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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姐——甜醋鱼

时间:2018-10-09 09:49:47  作者:甜醋鱼
  ***
  陈澄离开的头天晚上,就下起了暴雨,噼里啪啦地没听过,连着下了整整两天的雨。
  第三天早上,骆佑潜一起床,就收到学校发来的信息,说是暴雨危险学校停课一天,明天是否还去上课还要等通知。
  学校地势低,连着一天暴雨下来就已经被淹得没及脚踝。
  贺铭作为一个称职的兄弟,还带着家旁边买的快餐到了骆佑潜住的地。
  这是他第一次来,被惊得下巴都合不上。
  小区门口铺了整排一袋袋的沙土防水,上下两层,加上地势不算低,进水不严重,但地下室的潮湿简直快熏出霉味。
  衣服挂不了外面架子上,只能挂在走廊上,穿过时必须得弯着腰才能免于中招。
  贺铭把餐盒放到桌下,抬手抹了把虚汗,吐出一口气。
  “骆爷,你就住这地方啊,漂亮姐姐也住这?”
  “嗯。”
  骆佑潜早就从原本的难以接受中恢复过来,对他这副反应见怪不怪。
  虽说他完全可以去找更好的房子,但后来因为陈澄,他也渐渐觉得这破地方也没想象中那么差。
  贺铭唏嘘不已:“说实话啊,我真觉得陈澄跟这里八杆子打不着,她身上有一股仙气,总感觉是下凡来历劫的。”
  骆佑潜笑了笑,说得话却叹息一般。
  “应该是经历得太多了吧,所以把这些都看淡了。”
  一出生就没了父母,靠自己长到现在这样。
  中间吃过的苦,是他难以想象的。
  骆佑潜一想到这,就觉得心疼。
  “你要是回去打拳的话,凭你这水平,一个月拿了拳王,光奖金就能拿好几万了吧,你还能请陈澄跟你一块住个好点的地方。”
  现在他听到打拳没有之前那么抵触了。
  只说:“想多了你,两年没练,拳王哪这么容易。”
  更何况。
  他以什么名义让陈澄也搬去住呢。
  虽然认识不久,但他很确定,陈澄不可能会同意。
  吃完快餐,贺铭也没久留,这种天气他父母不放心他一直待在外头。
  骆佑潜回房,原本想给陈澄发信息,但始终不知道找什么话题,他从来没喜欢过女孩。
  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还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打来电话的是快递员,让他出来拿快递,是……那个女人寄来的,同城快递,她甚至都不愿意自己送来一趟。
  骆佑潜自嘲地笑笑,趿着拖鞋出去,外头的水淹没脚背。
  “谢谢。”他跟快递员道了声谢,抱着一大箱东西回屋。
  撕开封条,最先触及视线的便是两块奖牌,一金一银。
  当初决赛出了那事后,骆佑潜就把奖牌随手塞在哪了,后来也没找过,没想到再见到竟然是这幅景象。
  金牌上落了灰,挤在破纸盒里,显得有些委屈,连带着那天耳畔依稀的呼声都弱了不少。
  骆佑潜伸手拂去灰尘,
  手指触及时心脏猛地一沉,于是没再多看,收起箱子潦草地塞进了床底下。
  空中灰沉的积雨云悄无声息地裹挟了他的周身,那一箱子东西,潜藏着一种近于轻蔑的东西,廉价得像一场午夜的梦。
  醒过来了,便什么也没有了。
  雨一直下到后半夜。
  或许是因为明天没课,也或许是因为箱子里那块金牌,骆佑潜始终没睡着。
  陈澄也还没回来,不过不稀奇,虽然说好去三天,但是拍戏这种意外多,多个一天两天都正常。
  忽然,卧室里那盏修好没多久的灯“咔擦”一声,闪了一下,灭了。
  他起身,才发现整个出租屋里头的水电都停了。
  在一片黑暗中站了几分钟,他也没为这事觉得烦躁,反而是心间一动——有理由给陈澄打电话了。
  他已经将近快两天没给她发过信息了,直接忘了现在是后半夜,就拨了语音通话过去。
  响了好一会儿也没人接,系统提示——好友的手机也许不在身边。
  取消通话后,才又一个拨过来,陈澄发来的。
  他听到那一头哗啦极响的雨声,落在铁板屋顶上,砸出让人气闷的声响。
  陈澄的声音泛出疲惫的困意,嗓音有点哑,尾音成了倦怠的绵软,有气无力的。
  “喂,怎么了?”
  “呃……没什么,就是屋里突然没水没电了。”
  陈澄“啊”了一声,最后一口空气闷在肺里,呼不出来,用力压了压眉心,才疲惫地说:“我忘记交水电费了,你是要洗澡吗,我马上打电话过去说一声。”
  “不、不是。”骆佑潜忙说,“我还以为破了……你在哪?”
  她声音轻飘飘,仿佛囚满了空气中氤氲的水汽,在人心尖儿上轻而易举地剜上一刀,像是一句密语。
  让人心疼地在心上砸出细碎的血沫。
  “刚回汽车站,有积水,车不开,在地上蹲着呢。”
 
 
第12章 姐姐
  陈澄连夜坐长途汽车回来,虽说临市也下了雨,但没这里这般大,一下车就被积水湿了鞋。
  带着的一把破伞直接被狂风掀了去,伞面的支架直接断了。
  因为积水太深,返回城区的车都不开了,所以只好待在这汽车站里,只虚虚地开了一盏灯,清洁工正在打扫卫生。
  这场暴雨下来,夏天的尾梢彻底结束了,连带着空气都有了点秋日的萧索。
  其实她可以叫徐茜叶来接,但她不愿意麻烦别人,即使这个人是她最好的朋友。
  从小一个人自立惯了,难免养成性子里的“独”,不愿意麻烦别人,生怕自己给别人带去一丁半点的不方面。
  宁愿自己在这车站里熬一晚上,等明天白天再想想办法,说不定雨就停了。
  只不过骆佑潜那一通电话打破了这个平衡。
  耳边那句近乎急切的“你别乱跑,我现在过来找你”还在耳畔,刺得耳膜生疼。
  乱跑什么呀,她早过了深更半夜在车站还能饶有兴致地乱跑的年纪了,累得连眼皮都撑不住了还乱跑呢……
  她有点啼笑皆非地扯了扯嘴角。
  这一琢磨,她忽然想起以前的一些旧事。
  ***
  听说,她小时候是个长得还算非常讨人喜欢的女孩儿——她没有自己幼时的照片,所以只能“听说”——孤儿院里,经常会有难以生育的或者孩子出了国的父母来领养。
  陈澄那番长相,眼睛圆碌碌的,瞳孔像颗葡萄,长得很可爱,又有灵气。
  自然有过“看上”的要领养她。
  领养人要求有财产证明,一般都是些过得比较富足的家庭,每次有小孩儿被领养走,大家都会惊羡。
  平白多了爹妈,谁不羡慕。
  那天院长告诉她,晚一点会有新爸爸、新妈妈来接她去大房子住,以后不用跟大家一起挤着睡觉,一人一间房,还可以去很厉害、学费很高昂的学校上课。
  陈澄满心满意的开心,从白天等到晚上。
  她一个人蹲在院子前,从晨光熹微到暮色四合,望着街口,路灯闪烁,车辆开得飞快。
  她心底缓缓亮起的光仿佛触手可及,却又十分遥远。
  新爸爸和新妈妈没有来,陈澄后来长大点才听人闲聊时提及,听说是突然发现难以生育的妻子竟然怀了孕,于是夫妻俩兴高采烈地退了约定。
  当时的感受不太记得了,只知道她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
  那些难以启齿的万千情绪几乎要溺毙她。
  你怎么还不来接我呀。
  ***
  你怎么还不来接我呀。
  陈澄头疼似的闭了闭眼,过往的一切委屈都有了决堤之意,连带着早已经好全的手腕都密密麻麻地抽痛起来。
  她抬眼,却依稀看到一个人影。
  很高,步履匆匆,看不清脸,头发全湿了,雨水和汗水一定顺着脸颊聚集在下巴尖上。
  外头风声掠过树杈,恼人地响起来。
  陈澄一动没动,蹲在地上,看着身影不断走进他,修长的双腿和发扬的衣角在她面前静止。
  “你来啦。”她仰头,朝骆佑潜笑了。
  骆佑潜眉心紧皱,捏着陈澄的手臂把她拉起来,触及还是一片熟悉的冰凉。
  这回没害羞,顾不上害羞——陈澄整个人都冻得在打颤。
  骆佑潜直接脱下外套,披到陈澄身上,又圈住她的肩膀,把她整个人揽到怀里:“出租车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先出去。”
  冒着风雨他把浑身湿漉漉的陈澄半拥着走到公交车站牌前,出租车就等在那里。
  司机一回头,看到这么一个头发还在坠水珠的人,立马一个头两个大,叫嚷道:“欸,我刚洗的车!”
  陈澄脚步一顿,她实在有些累,脑子也锈顿,几乎是带着点“不知所措”地扭头朝骆佑潜看去。
  后者非常财大气粗,直接把陈澄推了进去,随即自己也淌着水坐进来。
  “说了一会儿下车另外给你两百,快开车吧。”
  陈澄眯着眼,听了这句话,狐假虎威地挪着屁股在座位上蹭了蹭,神情非常满意。
  “我给物业打电话了,家里水电都有了吗?”她轻声问。
  “……不清楚,我跟你打完电话就出来了。”
  甚至连伞都忘了拿。
  车开了没一会儿,陈澄便睡过去了,还睡得笔挺,跟一尊佛似的,完全没有偶像剧里歪到身边人肩膀上的情节。
  但好歹是人不是佛,抵不掉惯性作用。
  车一个左拐,陈澄便偏头倒去,不是砸在骆佑潜的肩上,而是砸在另一边的窗玻璃上。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笑眯眯地说:“小伙子,你女朋友睡着了也不扶一下。”
  骆佑潜一顿,没解释,伸手把陈澄揽过来,还深怕吵醒对方似的,动作放得极轻。
  他按着陈澄的脑袋,慢动作似的,一帧一帧的把她按到自己肩膀上,湿漉的头发黏在他的颈窝。
  “师傅,麻烦你开点空调。”
  骆佑潜轻轻呼出一口气,默不作声地搂紧怀里的姑娘。
  借着从窗外路灯投射进来的光线,他忽然瞥见她白皙手腕上闪过一瞬的暗光。
  骆佑潜瞳孔一缩,从小在拳台上长大没有少受伤,不可能认不出疤痕,他捏住陈澄的手腕抬到眼前。
  心间一跳,同时觉得呼吸拉扯着心脏,钝痛起来。
  她割腕过。
  以及他终于看清楚了她手腕上的那处不知所谓的纹身——向死而生。
  ***
  陈澄美滋滋地睡了一夜,醒来发现自己的片酬已经到账,乐了一阵才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事,以及昨天那泛酸难惹的情绪。
  瞎矫情,她在心里暗骂了句,不屑地撇了撇嘴。
  睡醒,她又恢复了没心没肺,看破红尘而仙风道骨的模样。
  空气有点凉飕飕的,她直接在睡衣外头套上一见学院风的中性V领毛衣,睡衣纽扣歪歪扭扭地露在外面,一股新潮的混搭风。
  得亏脸蛋好看,竟然还能咂摸出秀场上让大家难以跟上的高端审美。
  走出卧室,铺面便是一股肉包子味,陈澄原先半眯着的眼睛倏忽睁开了。
  “早啊。”她打了声招呼。
  “吃早饭。”骆佑潜回头看了她一眼,倒了半碟子醋放到桌上。
  “你还会做包子呐。”陈澄喃喃说了句。
  “……”骆佑潜把小笼包外头的塑料袋拆开,“我不会,是外面买的。”
  陈澄也立马发觉自己说了句蠢话,先不说肉包子外还包着塑料袋,以及家里并没有蒸包子的器具,再者,骆佑潜一个高中生怎么可能会做包子。
  “啊。”她应了声,晃了晃进水的脑袋,“你不吃吗?”
  “我吃完回来的。”
  陈澄看了眼时间,才七点二十分:“那你起好早。”
  看了你手腕上的刀疤心疼到不行,一晚上没睡好,想对你好又能力有限,只好早起去买了肉包,没正当理由替你暖手,至少可以暖暖你的胃。
  这是骆佑潜心里想的,但他没有说出来,太矫情,也怕吓跑了陈澄。
  只说:“嗯,今天醒得早。”
  他回屋拿上书包,单肩挂在肩上,勾勒出少年并不清瘦的身躯,其实不看年纪,那是一副结实到可以让人很有安全感的胸膛。
  “我上学去了。”骆佑潜顿了顿,拉开门,在关上时门缝里轻飘飘又叫了一声,“姐姐。”
  “去吧,去……咳咳!”
  陈澄嚼着肉包,腮帮鼓起,含糊不清地说,被他这一声“姐姐”叫得差点噎住。
  虽然她有时候会逗他说让他叫姐姐,但也只是说说罢了,并没有真就做好领个弟弟的准备。
  不过这一声姐姐也让她心头一顿,涌上一股暖流。
  骆佑潜成绩不差,在三中甚至可以称上名列前茅,他想了一晚上该拿陈澄怎么办,最后得出一个严谨又保守的办法——先把领地圈定了,再慢慢攻城掠地。
  他不知道陈澄都经历过什么,不过也能想象总不是一段能让人笑出来的经历。
  他想对她好,但知道自己冒然上去跟人毫无顾忌献殷勤,很容易察觉出什么,以陈澄的尿性,说不定就轻飘飘躲开他所有好意。
  他从前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有一个比自己大三岁的姑娘,甚至到现在都不确定,只知道自己想对她好。
  陈澄看上去不理世俗,有点独善其身的意思,但其实人很好。
  一声“姐姐”,足够让她慢慢放下心底的戒备,把骆佑潜当作自己人。
  一来,可以毫不掩饰地对她好、照顾她;
  二来,他算是提前占了个坑,以一个“弟弟”的位置密切注视所有企图篡夺“姐夫之位”的男人,待一切成熟,再开拓疆土,把猎物收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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