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的水袖如纱飞舞空中,初晚一跳动,裙间开叉露出笔直又雪白的两条长腿。
台下的男生使劲地吹一着口哨。
钟景坐在台阶上神色变冷,谁他妈订的衣服。
第16章
踏着节拍的初晚转身回眸间尽是灵动娇媚,化作细雨,落阳,落在了钟景的眼睛里。
初晚描好的细眉,暗红的口红印在她唇上,与莹白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红衣胜雪不外乎如此。
初晚在乌泱泱的人群中看到戴着黑色鸭舌帽,坐在台阶上的钟景。
韵律回转间,初晚单脚踮起,扬着红裙随着节奏转了个圈。
她冲台下的钟景勾唇,乌黑的眼睛里尽是媚意,丝丝扣人心弦。
台下的男生们更是沸腾不已,初晚班上的男生生出一种自豪感连称我们班的女生就是有排面。
不过他们也十分惊讶,印象中温顺说话怯怯的初晚跳出舞来像换了一个人般。
魅惑人心。
钟景感到喉咙发痒,他从裤缝里摸出烟盒,取出一支在烟盒上磕了磕,他按住打火机,低头微微拢住火,点燃,白色的烟雾冒起。
眼睛眯起来,脑袋里还是刚刚初晚扬着下巴,红唇动人的样子。
钟景狠狠地吸了一口烟,低声骂了句:“操。”
一支舞结束后,无疑引来了大片观众的叫好声。
钟景瞥了台下一眼,拍了拍膝盖的灰尘,起身走了。
初晚穿着演出服坐在化妆间卸妆,一群人围在她身边,发生感叹声:“初晚,你刚刚也太美了吧。”
“谢谢,其实舞台灯光起了很大的作用。”初晚点了点头,谦虚地说着。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同初晚开玩笑,并表示她这次加入舞蹈社肯定没问题了。
就连在不远处站着的张莉莉也难得没有讥讽她,看向初晚的眼神惊艳,当然还夹着一丝不服气。
忽然,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打断了休息室的热闹。
一群人回头望过去,看见来人渐渐安静下来。
初晚正在卸假睫毛,她很少化妆,一时拔也拔不下来,痛呼一声回头。
钟景抱着手臂懒散地靠在门边上,神色淡淡:“我还没点头。”
对哦,社长大人没点头,他们瞎操什么心。
初晚也不生气,继续低头卸妆。
钟景敲了敲手腕处的表盘,薄唇轻启:“给你们十分钟收拾。”
他又补充了一句,拿出钟大少的气势:“我请。”
“社长大人英明。”男生立马拍马屁。
“社长大人最帅。”女生尖叫道。
窗外的夜幕正蓝。
天空的月亮正好。
里面的欢声笑语是真的。
青春的梦想也是真的。
钟景站定在初晚面前,她刚好卸完妆,方才那妖艳的女生仿佛不过是一道幻光,
眼前这个穿着白衬衫,蓝色背带裤,皮肤白净,一双盈盈大眼干净澄澈,鼻子上的那颗痣小巧得可爱。
这个才是真实的初晚。
钟景舔了舔后槽牙,扫她一眼:“一起去。”
大学生消遣的地方无非是唱歌,吃饭。
一行人先杀到一家酒店,开了个包厢,在还没上菜之前就敲着碗筷唱打油诗,歌颂他们伟大的社长大人。
顾深亮也跟着吹捧。吃人嘴短,大家都这个理儿。
姚瑶笑骂他们马屁精。
钟景不太喜欢人多的场面,难应付,可多少这是他定第一次带社。多少得有些表示。
钟景直接磕了瓶酒盖,站起来看着大家:“我敬大家。”
钟景兀自垂下眼皮,仰头灌了一瓶瓶酒,中间不带一丝喘气的。
其他人尖叫连连,他们叫的越大声,气氛炒得越热。
顾深亮有些担心地看着钟景。
钟景将酒瓶放在桌子,侧着头,用力揩了一下嘴角的泡沫,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顾深亮这才放下心来。
一群人吃完喝足之后说要转场去唱歌。
初晚更不适应这种热闹的场面,刚刚吃饭的时候她就一直待在姚瑶旁边怕出什么差错。
人多的地方让她压抑并且感觉透不过气来。
所以她借故说自己肚子不舒服提前退场。
姚瑶一时玩嗨了收不住心,她担心地看着初晚:“我不玩了,我送你回学校。”
“我一个人没事的,又不是三岁小孩了。”初晚摆手。
“我送你。”钟景站在她面前,神色平静。
初晚一脸惊讶地看着钟景,他的眼神清明,站得也直,应该没喝醉?
姚瑶笑道:“那你好好把我们小初晚送回寝室。”
说完,她又趁机捏了一把初晚的脸。
钟景今天穿了件蓝白色的连帽衫站在酒店大门外等她,他的身材欣长,衣袖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几根硬短的黑发泛起,少年感十足。
钟景手里夹着一根烟,夜色中,明明灭灭的火光亮起,他抬眼看见初晚出来了,随手把烟掐灭仍到垃圾桶里。
他侧头说了句:“走吧。”
第17章
周日,天气温和。
初晚好不容易睡个懒觉,被姚瑶喊醒,连刘慧看向她的眼神都多了一丝关心。
初晚一脸睡眼惺忪,姚瑶举着手机拿到她面前。
小姑娘揉了揉眼,不甚在意地问:“是什么呀?”
“你没事吧。”刘慧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初晚接过手机,看到学校贴吧铺天盖地八卦,后背感到发凉。
一个关于她的帖子越盖越高。标题是“红衣女神背后的隐情?到底是接触障碍还是有精神病?”
网友A说:昨晚我女神真的惊艳到我了,你们就是出于嫉妒酸她的吧。
网友B:我们有什么好酸的,没看见是知情人爆料的吗?我跟大家说,这种看起来越神秘娇艳的玫瑰花,背后说不定溃烂得不成样子。
网友C:实锤呢?没有就别BB。欣赏个舞,你们以为自己在拍美剧吗?都多大人了,
后来楼盖得越来越高,支持的有,嘲讽的也有,争议声掀起一层又层。
中途又出现个新ID,爆出一张初晚两年前的病例诊断书,除了糊去重要的隐私信息,上面摆着初晚患有肢体接触障碍的事实。
网友继续讨论:那又怎么样,人家跳得好就行!酸什么酸。
又有人跳出来:好不容易看上个女孩子,视她为女神,结果有病。
甚至有更过分的言论:这样的人会不会性冷淡啊哈哈哈哈哈。
……
初晚低垂着眼一言不发,手指攥紧手机的一角,十分用力,指尖泛白。
姚瑶一脸担心地看着她,一脸喊了她好几句,初晚这才回过神来,把手机还给她。
初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
说完,她就起床洗水,神色平淡,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姚瑶隐隐担心会发生什么事,决定这一天紧紧都看着初晚。
上午两人一起去图书馆看的书,初晚一进门,尚还安静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其他同学向初晚投入的各种有色眼神,让她心里涩涩发苦。
中午在食堂排队打饭的时候,周边全是对她小声地议论:“就是她啊,那个女生。”
初晚挺直背脊,大大方方地迎接别人审视的目光。
其他人面露悻色。
姚瑶跟老母鸡保护小鸡崽似的站在她面前,替她挡住那些非议。
初晚站在她后面,鼻子微微有些泛酸。
“你先在这坐着,我去给你打饭。”姚瑶按住她的肩膀。
饭打好后,两人面对面地坐着,安静地吃着饭。平时姚瑶吃饭老爱说些八卦,初晚就在一旁温柔地应着。
可现在,姚瑶看着她过于苍白的脸色忍不住问出口:“要不我找人帮忙把这个匿名发帖的人查出来。”
初晚摇了摇头,明显不想多谈此事。
吃饭完后,一个上厕所的空档,初晚就不见了。
姚瑶着急得不行,找了一圈丧气而归。最后,她呼了一口气往男生寝室的方向走去。
姚瑶跑到钟景他们寝室的时候,江山川还没起床,赤裸着上半身,见突然闯了女人吓得一跳,头顶到了床板。
江山川一把扯住旁边的衣服,恶狠狠地对姚瑶说:“闭眼。”
“该看的都看完了。”姚瑶一脸的心满意足。
江山川换好衣服后,问道:“你怎么上来的?”
“你别管我怎么上来的,我是来找景哥的。”姚瑶故意气他。
江山川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钟景正坐在桌子前忙活自己的事,忽然有人扯下了他的耳机。
江山川指了指:“找你的。”
姚瑶很快将事情原委说清楚,钟景一向不看学校贴吧校园网之类的消息,所以错过了这件事。
当他浏览到那些刺耳的人身攻击语言时,眉头皱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
姚瑶气愤地说:“所以我想让你帮忙查一下这个匿名发帖的ID到底是谁,不能让他白欺负了我们晚晚。”
钟景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放在嘴里,发出轻微的哂笑声:“学校有更专业的计算机系大神,你可以找他们。”
姚瑶睁大眼睛:“钟景,你要不要这么冷漠无情,晚晚因为顶替舞蹈社出演节目而受的伤害。”
“算我病急乱投医吧,我多少以为你对初晚是有点不同的……”
钟景拿下嘴里的烟,笑了笑:“姚瑶,你应该知道,从高中起我就不爱参与别人的事了。”
“她也不归我管。”钟景说道
第18章
姚瑶被打断,忽地想起钟景整个高中几乎没有和人为伍,他和那些人表面上称朋友,但从来没有头脑发热为谁去做过什么事。
“今天一天她都在我面前表现得跟正常人一样,但中午吃完饭一转眼的时间就不见了。她这个人比较傻又遇事爱憋着,所以我急昏了头才会来找你的。”
“您继续做您高高在上,冷漠无情的大少爷吧。”姚瑶讥讽完她转身便走了。
姚瑶走后,钟景继续神色无异地干自己的活,指尖的烟灰刺疼到他表层的肌肤才回过神来。
“景哥,去网吧打游戏不?”
“景哥?”
“景哥!”陈嘉大声吼道。
钟景瞥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我没聋。”
“可是你心不在焉。”胖子不怕死地说道。
说完胖子又偷偷看了下钟景的神情以为他会生气,谁知他还在走神。
倏忽,钟景站起身捞了件外套就出门了。陈嘉喊他:“你干吗去?”
“出去买包烟。”钟景神色未变,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江山川瞥了一眼钟景的书桌,那上面躺着一包烟。他冷哧了一声:“景哥估计着了初晚的道。”
初晚在天台呆了好几个小时,冷风吹得她鼻子发红,她坐在地上呆呆地回想高中那几年的生活。
她真的活得懦弱又无用。
想到这,初晚心里感到烦闷想抽支烟。她颤颤巍巍地拿出一支烟放在嘴角,右手几乎拿不稳火柴,抖个不停。
初晚好不容易划亮火柴,一阵冷风吹来,把它吹灭。
初晚再划,风又吹灭。如此反复之后,她像是跟它较上了劲儿似的,手指攥紧火柴棍,指甲陷入掌心的痛感浑然不觉。
初晚吸了吸鼻子,巨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她连简单的点火都不会。
忽然,一只宽大的手掌托住她的掌心,引着初晚将火点燃。
初晚抬眼看清来人。深秋时节,钟景就套了件薄外套,里面还塞了件短袖,领系胡乱地冒出来。
他身上清咧又混着香草的味道扑面而来。钟景站在她面前,替初晚挡住风口。
他的手掌宽大而干燥,轻轻摩挲着初晚的手背带着她,将火柴点燃。
意外的,初晚心底对这个动作竟然不排斥。
初晚抽了几口烟后很快冷静下来,钟景站在旁边,也不问她发生了什么。
钟景懒散地靠在墙边,一只脚低在墙角上,脸上的表情冷静。
等初晚再次开口时,她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不行。
“我到高中以前是一直跟着姑姑生活的。”
“后来我妈把我接回家,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准我跳舞。”
初晚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接着吸了口一烟保持冷静。
“第二件事就是她带我去看心理医生,并觉得自己以前不尽职,所以360度全方位守着我。”
“第三件事,她跟我的邻居还有老师,以及我以前玩的朋友,她说我有病,希望大家让着我,要是我有什么做错了的地方,请大家多多包容。”
“所以我整个高中时代就是在接受非议和别人同情的目光长大。”
“每次我觉得自己情况有点好转时,我妈就提醒我,我在生病。”
“不过这是个事实。”初晚自顾自地说着。
整个期间,钟景没插半句话,也没去究根结果,他保持着他良好的教养做一个倾听者。
钟景蹲下来,盯着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初晚。眼眶红得不行,鼻子也被冻红,梳得整齐的花苞头变得凌乱,额前凌乱的头发一根一根垂下来,乌黑的眼睛里写满了脆弱。
“丑。”钟景吐出一个字。
初晚也不在意,打算点第二烟的时候,一只手横插过来直接夺了她的烟。
初晚瞪大眼睛看着他:“你刚才不是还帮我点火来着吗?”
钟景从口袋里摸出一把薄荷糖,五指摊开,五颜六色的糖纸,但无一例外是薄荷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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