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后,魏熙瞥了一眼托腮看着她的魏琬:“有什么事就说吧,你这样看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我磨镜。”
魏琬冲魏熙抛了一记媚眼:“和你磨镜自然是我的福分,你这般家世才貌,天底下的男男女女有几个比得上的。”
魏熙直接拿帕子遮住了魏琬的脸:“话是不错,但磨镜还是算了,要不然岂不是白白负了你那一群面首。”
魏熙说着饮了一口茶:“费那么大的功夫收罗来的。”
魏琬拿下帕子:“自然是充当陪嫁一并给了你呀,你不是还说要养面首吗,这么久了也不见你动作。”
魏熙眼睫一颤,继而又若无其事的饮了一口茶:“也就说说罢了。”
魏熙说着,看向魏琬:“你当谁家的长辈都能如你父兄一般纵容你,也不知你哪里修来的福分。”
魏琬闻言,笑意一僵,眼底有些恨色,她抿了抿头发,也不再玩笑:“不扯这些了,我今日确实是寻你有事。”
“何事?该不是抢了谁家的少年郎惹了官司吧。”
魏琬瞪了魏熙一眼:“是要给你送少年郎。”
魏熙眉梢一挑:“品貌如何?”
魏琬道:“那人颇有才干,长的也好,是前些年在朝中颇有声望的侍中杨素的孙儿。”
“杨素?”魏熙将杯子放在案上:“杨家被抄,可是离不了李承徽的手笔。”
魏琬叹道:“可不是,想当初提起杨相公谁人不是一声赞,那般人物偏就遇上了咱们这位手段不凡的李相公。”
魏熙眼中有些思量之色,她用指腹勾勒着杯沿,缓声道:“阿泽身边不是老翁就是内侍,连个可以说亲近话的都没有,改明儿你将人带来,若是品性不错,便留下给阿泽做个伴。”
魏琬面色一僵:“杨家可就他一人了,怕是不便进宫。”
魏熙上下打量魏琬一眼:“那就难办了,不过在我看来他若是胸怀大志,怕也不会在意。”
“哪有人不在意!”魏琬蹙着眉道。
魏熙唇角勾起:“依我看是你在意。”
魏熙说罢,轻笑一声:“不逗你了,我依稀记得杨家家训是清正耿介,若是他真有先人遗风,让他去崇文馆也不是不行,左右一切都看他自个的了。”
魏琬听了面上却有些怅然之色:“他自是好的。”
魏熙见状道:“可要我顺道做个媒?”
魏琬摇头:“不必了,谁稀罕和他在一处。”
魏熙轻叹一声,也不再多管,二人都没了什么说话的兴致,魏琬坐了一会便提出离去,魏熙点头应了,却笑道:“我今日是被求的那一个,既然如此,这次的酒钱你付。”
魏琬瞋了魏熙一眼:“你还在意这点闲钱。”
说罢回头对侍从道:“付上一锭金子,多的全给她买酒喝。”
“那还真是多谢你了。”魏熙说着,对魏琬挥了挥手:“你先回吧,我怎么都得喝了你的酒再走。”
“当心喝醉了,以后连道观都出不得。”魏琬丢下这么一句话后,便转身婷婷袅袅的走了。
堂中只剩下魏熙一人,她枯坐着,百无聊赖的看着门外的街道发呆,背影纤细,好似撑不起身上蔚然如云霞的外衣,贵气又松垮,明明是灿烂的颜色,却显得很是孤寂。
舞姬顿了顿,端着酒到了魏熙身畔,笑道:“娘子尝尝,这是郎君藏了许久的翠涛,我特意给您取来了。”
魏熙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酒:“这般好酒给我喝,你就不怕他回来恼?”
舞姬笑盈盈道:“给旁人他必定要恼,但若是给娘子喝,他怎么敢恼。”
舞姬说罢又道:“谁让他总是藏私,连个酒味都不给我们闻,今日权当报仇了。”
舞姬虽是在抱怨,但口中的亲近不加掩藏,魏熙闻言笑意淡了,人人都有亲近的人,但自从魏潋去后,她身边却好似没了可以纵容她嬉笑怒骂的亲近之人了,就连父母兄弟,血亲犹在,但相处起来她却总觉得闷。
魏熙摇头一叹:“我自己坐一会,你去歇着吧。”
魏熙吩咐完,便敛袖给自己添了一杯酒,她浅浅抿了一口,酒香醇厚清冽,确实并非凡品,可是她不觉得好喝,她一向是不喜欢饮酒的。
“裴家小子在外面发横财了?竟舍得拿翠涛出来了?”魏熙不必抬头去看就知道谁来了,命人又拿了一个酒盏过来,抬手倒了一杯放在对面。
魏熙道:“没有,连他人影都不见,是我们偷来喝的。”
老道坐在桌前,端起酒饮了一口,啧啧叹了几声,便仰头将酒一饮而尽,饮罢,他笑道:“偷的好,偷的好。”
魏熙见状微微一笑,将一壶酒都推倒了老道面前。
老道直接拿起酒壶仰头灌了一口,咽下后,他放下酒壶,看向魏熙:“身子是大好了,怎么却越来越不精神了?”
魏熙托腮:“整天闷着怎么精神?”
老道眼中颇有深色:“想情郎了?”
魏熙瞪他一眼,抬手就要将酒壶拽回来,老道见状连忙将酒壶护在怀中:“你心思郁结,喝了也品不出其中滋味,别糟蹋了好东西。”
魏熙也无意与一个老道闹腾,收回手继续托腮:“好东西还是靠着我你才能喝的。”
老道又灌了一口酒,嘟囔道:“权当谢礼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虐文也就是说说,但百合是真的想写~~~~
嗯,明天让小公主出去打野~~
第65章 似相识
“谢礼?”
老道一顿, 放下酒壶看着魏熙, 忽的悲天悯人的一叹:“你如此最是消磨精气,长久下去白白糟蹋了身子,苦了自己, 也带累了身边人, 得不偿失。”
魏熙浑不在意,理了理衣上褶皱:“你不是说你不算命吗?”
老道摇头:“正所谓望闻问切, 我这是在给你诊病。”
魏熙点头:“你是想卖药给我?”
老道顿了顿:“若是你给我送十坛翠涛来, 我那儿什么药都任你挑。”
魏熙道:“你既然说给我看病,不是应当给我开药吗,让我自己挑算什么?”
“你这病全在你自己, 开不了药。”老道说着有些自得:“不过我的药可都是千金不换的,只要你拿了,想让人怎么死就怎么死。”
魏熙眉头微蹙:“你个道士专门制毒?”
老道咳了一声:“医毒不分家, 治病解毒我也不差。”
魏熙没再说什么,揉了揉坐久了有些麻的腿, 回头对候在一旁的夷则道:“一会回去弄两坛翠涛来, 一坛给他, 一坛赔给裴斯。”
老道闻言道:“怎么就一坛?”
魏熙扶着夷则的手起身:“我又不买你的药,白得了一坛还不知足?”
老道有些可惜,又饮了一口酒, 却比先前含蓄许多,将酒咽下后,他抬头看向往外走的魏熙:“既然觉得闷为何不出去透透气?”
魏熙回头看他:“什么?”
“说来说去, 你也没什么症候,就是过的太舒坦闲的。”老道也拿起酒壶起身:“无所事事的待在一个地方谁不闷,倒不如出去转转,外头山高水阔的,见了也就没心思伤春悲秋了。”
魏熙闻言神色怔忡,想起了少时一直盼着魏潋带她去江南玩,可如今……
魏熙淡声道:“哪有那么容易出去。”
“想出去还不容易。”老道说着,神色有些古怪:“如今长安有什么是离不得你的。”
魏熙抬眸看着外头枯了叶子的槐树,有些怅惘,她打小就爱操心,管了母亲管兄弟,如今他们都安稳了,她却整日浑浑噩噩的,反倒成了惹他们忧心的累赘。
“孤零零的,出去了也不见得有意思。”
老道摇头,缓声道:“出去转转说不定还有意外之喜。”
魏熙侧首看向老道,眸色有些锐利:“你对我远行之事好似格外热切,这可不像清静无为的修道之人。”
老道晃了晃酒壶:“你看我哪里像是个修道之人,不过是指望着以后从你这里换点好酒,开解几句罢了。”
魏熙淡声道了一句:“倒是劳你费心了。”
说罢,便抬步走了。
老道见状,也抬步回去,走到半路,正是僻静之地,他对身后人举了举酒壶:“帮他一把,记得让他再送几坛酒来。”
身后有男子的声音低低传来:“郎君已有成算,你这一通话下来平白惹公主疑心,还好意思再要酒。”
老道回头看他一眼:“分明是帮他,转告你家郎君,让他差不多就行了,那丫头对他未必就没有情谊,彻底割舍了以往的情分也未必是好,再等下去,便是他看着,那丫头想琵琶别抱,他也拦不住。”
————
到了入夜时分,魏熙却没有什么睡意,披着袍子看月色,看了半晌没看出什么意思来,她揉了揉脖子,看向侍立在一旁的泉石:“你说外头的月亮和长安的一样吗?”
泉石抬头看了一眼:“应当没什么差别吧,都是一个月亮。”
魏熙将脊背靠在柱上,对泉石道:“坐下吧,站那么直,我都不想和你说话了。”
泉石闻言坐下,又听魏熙道:“那你说长安和别处有什么不一样的?”
泉石道:“各地风土人情都是不一样的。”
“这个我自然知道。”魏熙懒声道:“那老道说出去了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你说会是什么喜?”
魏熙话中有话,泉石不动如山:“道长说话自有玄机,岂是奴婢能参悟的。”
魏熙瞥他一眼:“你伴着六哥出去时,六哥有没有遇到什么意外之喜?”
泉石摇头:“或许是有吧。”
魏熙收回视线,淡声道:“你如今是我的人,却一点都不忠心于我,答句话都云山雾罩的,怕是改日见了六哥便会将我踢开。”
泉石由坐转跪:“奴婢不敢。”
“不敢还处处瞒着我?”魏熙说着,脊背挺直了些许:“我是什么性子你应当清楚,我容不下不忠的人,不管你是谁送来的。”
泉石看着魏熙长大,自然清楚魏熙的性子,可让他忤逆魏潋的意愿他更是不敢的。
他犹豫片刻,只道:“旁的奴婢也不清楚,但意外之喜……道长都说了,便应是真的。”
“什么喜?”
“就是您猜的那般。”
魏熙垂了眼睫,又靠回柱上,过了片刻,她道:“六哥……”
仅吐出一个称谓,她便停住,若无其事道:“你们是怎么认识那老道的?”
泉石叩首:“公主洞察,定是心中清楚,再问下去,奴婢就要以死谢罪了。”
魏熙起身,冷嗤道:“你如今不是我的人吗?我没让你谢罪,你死什么?”
魏熙说罢,也不再理会他,转身进了屋中,夷则替魏熙脱了外袍,低声道:“那老道除了打酒采药外皆闷在房中炼药,他们也没查出什么。”
魏熙点头,踢了鞋子躺在床上:“不必查了。”
————
魏熙早晨起了后问了伺候谢皎月的婢女,便往她那里寻去了,眼下百花凋零,却正是菊花盛放的时候,谢皎月喜欢侍弄花草,所居之地不可一日缺了这些鲜妍颜色,颜色品种繁多,却都被她安置的妥当和谐,整个道观里全无秋日的寂寥。
魏熙一路到了谢皎月所在的碧幄轩,正见谢皎月在制香膏,身前林林总总摆了许多东西,她端坐在廊下,闲适非常。
见了魏熙,谢皎月搁下手中东西,抬手招她过去。
魏熙依言而行,坐在谢皎月身畔,谢皎月替她理了理未束的发丝:“怎么这个时候来寻我。”
魏熙腻在谢皎月怀中:“想阿娘给我梳头了。”
“多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似的。”谢皎月说罢,便吩咐人去拿了梳子钗环过来。
吩咐完,谢皎月扯了扯魏熙的头发:“你最近去那风月之地也太勤了些。”
魏熙微微一笑:“去打发时间罢了。”
谢皎月看了魏熙一眼,问道:“可是看上什么人了?其实你身边有个人陪着解闷也好,不拘他是什么身份。”
魏熙忍住笑,状似为难的道:“是个女子。”
谢皎月一顿,继而狠狠戳了戳魏熙的额头:“胡说八道。”
魏熙偏头躲开:“就知道瞒不住阿娘。”
说话间,擒芳已经领人取了梳子钗环过来,谢皎月不再多问,拿起梳子给魏熙梳头,动作轻柔又仔细。
梳好后,魏熙轻抚头上的倭坠髻,看向在挑拣钗环的谢皎月:“阿娘,我想出去散散心。”
谢皎月嗔道:“刚给你梳好头就要出去,乐坊里难不成是有什么勾人的精怪?”
魏熙摇头:“是出长安。”
谢皎月动作一顿,抬头看向魏熙:“为什么?”
“留在长安我心中实在苦闷。”魏熙说着,面上做出些苦闷之色,她看向谢皎月:“阿娘帮我和阿耶说一声好不好。”
谢皎月不答,挑了一个鸾鸟海棠纹的玉梳插到魏熙发间,她抬手轻抚魏熙的脸颊,看着这个娇艳又单薄的小丫头:“你年纪小,不必多加点缀,一枚玉梳再加一对钗子便足够了。”
魏熙嗯了一声:“阿娘的眼光自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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