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俞遥看着对面女儿怼在镜头上的大鼻孔,嫌弃她:“你怎么每次比赛结束就这个鸟样,瘫在那像什么样子,家里这么乱七八糟的你就不能动动你的尊手收拾收拾吗?”
江瑞:“等旬邱回来收拾,我懒得动。”
旬邱是江瑞的前辈老师兼一段时间的教练,现在是她男朋友,两人交往多年,现在常像家人那样住在一起,却都没有结婚的意思,用江瑞的话来说,婚姻只是一个形式,这样相处比较舒服。俞遥随她,孩子成年后,她们自己的事就该让她们自己决定了。
两个性格太相似的母女,很容易发生争吵,但从江仲林走后,俞遥就很少再和瓜瓜吵起来,没了作为调解员的江仲林,俞遥好像自己学会了收敛脾气,仿佛离去的江仲林身上某一部分性格,留给了她,让她面对女儿有更多的包容和耐心。
“哇,老妈,你这是在哪呢?前几天跟你联系,你还在沙漠,今天怎么就到海底来了?”江瑞发现一条大鱼从老妈那边出镜,忍不住问。
俞遥把镜头对着自己周围转了转,刚好有一只巨大的鳐鱼游过去,“是海岛隧道体验活动,我和几个朋友一起过来,这种新型海底体验隧道还挺有趣,我昨天看到鲸鱼从脑袋上游过。”
江瑞:“……我也好想跟你一样到处玩,我也想退休。”
俞遥:“再加油三十年吧。”
母女两个说着话,走过了这一条长隧道,她们偶尔也不会交谈,只是一起静静看着海中的鱼群,走出隧道,穿过沙滩,两人结束了通话。
“俞遥,你怎么这么慢哪,快来吃烤鱼,都烤好了等着你来吃!”一起来的老姐妹大声在不远处喊她。
俞遥朝她走过去,“先说好,你烤的我不吃,上回那肉都生的。”
她笑着汇入几位欢笑的朋友之中。
第49章 番外2(江仲林的少年暗恋视角)
因为一些原因,江仲林初二的时候,转学到了明德私立学校。青春期的男孩子,比同龄女孩子发育更晚,江仲林少年时期又矮又瘦弱,到了高中后才飞速长高,所以初中的江仲林,比周围差不多大的同学们显得更瘦小些。
他从小就格外聪明,不论什么学科都能取得好成绩,从幼儿园开始,拿第一就是常态。而性格上,他内向羞怯,不爱和人说话,只喜欢自己一个人静静端着书看,所以亲戚们看了他,都会笑话他像个小姑娘一样。
因为成绩好,老师们都格外喜欢他,转学到明德私立学校后也是一样,他的班主任经常夸奖他,自从他来这里后几次测试考,都是年级第一。而每次夸完他,班主任就要训斥班上几个拖后腿的学生,这样次数多了,江仲林就发现,那几个学生,开始有意无意地为难他。
最初,只是假装撞到他的桌子,弄乱他的书,江仲林不想计较这种小事,自己把东西捡起来重新放好。可能是发现他脾气好,再后来,那几个人就故意在上体育课跑步的时候把他撞倒在地。
江仲林始终觉得,这种和同学闹点小矛盾的事并不严重,也不必要因为这个就告诉家长和老师,显得太小题大做,于是他依旧没作声。
可他没想到,这样的事,一旦没有阻止,就会发展得越来越严重。那些故意欺负他的同学看他没有告诉家长和老师,觉得他是个受气包,胆子小不敢告状,于是变本加厉地欺负起他。
又一次考试后,江仲林再度取得第一名,老师也同样夸奖他,又批评没考好的同学,然后没两天,江仲林被堵在了宿舍楼另一边的一个厕所里,这个厕所平时人不多,江仲林被两个比自己高壮的同学打了一顿,又脱了他的裤子,往脑袋上浇了一桶水。
江仲林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他才是十几岁的初中生,又一向乖巧,被打后,只能抱着被踢疼了的肚子蜷缩在墙角,等那两个人停手。他很明白,自己打不过他们,被拦在这里又跑不掉,现在说任何话做任何事都只会让这两个同学更加不想放过他。
所以他保持沉默,眼睛垂着,盯着自己头发上垂落的水珠。
听着站在身前两个人嘴里的讽刺骂声,江仲林紧紧抿着唇,默默忍耐。被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冰凉,带着一股灰尘和土腥味混杂的味道。厕所里的腥臊味刺鼻,再加上腹部的隐痛,让这一切显得格外难以忍受,少年心里生出怒火和委屈。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懒洋洋的,是个女孩子的声音,“你们乖学生也会欺负人啊。”
少年抬头看过去,看到那个倚在厕所门口的人,穿着隔壁十六中的高中校服,是个比他们大的女生。她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这里是男厕所,靠在那看着他们几个,好像在看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下午的阳光在她脚边,照亮了她半个身子,她扎着的辫子在阳光下显出一种棕红的颜色,手里燃烧的香烟飘散起袅袅烟气。
她看上去,是那种不爱学习,而且半只脚能归入‘社会人士’的坏学生。明德私立学校的学生们私底下流传着隔壁十六中所有学生都爱打架,常常聚众打架生事的传言,这个隔壁十六中的学生,怎么会在上课时间出现在这里?
小少年茫然地看着,而那两个欺负他的同学,同样不知所措,他们大概有点怕,直接丢下江仲林跑了。
他们跑了,那个弹烟灰的高中姐姐却没有,依旧靠在那看着。
毕竟已经是个少年,当然知道男女之别,醒过神来发觉自己裤子被脱的狼狈样全被人看光了,小少年尴尬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那大概是他有生以来最丢人的一幕。哪怕后来那女生直接走了,他仍然觉得脸红。
被同学欺负,又遇到这种事,少年生了一场病,他的父母从他口中知道始末,非常生气地寻找校方解决这件事。那两个欺负人的学生受到了惩罚,记了大过,他们的父母也带着孩子上门道歉,虽然两人没劝退,但调到了其他班。
那之后,江仲林在班上的生活稍微好了一点,没人故意欺负他了,但同时,也没人敢理会他了,本来就是中途转学,格外受老师照顾,其他学生多少看他不顺眼,现在又发生这种事,所有人都自动远离他,哪怕有学生和他亲近点,都会连带着被孤立,所以最后,他在班上没人说话,上课下课都是一个人。
少年更加沉默了,哪怕性格内向,可每天被排挤的日子,也令他无所适从。
所以,中午午休那一段比较长的休息时间,他都不想待在教室里,而是选择在学校里找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待着。
他在池塘边发现了一棵很大的夹竹桃,钻进去之后,里面有一块地方没有长枝叶,刚好可以容纳他坐在那看书,从外面看不出里面有人,而另一面他能看到池塘水面的绿色浮萍,自从发现了那里,他每天中午都待在那。
然后有一天,他看到一个穿着十六中校服的女生来到附近,她好像也在找一个可以休息的清静地方,少年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上次刚好撞见他被人欺负的那个姐姐。他有点紧张地抓紧膝盖上的书,生怕对方发现他。
好在,她没有钻进夹竹桃树丛里的想法,而是看上了旁边一棵树,看着她蹬着树干,三两下就爬上了树,架着腿躺在树杈上,戴耳机听歌睡觉,少年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生怕被发现了,但又忍不住经常去看一下对方。
这个不知道名字的女孩,并不是每天都会来这里,隔几天来一次,每次都是江仲林先来了,她才来的。这样一个‘邻居’,让小少年心情有点复杂,如果很讨厌,他其实可以换个地方,可是犹豫着犹豫着,他还是没有换地方。
有一次,快到上课的时候,树上睡觉的人还没走,似乎睡得太舒服懒得动弹,树丛里的少年抱着书有点着急,作为一个好学生,他是不会无故旷课的,可让他就这么出去,万一被发现了,他也觉得很不好,所以只好焦心的等着。
那一件十六中校服垂下树来,忽然掉在了树下,那女生咕哝了句什么,终于跳下树,捡起衣服就拍拍屁股走了。少年这才赶紧出来,看一眼她消失的背影,扭头跑向教学楼。
后来天冷了,他就再也没看过那个女生去那棵树上睡觉,不过明德私立学校和十六中相邻,外面那条街也是相连的,街上许多小吃店早餐店书店和精品店之类,常有很多学生光顾。
少年偶尔路过十六中门口的时候,会看到那个熟悉的女生。
她很多时候都是和另一个女生,或者一大群男生女生走在一起,偶尔也会一个人走。和很多人走在一起的时候,别人跟她说话,她都带着笑,一个人走的时候,耳朵里就会戴着耳机听音乐,没什么表情,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只是,少年不常常能看到她,经过那边很多次才会看到一次。
发现自己经常忍不住在十六中门口找寻那个人身影时,少年感到一阵茫然,他有点紧张地想,我是不是喜欢那个女生?可是想来想去都没有结果,他也不知道喜欢别人是什么样的。
时间就这样飞快地过去,他在明德读完初中,直接考进了一中,在海市另一边,和明德隔了大半个城市,于是他再也没有看见过那个女生,哪怕偶尔路过十六中附近,也没再见过。
海市这么大,他不知道她的名字,大概见不到了吧。发觉这一点时,他同时察觉到自己心里的莫名失落。
少年人的心就像是那个夏天,在池塘里游弋的小鱼,偶尔会在浮萍底下露出红尾巴,荡出一圈小小的涟漪。那一点颜色那么显眼,可又让人抓不住,倏忽就藏了起来。
少年并不知道,这个女孩子,会成为他今生的爱人。
当青涩的少年变成挺拔的青年,他们在猝不及防间再次相遇了。那是一场相亲,他表哥和人相亲,结果临时没时间,刚好遇到他,就让他帮忙去和女方道个歉。
他第一眼就认出了来相亲的那个女孩,不,那已经不能说是女孩了,而是一个成熟的女人。她画着淡妆,脸上带着笑,头发染回了黑色,端庄地挽起来,身上那种学生时期的锐气和叛逆,似乎已经消退。
和他记忆中的人完全不一样了,可他发觉自己竟然在瞬间清晰记起了她从前的模样。
“你好,我是俞遥,这次本该来相亲的那位杨筠女士的朋友。”她打量了他一下,突然微微笑了,“我看你好像,并不是来相亲的瞿先生?”
江仲林被她打量的目光看得手指一抖,仿佛回到那年他第一次见她,一个尴尬的境地里,她似乎也是这么打量他,然后微微笑起来。表情是一样的。
“我叫江仲林,是瞿先生的表弟……”
江仲林都不知道这场相亲晚餐是怎么结束的,只是当他回到家,发现自己一直在想着她。没几天,他的导师问他,为什么最近经常发呆,他的父母也发现不对,问他怎么时常走神,只有他自己还茫然的没有发觉异样。
“我在思考,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她。”他苦恼地询问朋友们。
他的朋友们不约而同露出微妙的笑容,“这种事,你去见她就明白了。”
所以他期待又雀跃的再次去见了俞遥,俞遥还记得他,诧异地问:“是你啊,怎么等在这,是过来有事?”
江仲林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鼓噪的好像夏天池塘边的蝉鸣。
“我……能喜欢你吗?”他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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