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工作人员正忙得焦头烂额,还有人在高声的呼唤她。
可这都不重要了。
新娘匆忙的找到了他挑选领带和西装的衣帽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同样在对着镜子发呆的男人。
“嗯?宝贝怎么过来了?”江淮愣了下,仍挑眉笑道:“想逃婚了吗?”
“我想对你说,”她眼眶突然就红了起来,两手都握住了他的手,下意识地握紧:“江淮,很高兴……我很高兴,嫁的人是你。”
“我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那些生死不离的誓词,我其实也没底气说完。”
“可是一想到,可以和你共度余生,我就觉得很值得。”
男人沉默了一刻,温柔道:“别哭呀,小心妆花了。”
她不管不顾的亲了上去,任由他把自己拥紧。
“谢谢……”江淮在她的耳边哑声道:“我也有些害怕。”
原本以为一切都漫无尽头,可突然得到了一个结果。
“谢谢你,也给了我幸福和救赎。”
苏绒飘在上空,看着他们喜极而泣,看着他们一起手挽着手像小孩儿一样开始傻笑着聊天,忽然松了口气。
“噢,你成功了,恭喜。”二狗子颇有些意外的通报了结果:“你大概是所有穿越者之中,成功率最高的人了。”
这么多的任务,只失败了一次。
“嗯?”苏绒浅笑道:“送我回那个任务吧。”
“你想再次完成吗?”二狗子沉默了一刻,再度开口道:“请注意,每个世界的最高停留年限,是五年,超过五年,一切都必须要重来。”
“好。”苏绒揉了揉眼睛,再度开口道:“送我回去吧。”
她想见到他,无论如何,都想再见一面。
也许是错觉,又也可能真的如此。
她总觉得,这个男人,一直在等待着自己。
“正在整合时间线——”
“融合记忆中——”
“准备投放世界——”
她闭上了眼,感受熟悉的失重感。
然而这一次,连睁眼这件事都极其困难。
“需要提示的是,宿主灵魂已经消散,你的身体也在休克边缘。”二狗子简短地解释道。
苏绒不想勉强自己,直接躺平了调整呼吸,闭着眼睛道:“发生了什么?”
澹台夜至于心狠手辣到把原主弄死吗……
二狗子难得的组织了很久语言,试图用尽量简单的方式概括这一个月里发生了什么。
原主在发现自己成为女皇之后,重新回顾了一遍记忆,觉得自己成了龙傲天式的流弊人物。
刚好那个时候苏绒刚走,澹台夜又进来找她谈国务,这公主大人就直接冷眉相对,叫他先跪下宣誓效忠。
苏绒刚听了个开头,就一脸愕然:“跪——跪下?”
你叫最宠你的大哥跪下都有点困难,还想让国相跪下来?!
“然后她大幅的增加了供个人享乐的费用开支,同时开始修缮宫殿和花园。”
嗯……作死能力也很强。
“好了,关于她的事情不用解释的这么详细,”苏绒在意念里打断道:“你只用告诉我,这位女皇陛下是怎么沦落成女奴,又怎么把自己作死了。”
“噢,她试图纳澹台夜为妾室,在被明确拒绝的情况下给他下药来着。”二狗子解释道:“后来眼瞅着要被夺权,她就以自尽为威胁,跳湖了。”
——???
这都是什么操作???
苏绒被这副虚弱的身体折腾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费力道:“这宿主脑子这么不好使……是积了多大的福德才能被你们眷顾啊。”
“也不算吧,宿主的母亲,就是太后以她的名义,每年用私人资产赈灾救人,几乎每个郡的百姓都被荫庇过。”二狗子解释道:“但是这位太后本身就运气不错,太子又在私下干过很多阴损的事情,所以系统判定了要帮着这位公主渡劫。”
行吧……怎么说都能圆过来。
苏绒叹了口气,心想现在翻个身都费劲,还不如变成灵魂状态到处晃悠一圈。
她休息了许久,都没有听见任何人走动的声音,索性直接沉沉睡去,算养下精神。
在睡着的这段时间里,先后有婢女来为她喂汤药和续命的丹丸,还有人轻柔的给她按摩手脚、翻身擦洗,避免生了褥疮。
“醒醒。”二狗子呼唤道:“澹台夜过来了。”
苏绒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身体里勉强升起了一丝暖意。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乾清宫的暖阁里,床褥依旧厚重而温暖,烛火也非常明亮。
那个男人缓缓走了进来,安静的坐在了她的身边。
他用如陌生人一般的目光打量着自己,既不肯如从前一般抚摸她的脸颊,又不仅看一眼便拂袖离去。
澹台夜看着她睁开的眼睛,垂眸道:“国事都给你安排妥当了,连叛乱的苏珉也替你镇压后贬为庶人了。”
“苏绒,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苏绒艰难地眨了下眼睛,心想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虽然只有五年,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样。
可是她想念着他,这一个月里,满脑子都是如何能再见他一面。
“太医说,你现在和活死人无别,那日坠湖是我不好,没有派人盯紧你。”他仿佛在跟遥远的时空对话,眼睛也没有聚焦到她的脸上:“我总以为,我们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慢慢来。”
“无论是了解更多的你也好,问问那些未解的谜团也好……”他停顿了一刻,仿佛在隐忍着什么:“可你就这样消失了。”
“消失了也罢,死了也好,偏偏换了个灵魂在这躯壳里,当真以为我分辨不出来吗?”
苏绒愣了下,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她知道,他什么都看得出来。
洞察如虞冷之,都分辨不出这灵魂的变化,可苏绒知道,哪怕这宿主的性子与自己相差无异,他也能一眼看出来,这躯壳里换了人。
宿主在还是公主的时候,也曾是温柔沉静的性子。
恍然一场大梦让她成了无双的女皇,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声望一齐交到了她的手中,才让那懵懂无知的女孩乱了方寸,变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熊少女。
苏绒无意对宿主的贪欲和放肆评价什么,也并不惋惜这个灵魂的陨落。
毕竟是自己作的死,怪不了别人。
宿主的动机,大概是试探自己权力的边界,却直接触怒了这个为她守护国家的男人,将她以病为由,直接软禁夺权,困在了这乾清宫里。
——可到底是乾清宫,而不是坤宁宫啊。
直到现在,她都躺在这帝王的栖息之所里,起身走几步,就可以会见群臣的觐见,继续掌控这整个天下。
苏绒望着那又安静下来的澹台夜,吃力的想要动一下手指。
他神情一动,皱眉看向那微微颤动的手指:“琅华。”
侍女很快走了进来,神情里带着怯懦。
“伺候你家主子,别让她死了。”
他的神情又变得冰冷,还未等宫女伺候她坐起来,便直接挥袖离去。
——喂,我回来了啊。
是我啊!!!
苏绒心想这也是日了狗了,别说张口呼救了,她觉得自己现在多动一下都可能又昏过去。
这副身体到底在湖里沉了多久,现在搞得跟瘫痪了一样!
“你大概需要至少一个月,才能恢复完整的语言能力。”二狗子耐心的解释道:“原主当时沉湖的时候,后脑勺还撞到石头上了。”
很好……很好。
苏绒任由琅华过来给她喂水,没过多久又昏沉的睡了过去。
她并不习惯这样如植物人般的日子,但现在明显没有多的选择了。
每天除了吃就是睡,饭食都是磨细的肉糜虾茸粥,偶尔会变着花样让她吃些小菜。
澹台夜隔三差五还是会过来坐一会,如同个尽忠职守的臣子,坐在她的身侧慢慢的汇报国事。
他既不肯再看她的那双眼神,也不肯触碰她的手指。
苏绒虽然身体动不了,但该有的能力还是都在。
她可以看见他枯坐在丞相府里,代她处理冗杂的公务,也可以看见皇子们先后找他或担忧或激烈的质问,全都被轻描淡写地挡了回去,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我受够了。”苏绒烦躁道:“这简直跟植物人一样,就眼珠子能转一下。”
“额外能力这么多,就没有能让我瞬间痊愈的吗?”
“没有。”二狗子坦然道:“虽然有医术的能力,但也需要你自己治疗自己,如同壁虎那样的自我修复能力会改变宿主的身体,是禁止的。”
苏绒瘫在床上,想了一刻,突然起了个大胆的念头。
她不知道这么做有没有用,一切都看澹台夜的脑子了。
又是天气晴朗的下午,澹台夜还是如往常一样,屏退了左右的下人,一个人坐在她的身侧。
远处树杈上的黄鹂鸟儿突然扬翅飞了进来,停在了他的手边。
澹台夜虽然有些惊讶,却没有挥手赶走它,而是用指尖点了点它的小脑袋瓜儿。
黄鹂鸟儿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用尖细的鸟喙啄了啄他的指尖,又啄了下苏绒的手指。
“什么?”澹台夜愣了下,皱眉道:“你是谁?”
黄鹂鸟儿昂起头来,欢快的叫了一声。
完了完了……这货搞不好会以为,她成了一只鸟。
“你是苏绒么?”澹台夜盯着那只颇异常的鸟儿,心想自己怕是疯了。
“是的话,叫一声,不是的话叫两声。”
……还算有点脑子。
黄鹂鸟儿啄了下翅膀,不情不愿的叫了两声。
“那苏绒在哪里?”澹台夜只觉得大脑里一片空白。
她回来了吗?
下一秒,那只鸟儿飞了起来,稳稳的落在了那个沉睡的少女额前。
嘶……鸟爪子真尖啊。
澹台夜愣了下,他整个人如同被按住了死穴一样,既焦躁的想要站起来,又慌张无措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双冰冷的手终于握住了她的手,声音低沉中带着几分涩意:“苏绒……你回来了吗?”
“是你吗?”
苏绒心想这都得靠莫斯电码来保持沟通了,也算是不容易,她依旧闭着眼睛睡在那里,宛如听不见任何的呼唤。
“不……你现在身体这么虚弱,恐怕连话都说不了。”
澹台夜想起了什么,又看向那只窝在她额头上的鸟儿:“她回来了吗?”
黄鹂鸟儿歪着脑袋叫了一声,仿佛赞同什么。
他的手掌一紧,整个人终于放松了下来。
“不要走……拜托你……就呆在这里。”澹台夜俯下身来,用脸颊贴在她无力的手掌上,如同臣服般低声呢喃着:“求你了,好不好。”
苏绒感受着他微热的脸颊,也叹息了一声。
丞相大人好像重新被注入了灵魂一样,突然就活了过来。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也不知道怎么了,他总是让人觉得死气沉沉又生人勿近,就连莫珩大人都不敢凑过去问问发生了什么。
后来女帝生病,暂时由他代为执政,每天上朝的时候,这澹台大人脸色黑的跟什么一样,吓得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说错话了。
今儿丞相上朝时面带笑意,跟海阳侯还多聊了两句,看的一旁的沈大人都懵了。
苏绒看在眼里,也渐渐能多保持清醒些时刻,虽然还是不能正常的开口说话,但手指也缓缓有了抓握的力气。
往常的所有任务,都做了就忘,搞定了就跑。
自己如同个推销保险的业务员,在楼宇间四处穿梭,没有丝毫的留恋。
可这一次,什么都可以慢慢来。
她不着急。
第53章 女帝之路#7
门又敲响了几声。
澹台夜探头进来, 嘴角噙着笑。
苏绒靠在床侧, 见他跟兔子似的就蹦了进来。
这么说也许很违和,毕竟澹台夜一直是逍遥事外清冷挂的。
可当苏绒注视着他的时候,那个长发飘扬的国相两三步就蹦了过来。
“今天好些了吗?”澹台夜心情大好的俯身摸了摸她的脸, 坐在她的身侧笑道:“听琅华说, 你今儿能发出些声音来了?”
苏绒虽然心里腹诽一串,还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的眼神温和而又安然, 仿佛归巢的燕子一般。
“你在这儿就好,我陪着你慢慢的好起来。”
苏绒也眉眼弯弯,勉强地点了点头。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大概是她与这个人, 从过去的一年到现在, 都没有过太亲密的身体接触。
这对于苏绒而言,简直如同什么稀奇的事情。
她从前见好就收,也把一个个任务当成任务, 可以说雁过不留痕。
可是对这个人, 她一直心里多了几分小心, 又或者说……是珍惜。
是真的上心呀。
“你这一走,就又到了九月,一批早收的稻谷都已经陆续报了情况过来。”他接过琅华递来的药汤, 动作小心的吹凉了喂给她:“托你的福, 江东一带这一年大丰收,国库也充盈了不少。”
“太医们说,你的腿脚大概有两个月才会好, 不过说话方面还不算清楚。”澹台夜接过丝绢,替她擦了擦嘴角,松了口气道:“我原先提心吊胆的,不敢同你言语,看你今儿能哼哼两声,向来事情不会差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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