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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晓这一次目瞪口呆，手一松，直接摔了手机。
“酥酥你这样子……好呆呀！”小姑娘还在笑，似乎被苏晓的样子给逗乐了，语速也跟着加快起来，但越到后面，言语却越语无伦次，“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他们不想我知道，我就装作不知道。酥酥你不晓得，大人可好骗了。
“我还知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呢！有一次手机没电了，借妈妈手机玩，就看到了……妈妈真不小心，密码总设我生日，一点都不安全。其实他看上去挺好的，很温柔的样子，难怪妈妈会喜欢他，我……欸？”
世界忽然变得模糊，阮枝筱似乎自己都没料到，慌慌张张地胡乱把眼角的湿润擦干净，却止不住一个劲往下落的泪水，擦了再擦，又慌慌张张地不知道在跟谁解释：“我没生气……我真的没有讨厌谁！我只是……我只是……”
【我只是很难受。很难受很难受。】
【……因为我以后，就没有家了。】
*** ***
阮枝筱闹出的动静自然吸引了周围一圈人的目光，苏晓将人搂在怀里，把小姑娘的脸遮起来，再用眼神一一吓退那些试图拿起手机拍照或者录像的路人。
“嗯，我知道。我都知道。”她拍着阮枝筱的背，试图用自己并不宽厚的怀抱把小小的、缩成一团的小姑娘藏起来，低声在对方耳边一遍遍重复，“没关系，哭吧？我谁都不告诉。我陪着你呢。”
堆积了几天的负面情绪随着泪水宣泄而出，阮枝筱哭累了，迷迷糊糊地便睡了过去。苏晓松了口气，也没顾上自己湿了的衣服，正想叫服务生拿块热的消毒毛巾过来，却只见散发着淡淡白烟的帕子伸过来一角，要往怀里的人的脸颊上贴。
苏晓下意识要侧身避过，可另一双手的动作更快，使了巧劲，轻轻松松地便接过了阮枝筱抱在怀里，顺带落座在苏晓对面。
——是药研藤四郎和烛台切光忠。
“麻烦苏晓殿下对大将的照顾了。万分感谢。”西式制服的装扮更衬托出小少年的干净帅气，他冲苏晓笑了笑，“大将需要好好休息，我等就先行一步。还望苏晓殿□□谅。”
苏晓直勾勾地瞧着被烛台切光忠小心擦拭脸颊的阮枝筱，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伸出手，坚持道：“既然是我约的聚聚，那也应该是我来照顾她，等下送聚聚回家也更方便些……你们毕竟身份不明，还是交给我吧？”
说不出为什么，苏晓本能地不想将这个状态下的小姑娘放到刀男的身边。
这样或许很危险。
她想。
可烛台切光忠明显并没有采用这个提议的意思。礼貌地对苏晓微微颔首，他抱着阮枝筱起身离开，苏晓想拦住的手则被药研藤四郎挡住。
“苏晓殿下，您逾越了。”正太模样的付丧神口吻沉稳，笑容很淡，有种笃定的味道，“我等不日即将随大将一同前往日本。您明年就要高考了对吧？祝您文运昌隆。”
“……你们，想做什么？”苏晓的脸冷了下来，盯着药研藤四郎的眼睛，谨慎地开口。
“很高兴苏晓殿下对于大将的关切。不过，您或许误会了。我们永远不会伤害大将，毕竟——我们是为她而来到这个世间的。”药研藤四郎微微一笑，“我们只是……给大将，她想要的东西。”
——我很难受。我没有家了。
——那么，我们给您一个家，如何？
苏晓在座位上坐了很久，直到服务生小心翼翼地提醒小店要打烊了，她才惊醒过来，打算付账，却被告知已经有人付过了。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走到一半，她突然停了下来，看着眼前熟悉的建筑。
那是上次漫展的场所。
她第一次和阮枝筱见面的地方。
记忆翻涌而上，苏晓闭上眼睛，拨通了一则电话。亲哥一如既往的毒舌，她也不生气了，单刀直入：“苏达，我记得你被日本的公司录取了对吧？你什么时候动身？”
“嗯？我的意思是……买机票的时候，帮我买一张。”
“我想去日本留学。”
“没什么，爸妈那边我自己去说。”
“没疯好吗？？？你妹今天重□□了，打算实现人生的梦想不可以吗？？？”
挂断电话，苏晓咬住下唇，坚定地朝着家的方向，加快了步伐。
【无法放着不好的预感不管。】
【做不到安心地留在国内，当无事发生过。】
【因为——】
………………
…………
……
“没事呀，走了就走了嘛，地球离了谁都要继续转。不管什么样的难过，只要忍耐一下，就可以习惯。只要习惯了，就好了。”
把纸袋放下，阮枝筱抬手拥抱住苏晓，只是因为个子娇小，倒像是自己埋入了苏晓怀中。她一下一下拍着对方的背，像是在给小孩子讲述睡前故事，声音温柔又安抚，轻得像在编织一场梦。
“一个人的话，很寂寞吧？”
“没关系，把门锁好，躲起来偷偷哭一下，到了第二天，就又是美好的新一天啦。”
“还难过的话，晚上就去开发区那边的夜市，从街头吃到街尾。夜市的游客可多了，跟他们一起走来走去的话，就会觉得好像自己也很热闹很开心。”
“……而且，”阮枝筱声音更轻了，“至少，现在有我陪着你呢。”
……
…………
………………
【那个时候。】
【那个孩子……也做了一样的事情。】
第88章
或许都是出于那份愧疚, 傅颐和阮钧儒这段时间多多少少都在家停留了更长的时间, 想最后陪一陪女儿。不过阮枝筱再没提出什么别的请求, 每天老老实实地大半时间花在日语的学习上，还是二人印象中的乖巧听话。
日本的国中分三学期，4~7月、8~12月、1~3月，现在十月底, 按照那边的进度来算，应该是初二的第二个学期的尾巴。考虑到阮枝筱刚到日本，也需要一段时间适应语言和环境, 大人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在第二个学期结束之前，将小姑娘送过去。
机票订在十一月底，S市登机，留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给阮枝筱强化日语。
最出乎意料的, 是当傅颐和阮钧儒订去S市的机票的时候，小姑娘忽然插了句嘴：“能不能, 提前一天去呢？”她当时正把玩自己的新相机, 那是父亲最近零零散散给她添置的东西之一，抬头冲二人笑了笑，提出了至今唯一的请求，“我想和爸爸妈妈一起去迪士尼乐园玩……可以吗？听说很漂亮，我都还没去过呢。”
傅颐和阮钧儒自然不会拒绝，还主动询问是否要在S市多逗留几天, 把周边也玩一玩——虽然家里条件跟得上，可阮枝筱太小，年轻夫妻一心忙事业太忙，自然不能带女儿四处旅游，家中老人身体不便，派助理又被小姑娘婉拒。说起来，除了家乡和周边几个小城市，阮枝筱竟然也没去过什么著名的旅游景点。
“不用啦。”阮枝筱摇了摇头，低下眼睛，声音轻，带着一点点的固执，“我只想去那里，就够啦。”
这件事就算这么定下了。
主要的行李的事情有父母和林助理帮忙打理，阮枝筱只需要负责把自己想要的东西装进小行李箱里即可，很清闲。苏晓大概是高考压力大，最近也神龙见首不见尾，她索性去刀男的公寓去得勤了些，想帮忙，只是结局一如既往。
把烛台切光忠洗好切好的水果拼盘塞到小姑娘的怀里，由于动手能力被踹出大部队的老爷爷坐在她旁边，打开电视调到了最近正火的肥皂剧，看上去毫无心理负担：“哈哈哈，大家一起出去玩这种事，果然很热闹呀。甚好甚好。”
为了防止这位老爷爷被群起而攻之，阮枝筱默默挑了个小番茄抵在对方唇边，想用吃的堵上那张拉仇恨的嘴，顺带转移话题：“说起来，爷爷，你们要怎么去日本呢？没有身份证，没有护照，你们怎么买机票出国呀？”
微微张嘴咬上小番茄，三日月宗近竖起一根手指，示意阮枝筱靠过来。虽然不晓得为什么，但小姑娘还是很上道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按下水果盘子，把手搭在对方肩膀上，攀着凑了过来，竖起耳朵。
随后，只听老爷爷神情肃穆地开了口：“秘~密~”
………………
…………
……
非常冷静地，阮枝筱放下手，抱起水果盘子，跳下沙发，一溜烟蹬蹬蹬地跑到正在打扫卫生的烛台切光忠身边，拽了拽他的袖子，小脸一板，光明正大打起了报告：“光忠，爷爷欺负我。”
似笑非笑睨了坐得端正的三日月宗近，怕自己手脏，烛台切光忠翻转了手腕，只用手背亲昵地点了点小姑娘的侧脸，放柔声音哄她：“嗯，三日月殿下太坏了。咱们晚上吃饭的时候，不让他上桌，好不好？”
“不太好吧？这太不人道了。”阮枝筱严肃道，“让爷爷看着我们吃就够了。”
有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见自己吸引了客厅众人的视线，路过的药研藤四郎抱着一摞书，清了清嗓子：“说起来，我记得今晚好像有三日月殿爱吃的酸菜鱼？”
“还有芹菜青椒牛肉丝。”机智的烛台切光忠及时给晚餐加了菜。
老爷爷只能“啊呀啊呀”地苦笑了起来。小姑娘见状，心满意足，又抱着水果盘子跟药研藤四郎去书房，看他们收拾行李，也就这么不知不觉地忘了本意——到最后，她还是没问清楚她家刀子精打算怎么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 ***
在阮枝筱的请求下，一家三口如愿提前一天抵达S市，去世界闻名的迪士尼乐园一游。
这一天不是周末，也不在假期内，迪士尼乐园并没有网上游客repo所说那样人山人海，不过“梦幻乐园”四字还是名副其实——所有的建筑都精心装扮成电影中的模样，小道两边铺满各色鲜花，时不时就有披着玩偶装或是角色服饰的工作人员往来，甚至连路灯和长椅都要仔仔细细地做成可爱的童话风格。
的确是梦一般的另一个世界。
带上米妮牌耳朵头饰，坐在漂亮的旋转木马上驶向终点，被旋转茶杯弄得头晕眼花，和棕色长发的贝儿公主合了影，跟在长长的游街花车后头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直到夜色降临，绚烂的烟花表演铺天盖地，编织出最璀璨的结局。
只是时间到了。
梦该醒了。
珍惜地把之前拜托工作人员帮忙照的全家福照片放到随身的小包里，阮枝筱站在人流中，黑夜敌不过梦幻世界明亮的灯光，照得此地恍如白日。她转身冲身后的傅颐和阮钧儒笑着招了招手：“爸爸妈妈，已经够了，可以走啦。”
这一次，阮枝筱没有留在原地等着要牵父母的手，做那个连接两端的小小桥梁，而是深吸一口气，一个人带头往前走去。
你看，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的，对吧？
第89章
托运行李, 过安检, 过海关, 登机。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阮枝筱按照机票上印着的座位号，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因为自己个子小, 拜托了空乘工作人员帮忙放置了随身行李之后，她便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一边玩手机, 一边等着飞机运行。
眼风扫到身边的位置有人坐下，阮枝筱习惯性抬起头，想礼貌地对未来旅程的邻居笑一笑，却不妨映入眼帘的人的模样，熟悉得有点过了分。她眨巴眨巴眼睛, 还懵着, 就见对方张开手臂一个热情的拥抱，将自己揽在怀里。
小姑娘艰难地试图理清思绪：“……酥酥？你怎么……？”
“聚聚~没错！是我！是你的酥饼儿！”仗着身边没有刀男和监护人, 苏晓趁机实践了自己蠢蠢欲动已久的梦想——偷偷MUA一下啾在了小姑娘的脸上, 她也捧着脸，美滋滋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也要去日本留学哦~也是横滨哦~以后也要让聚聚请多指教啦~”
阮枝筱察觉出不对劲，但又怕是自己太过自恋自作多情，犹豫了一下, 喏喏地问：“酥酥，怎么想到要去日本留学的？之前……没听你提起呀。”不会真是因为她吧？
“为了给聚聚一个惊喜，所以我就没有提啦！其实，我本来就想到外面留学的，只是因为钱的问题……正好最近我家刀男给了我很多钱，我就决定实现自己的梦想了！”苏晓笑嘻嘻地勾着小姑娘的肩膀，轻描淡写，“而且我哥，亲哥，叫苏达，前段时间收到了日本一个大公司的offer了，我爸妈觉得送我去日本放心一点嘛，就这样了。怎么样~聚聚见到我是不是超开心呀？”
有理有据，合情合理，没毛病。阮枝筱默默为自己刚才的自恋感到不好意思。不过这种小小的尴尬很快就被“苏晓也要去日本横滨留学”的喜悦冲淡，她也不抑制自己这种情绪的表达，眼巴巴地盯着苏晓瞧了一会儿，突然伸手回抱了一下对方，用力点头：“嗯！开心。”
聚聚投怀送抱这种好事，苏晓美自然继续滋滋地任抱不撒手，最后还是要检查的空姐站在旁边清了清嗓子，傻乐呵的两个人才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光速回到自己的位置，乖乖坐好。
等空姐走了，苏晓冲小姑娘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那酥酥，这次你是和你哥哥一起去日本的吗？”脸还有点红，怕再被空姐瞧见，阮枝筱默默把帘子拉上后，才又开了口，“你哥哥呢？”
“嗨呀，他毕竟收到offer嘛，肯定要比我早走，现在应该已经在那边呆了一周左右了吧？而且他工作的地方在京都，我也是要先去京都和他碰面，然后再去学校的。”苏晓把二人座位前头兜网里的耳机拆出来，顺手帮阮枝筱也插上，随口答道，“和聚聚行程路线正好一样，我们一起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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