失了力气:“没有药了,但我记得方子,我可以写给你。”
魏熙闻言,扭头看向苏井泉:“你能根据六哥的症状和这解药,看出那方子的真假吗?”
苏井泉道:“应当可以。”
魏熙点头,放开季惠妃的头发:“早说不就是了。”
魏熙说罢,命人给季惠妃磨墨,看着季惠妃挽袖书写,不知是受了罪,还是心中不甘,季惠妃执笔的手发着颤,歪歪扭扭的。
写完后,魏熙拿起纸递给苏井泉:“如何?”
苏井泉看后,眉头蹙起:“方子是那么回事,但里面的这一味赤练缠我却没听说过。”
魏熙看向季惠妃,却听季惠妃道:“只有我和季家好好的,我才会告诉你。”
魏熙嗤笑:“我记得你新添了一个侄女,那就从她开始,今晚我就将她的尸体给你送来,我说到做到。”
季惠妃抬头看向魏熙:“你这样的性子只当个公主可惜了。”
魏熙微微一笑:“既然知道便乖乖说出来吧,要不然季家就不好了。”
季惠妃叹了一口气,脊背塌了下去:“没有了,赤练缠本就稀有,自从先帝当政后忌讳这东西,天底下就更寻不着了,我记着方子,是因为我觉得有趣,可就连那药,也是从太后遗物里翻出来的。”
魏熙垂了眼睫:“那便对不住了,娘子心机不浅,我将你得罪了个彻底,不敢让您自在着。”
魏熙话落,内侍便将季惠妃牢牢按住,魏熙看了夷则一眼:“服侍娘子吃药吧。”
夷则闻言,上前将药灌进了季惠妃口中,捏住季惠妃的下颌,强迫她咽了下去。
魏熙从她身上收回视线,看向满眼恨意的阿檀:“你也不必恨,她想不起来你慢慢想,想出来了,她和季家都无事。”
魏熙说着,举手指天:“我发誓。”
阿檀只怒骂:“你这个不得好死的毒妇!”
夷则闻言,眉头蹙起,从案上拿了几张纸随意团了团塞进了她口中。
魏熙看着阿檀:“我还未嫁人,称不得妇。”
魏熙说罢,指了两个内侍,吩咐道:“阿檀溺水死了,季惠妃伤心过度疯了,你们两个便近身照顾着惠妃吧。”
魏熙吩咐完,拉过苏井泉的手,从瓷瓶中倒了两颗药丸在他手心:“给你两颗,你能配出药吗?”
苏井泉点头:“臣自当竭尽全力。”
魏熙看着那两颗药丸:“这就是一个月了。”
魏熙很是心疼,又从苏井泉手中拿回了一粒放在瓶中:“仔细点,若是不行,你再找我要。”
苏井泉还未从魏熙方才的凶狠样子中回过神来,眼下看着这般犹豫软绵的魏熙,竟难以适应,他掏出帕子包住药丸:“是。”
————
回了昭庆殿,魏熙看着裙摆上的脏污,心中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委屈,她也不说更衣,自己用手一遍又一遍的拍着裙摆,力气越来越大,可却怎么都拍不干净。
“公主您怎么了,别哭呀,您若是真喜欢这件衣服,就让人再做一件一模一样的便是。”
哭了?魏熙茫然的摸了摸脸,果真从脸上摸到了水渍,她来了怒气:“谁稀罕。”
魏熙说罢,蓦然起身往外走。
蕤宾在她身后喊道:“公主您去哪儿?”
魏熙握紧手中一直攥着的瓷瓶:“我要去见六哥。”
————
魏熙下了马车,抬眼就见魏潋立在门前,温润宁静,自有股松柏般的气度,让她觉得安稳。
魏熙此次却做不出往人怀里扑的事了,她站在原地,红着一双眼睛看着魏潋。
魏熙见状,抬步走到了她面前:“好端端的怎么哭了?谁惹你了,六哥给你出气。”
魏熙眼泪决堤,偏偏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她一手掩面,一手狠狠掐着魏潋的胳膊:“谁用你出气,你除了气我还会什么!”
魏潋莫名其妙,任由魏熙掐着:“你现在不是自个报仇了吗?”
魏潋说罢将魏熙掩面的手拿了下来,弯腰看着她,忽的低低一笑,点了点她的鼻尖:“小花猫。”
作者有话要说: 肿么办肿么办,我可能好不了了,一写到小公主坏坏的地方就停不下来,但我的宗旨是撒糖呀!!!所以,就连这个毒,都是助攻~~~
ps!!!为了给你们看糖,我更了四千,对于日更三千的人来说是何等的牺牲~~~所以~我肥了,评论会不会也变肥了呢~~~
第47章 朦胧知
魏潋低低一笑, 点了点魏熙的鼻尖:“小花猫。”
魏熙掐了魏潋半天, 见他还是嬉笑如常,反倒从心中升起了点愧疚,正要松手, 魏潋这句话却适时而来, 她顿时不松了,不仅如此, 还略加了几分力道:“你还笑我。”
魏潋握住魏熙拧着他的皮肉的手, 将她的手从臂上拿下:“行了,当心累着。”
说罢,又拿袖子替魏熙擦掉魏熙面上的灰和泪:“怎么脏兮兮的, 和犬儿争道了?”
魏熙愣愣看着魏潋:“和犬儿争道?”
魏熙说罢反应过来:“我才没钻狗洞呢!”
魏潋引着魏熙往府中走:“那是为什么?”
魏熙脚步一顿,停在门槛前不再往前,魏潋无奈, 圈住她的腰将她提进府中,魏熙生的瘦, 腰也是极细的, 魏潋抱住她的一瞬间, 她重心不稳,往后仰了仰身子,那纤细的腰肢也随之往后折, 魏熙虽很快揽住他的脖子稳住了,可那一瞬间的触感却让一句诗在魏潋心里挥之不去。
楚腰纤细掌中轻。
魏潋垂眸看着魏熙那双带着惊愕的泪眼,心中一顿, 放在魏熙腰上的手越发紧了。
魏熙蹙眉,抬手推开魏潋,颐指气使起来:“我哭的那么凶,你还逗我。”
魏潋一晒,揭过这桩,问道:“你为什么哭的那么凶?”
魏熙的气焰好似突然被水浇灭了,她抿唇:“季惠妃给你下毒,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魏潋摸了摸她的头发:“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魏熙的气焰顿时又涨了起来,避开魏潋的手,转身往外退,隔着门槛怒视魏潋:“什么叫不是大事,死也不是大事吗?”
魏潋抓住魏熙的手腕:“我已经差人研制解药了。”
魏熙甩了甩手腕,却没有甩掉魏潋的手,她气道:“一时死不了便无事了?我原不知你是如此随和旷达的人。”
魏潋看着魏熙,面上带了些柔意:“我还得和阿熙长长久久呢,自然不会让自己有事。”
魏熙撇开脸,抹了一把眼泪,闷声道:“那你还由着她,她算你哪门子的阿娘呀,你早就该逼着她将方子交出来了,自己瞎绕什么弯路。”
魏熙说着,顿住,看着魏潋神色未变的面庞,轻咬下唇,继而一狠心坦言道:“我今日本是想去寻她出气,阴差阳错的给你将百丝缠的方子和抑制毒性的药拿过来了。”
魏潋俯身靠近魏熙几分:“原来阿熙是去英雄救美了。”
魏潋说着,如魏熙以往那般,摇了摇她的胳膊,低声道:“那我真是要多谢公主的救命之恩了。”
魏熙被魏潋的动作逗得噗呲一笑,魏潋看着魏熙的笑靥,面上也带起了笑意。
魏熙看着他勾起的唇角,眉头蹙起,装模作样的道:“矫揉造作成什么样子,也不怕让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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