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回来了……”
冯霁雯半边脸埋进了枕间,朦胧不清地说道。
和珅听得一怔,只当她是醒了,然而却未见她睁开眼睛,继续睡了起来,方才那句话竟然是梦呓。
只是不知是有所察觉,还是在梦中出现了他的影子。
“……”
和珅呆怔了许久,回过神来之后,再看面前这张恬静美好的睡颜,顷刻之间,只觉得内心最深处的防备与城府全都跟着彻底塌陷柔软了下来。
在外人眼中,他自幼无父无母,与胞弟相依为命,为了读书甚至不惜背上败家子的名头变卖了祖上传下来的田产,可谓潦倒至极,尤为不幸。
他虽从未有过无用的埋怨之言,可也觉得这样的人生,客观来讲,大致上确实是有些不公的。
可自从遇到她之后,他身边的一切都开始改变了。
甚至连他也被改变了。
他所有的幸运,似乎都是在冯霁雯走进他的生命之后。
而这一切,都抵不上有幸娶她为妻——
他想这才是他此生最大的……‘侥幸’。
万分侥幸。
昏暗中,少年人带笑的眼中竟有泪光闪动。
……
夜幕漆黑之下,临近英廉府的水塔胡同里现出了一道女子身影。
她手中提着一只气风灯,身上裹着偌大的深蓝色披风,脚步匆匆,却神色警惕地四下张望着,一遍遍确认着身后可有人尾随。
待出了水塔胡同,便一路小跑向了水塔胡同后的水塔河。
来至河边,女子又再三观察了一番四下可有人在。
此时子时刚过,百姓们多已进入了梦乡,纵有人夜行,却也没可能到这偏僻潮冷的河边来。
女子凝神扫过河边,视线最终定在了一棵树叶已随时节枯黄的桑树下。
她匆匆来至树下,自怀中取出了一把匕首来,在被踩得严严实实的地面上划出了一道又一道深痕,见周围土地松动起来,适才又行开挖。
女子动作急促,神情紧张,额角早有冷汗浸湿。
她足足挖了一尺有余的深度,直到视线中现出了一个锈迹斑斑、早已辨不清原来颜色的针线盒——
她忙将盒子取出,急急地打开了来。
不大的针线盒中有着一些金银玉质的首饰,还有着一些铜板和碎银子,间或些琐碎之物。
女子一一清点罢,却是露出焦躁的表情来。
口中念念自语道:“不够……”
这些东西能让她撑上多久?
在汪家这么久,她也没能攒上太多私房钱。
可她却是非走不可的,且越快越好!
若不然只怕是想走也走不了……
乍然间,她竟十分后悔当初为了内心的虚荣与不甘,而冒险逃回了京城来,找上了自以为可以成为靠山的汪黎隽——
如今再想脱身,竟已成了难事!
女子束手无策间,目光却偶然落在了盒中原本用来包着一只玉镯的黄纸之上。
她忽然想到了这张纸的来处。
她往前常常会在桂嬷嬷那里摸些小便宜,而这张纸便是她当初从桂嬷嬷房中翻出,顺手用来包了镯子用的。
在那之后,桂嬷嬷找来了一整个院子里的丫鬟下人,质问谁曾进过她房中,暗下似还好找过一段时间……
只是当时她根本没往这张纸上面想过,只认为是桂嬷嬷丢了什么贵重的东西。
可如今瞧见这张纸上竟是画着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像,还有一个奇奇怪怪的图案,再联想到之后发生的种种,女子方才迟迟地意识到什么……
想到自己险些因桂嬷嬷之前交待之事丢了性命,和背后那只不知身份为何的黑手,女子不由打了个冷战,当即便想要将手中之物撕毁。
可刚待有动作之时,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又将东西揉成一团放回了盒中。
她一手将盒子抱在身前,一手提灯,沿着来时的路匆匆离去。
……
翌日一早,金溶月收到了一张未署名的字条。
上面只有笔迹生涩扭曲的几个大字——
城南客栈见。
城南客栈?
她只去过一次。
便是那次她查到汪家静姨娘的身份之后,约她出来相见之时。
虽当时对方态度模棱两可,对她将信将疑,可自那时起,她早便料到会有今日了。
金溶月嘴角泛起一抹阴冷的笑。
来得正好,她正愁着手里头没有一把合适的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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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卡文,大部分时间都拿来整理思路了,本打算请天假,可想想好歹是月末最后一天,甭管多少都得写点儿。可因为写得太晚,也不多,这会儿还没吃饭,打算先填了肚子睡觉去,明天起咱们试着双更~(看看我这懒癌能坚持多久_(:зゝ∠)_)(未完待续。)
344 曲解(月票×300加
次日一早起身之后,冯霁雯才从丫鬟口中得知和珅昨夜曾回来过。
却并非是回来歇息的,而是从书房里取走了几本册子,便又赶往内务府去了。
“可曾回过房中?”冯霁雯问了一句。
丫鬟点头。
还呆了好一会儿呢。
冯霁雯不由想到了昨晚‘梦中’出现的一幕。
她昨晚梦见他回来了,还替她加了张毯子在身上——醒来之后,竟发现身上当真多了张绒毯。
原来不是梦,而是他曾回来过。
“大爷临走前还交待了晚上再回来用饭,要太太不必等他,也不必挂心。”
冯霁雯听罢便点了头。
那边已有丫鬟捧了一应洗漱之物行进了房中,秦嫫见冯霁雯还坐在床边,似有些走神的样子,便笑了说道:“太太快净把脸醒醒神吧,厨房已备好早饭了。”
冯霁雯这才回神起身。
而自冯霁雯洗漱更衣,直到用饭罢,在一旁观察了她一早上的秦嫫寻了机会,示意了小仙到院中说话。
小仙只当她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自己,不料却听秦嫫问道:“我瞧太太这两日似有些不大开怀,素日里数你近身伺候太太居多些,你可知道些缘故?”
小仙听的一愣。
可秦嫫的话,她却是赞同的。
这两日太太虽瞧着与往常别无二致,可总爱无故走神,也比不得平日里那般爱说爱笑了。
小仙边想边摇了头。
她也不知是何故。
可是……
“好似是从前晚大爷被召进宫之后才有的……”小仙压低了声音与秦嫫说道。
秦嫫听罢皱了皱眉。
那晚是她亲自嘱咐的厨房给大爷跟太太各自熬了芜姨娘送来的‘补药’……
她也确定大爷跟太太都喝下了。
那补药虽非是那些下|流的催|欲之物,可壮|阳什么的……应是不在话下的。
故而按理来说的话,应该顺理成章地发生点什么事儿才对。
所以难道是说……宫中中途来了人传话之时,凑巧打断了什么吗?
难道太太是因为这个所以才闷闷不乐,心怀不虞?
虽然如此一来显得不够落落大方,但她好歹也是从年轻时过来的,许多事情,都是感同身受的……
“秦嫫,您的脸怎么红成这样?”小仙讶然问道。
秦嫫:“……”
小丫头片子,说了你也不懂。
……
內间,刚用罢早饭漱了口的冯霁雯抱着净雪坐在窗前的大椅上,正望着窗外一片深黄的瑟瑟秋景出神。
不必旁人来说,她也觉得自己这两日十分地不对劲。
有事儿没事儿就喜欢走神,若当真是在想正事还且罢了,可她多数时间当真只是在单单地出神,可谓一个大写的虚耗光阴。
偶尔寥寥思及的,便是要如何向祖父交待这茬儿了。
她倒不介意旁人的眼光,到底她名声向来不妙,纵真的不愿去听那些流言蜚语,大可离开京城,寻一清净之处便是了。
可她即便谁也不去理会,却决不能不去顾虑祖父的感受。
眼下她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像样儿的法子来,不如就先等祖父忙完云南兵饷之事,闲了下来,她再旁敲侧击地试探一番吧——
待大概得知了老爷子的‘承受底线’在哪个层次上,再作打算也不迟。
到底和珅这一去,没有数月是回不来的。
在他回来之前,她尽量将事情处理好便是了。
到底是迟早都要面临解决的,早作打算兴许也不是一件坏事。
完全曲解了和珅心意的冯霁雯就这么一本正经地各种打算着……
她盯着一只半黄不青随风打着旋儿往下坠落着的榆树叶,视线一路追随其而下,不觉间竟又发起了呆来。
“太太。”
小茶走了进来。
冯霁雯闻声回过头去看她。
小茶丫头常是一见着冯霁雯便是咧嘴笑着的,看起来十分地憨厚讨喜,冯霁雯此时乍然瞧见了,心情也略跟着愉悦了几分。
“何事?”她问道。
“太太,紫云格格看您来了。”
冯霁雯正意外之时,只见被小茶撩开的珠帘后探出了一个脑袋来。
那梳着简单的小把头,左右各簪着两支金镶玉蜻蜓钗、一双眼睛笑眯眯的人儿,不是久不见出门儿的紫云又是哪个?
“你怎忽然过来了?也不叫人打个招呼。”
冯霁雯起了身来,笑着问道。
“也是一早忽就想出来走走罢了,懒得麻烦,就直接过来了。”紫云笑嘻嘻地道:“原想着你若不在家的话,我便出城去找二表哥他们玩儿去呢——今日一大早,永蕃永萼便跟着二表哥他们往什刹海去了,我听说舒志也跟了去的。”
冯霁雯“嗯”了一声,笑着说道:“本是希斋提议的,说是要带着半夏去狩猎,一来二去地,便纠结了这么一大帮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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